第八十八章 深仇大恨

卢明远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玉娘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让她感到像被人从内而外剥开一样无所遁形。

她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我的父族是传承千年的桓氏,我母族是前朝皇族。若不是在前朝末年受了重创,所谓的郑氏又算得了什么?即便如此,我从小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该死的北漠大王子竟然在我爹爹带着娘亲和我在北境游历的时候劫掠了我们的商队。爹爹惨死、娘亲被掳,我也被卖。我费了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去报官,可那些该死的官员根本不相信我一个孩子说的话。

或者他们即便相信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商队去跟北漠大王子对上,破坏大齐和北漠的和平!就连那些闻讯而来的桓氏族人也对我爹爹的惨死视而不见,反倒一门心思瓜分我家的财产。我这个女儿最后竟成了居心叵测,想要鸠占鹊巢的骗子!他们迷晕了我,把我又卖了一次。”

“该死!他们都该死!”玉娘状若癫狂地嘶吼着,她的额头青筋暴起,面部表情狰狞无比,让人见之生畏。

“所以后来你就被卖入了彭城刘氏,做了舞女?”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卢明远的问询将玉娘从疯癫的边缘拉了回来,她喘息了片刻后才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桓氏族人怕我醒来闹事,给我下了很大剂量的迷药。我就这样一路浑浑噩噩地被带到了徐州,被入则采买的刘氏的管事看中买下。

我是士族出身,自然知道这种大族有无数的手段将下人管教得服服帖帖,想要逃走独自生活更是难如登天。所幸我遇到了十三娘姐姐她们,她们虽然出身低贱,但好在心地还算良善。有她们挡在前面,我的日子也好过些。

可我从没有一刻忘记我的身份,更没有忘记害我沦落至此的仇人!只可惜我年龄尚轻,位卑人微,只能日复一日地在煎熬中等待。”

说到这,玉娘猛地抬头,看向胥琰,恨恨道:“天可怜见!竟然让我遇见了北漠大王子的亲儿子。杀父辱母的仇人之子近在眼前,换做你们,可能忍住不对他出手?我就是要让那畜生尝尝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

只恨我人小力微,没能手刃仇寇之子!”

“哎呀呀!你这贱奴,胡说什么?”秦郡守处理完卢明远安排的事情后便马上赶了回来,刚进门就听到玉娘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当即呵斥道:“北漠大王子能力出众,美名远扬,深受北漠百姓敬仰,岂容你这贱奴空口白牙在此污蔑?”

说完他看着一脸肃穆的胥琰:“王孙殿下,您说是也不是?”

胥琰深知他那父王在女色上是什么德行,只是子不言父过,他便转移话题道:“这位姑娘说因为知道我这个北漠王孙会来,才涉险行凶。可问题是我们今日一早从大齐新京开拔,一路上轻车简从,直到晚上才应秦郡守之邀入城暂歇。

这位姑娘不过是一介舞女,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确定我们会入睢阳郡城?秦郡守,我等可是应你之邀入城,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释呢?”

“这……”秦郡守面上立马换上了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支支吾吾道:“下官听闻诸位天使会路过睢阳郡,便和左右商量了接待天使一事。这郡守府中知道此事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对了,何郡丞是最了解此事的。郡守府中的接待相关的诸多事易都是他安排下去的,就连这支女乐也是他提出来要请的。”

何郡丞听到秦郡守又把矛头指到他身上后立马坐不住了,忍不住跳出来反驳道:“秦大人,您话不能这么说啊!这接待天使一事是您提出来的,要大摆筵席也是您的吩咐,就连那只女乐也是因为您说宴中光有酒菜太过单调后下官才提的建议啊!

下官做得这一切可都是按照您的指令啊!如今出了这样的祸事,下官实在是既惊又恐还委屈啊!”

秦郡守听得何郡丞此言顿时大怒:“何真,你还有完没完了!本官说一句你顶十句是吧?”

“都给我住嘴!”卢明远喝制止了这场闹剧,冷声道:“遇事不追根问底,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别人,推卸责任,这就是我大齐官员的素养?你们拿着那么多的俸禄就只会站在这里相互指责?成何体统!”

“下官不敢,下官知错!”

秦郡守和何郡丞连忙对着卢明远行礼认错。

卢明远懒得搭理他们,直接问玉娘:“刚刚王孙殿下的疑问你也听到了,这也是我想问的。你到底从何处得知北漠王孙会出现在郡守府的消息?你行刺的那把匕首又是谁给你的,如何带入府中的?你且一一道来!”

