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呼噜打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楚楚抱着孩子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直射进来,杨山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头。
“我打呼噜了吗?”杨山坐起身,揉了揉脖子,眼睛酸涩的不行。
“我给你录下来了,你自己听听,打呼也就算了,打着打着,呼吸还有中断,我夜里上网查了好多资料,你这个不是呼吸道就是耳鼻喉问题,得去医院看,我看网上说,会有致命风险。”
“又是网上说,什么网络都能解决了,要医生干吗。”杨山没好气的边说边掀被子下床,“哎呦,”动作做一半,杨山突然停住,脖颈处的疼痛,漫延到头部,失重的眩晕感瞬间袭来。
“怎么了,怎么了。”楚楚把孩子放到婴儿床上,两步凑到杨山身边,伸手就要扶他。
“别动,我缓一下。”杨山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好几下,眩晕感舒缓了些,才慢慢睁开眼,“刚晕了一下,没事儿了。”
“什么没事儿了,跟你说多少回了,手机不能那么看,工作缓一缓也不会怎么样,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家子可怎么办。你别动,我去拿颈椎按摩仪过来。”楚楚说着,转身往客厅跑,不一会儿,拿着仪器进来,放到床上,又扶着杨山慢慢躺下。
杨山躺在床上,仪器在脖颈处工作着,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妻子抱着哭泣的儿子哄睡的轻柔拍打声音,脑海里全是今天一天工作安排,他多想对妻子说他停不了啊,他停下了,下个月房贷就没着落,保险没法交,甚至孩子的疫苗钱和尿不湿都没法正常供应。他不想每天蒙着心去做些不想做的事,说违心的话,写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文字,可不行啊。
“杨山,我在网上看了一个空气净化器,宝宝在屋里,还是得需要一个。”
“多少钱。”
“