卢明远的一番问话总算是把被秦郡守和何郡丞带偏的查案方向拉回正轨。

玉娘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后立即端正了坐姿,虽然外表看上去依旧狼狈,但周身的气质却挺拔而坚韧。

她在听到卢明远的问题后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在远远地看了一眼另外那个被看押得死死的少女流苏之后,才开始吐露实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玉娘抬起手臂指向了杀害了刘都尉的流苏,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什么天子使者、北漠王孙的事情,是流苏姐姐今日傍晚偷偷告诉我的。

她说她无意中听到郡守府的人会请我们这支女乐过去,为新京来的天子使者接风洗尘。使者中都是一些我们一辈子都可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既有大齐的宗室勋贵,又有南越的世子殿下,还有北漠来的王孙。

我在听到北漠王孙的时候情绪外露,被流苏姐姐发现了。她再三询问后,我忍不住把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都告诉了她。流苏姐姐听完之后义愤填膺,她说北漠人都死不足惜,劝我要抓住这次机会报仇雪恨。

我觉得她说得对,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这次,我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只有在学舞的时候练过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

流苏姐姐便安慰我,教我在乐曲高潮过后,我们去到宾客身边为他们斟酒的时候出手。

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替我找到了一把匕首,让我藏在私密处。郡守府的府卫知道我们是何郡丞从刘府请来的,在搜查的时候也不敢乱动手脚,我就这样把匕首带了进来。

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好啊!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贱奴搞的鬼!”秦郡守听完玉娘的自白后又跳了出来,“你不仅亲手杀了刘都尉,还教唆玉娘刺杀王孙殿下,简直罪该万死!来人,把这个贱人拖下去立即处斩!”

“慢着!”卢明远挡在想要动手的郡守府府卫的身前,冲着秦郡守怒喝:“秦郡守,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流苏为何刺杀刘都尉,她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这些都没有弄清楚,你就急于要她性命。怎么,此事与你有关,你要在大庭广众下杀人灭口吗?”

“国公爷,冤枉啊!”秦郡守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浑身的肥肉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而上下浮动。

他似是顾不得失态,扯着嗓子喊:“下官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是急于为贵人们分忧罢了,请国公爷,请郡王殿下明鉴啊!”

他的这副尊容实在太过难看,萧均衡忍不住嫌弃道:“赶快起来!身为一郡郡守,如此跪地狼嚎,简直不成体统!”

此话一出,秦郡守立刻闭嘴,在府卫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卢明远对秦郡守的表演烦不胜烦,理都不愿意理他,转身来到了流苏这里。

“流苏?也不知这是不是你的真名,不过无所谓,且先叫你流苏吧。你武功不错,我跟你交手的瞬间就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做任何抵抗就被我给抓住了呢?以你的功夫,若真想逃,我要抓住你说不得还得费上一番功夫。再不济,你随便劫持一个宾客,也比束手就擒强吧?或许,你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错,我有话要说!”流苏在卢明远审视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首先要说的是姓刘的死不足惜,若有机会,我绝不会让他死得如此干脆利索,把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自称‘我’,看来你的身份背景也不是什么舞女那么简单。”

“的确,我才不是什么劳什子舞女!若不是为了杀姓刘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学什么乐舞。”

“哦?那你是什么人?”卢明远缓缓地绕着流苏转了一圈,再次停到她的面前,问:“你和刘都尉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流苏转头看向被平放在波斯地毯之上的刘都尉的尸体,狠狠地啐了一口。

“因为他,我满门灭绝,这算不算深仇大恨?”

流苏环视了一眼在场众人,接着说道:“不仅是我,彭城郡有多少人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家破人亡,你们知道吗?”

“你这贱奴胡说什么呢?”秦郡守再次跳出来斥责流苏:“刘都尉从未在彭城郡就职,他怎么会跟那里的百姓扯上关系?”

“谁说不在当地任职就不能为非作歹了?”流苏不屑地看了秦郡守一眼,“郡守大人不曾在彭城任职,不也从那里抢了一房小妾回来?”

“你血口喷人!”秦郡守激动得唾沫乱飞,他对着萧均衡和卢明远恨不得指天立誓以表清白,说:“下官从未做过此等恶事啊,都是这贱奴意欲扰乱视听,胡搅蛮缠,蓄意陷害!”

南越王世子穆云正听得兴起,眼见秦郡守又跑出来打乱犯人的供述,他很是不满道:“秦大人快闭嘴吧,没人在意你那些破事!”

接着他冲着流苏喊道:“流苏姑娘,你快些说。那刘都尉到底在彭城郡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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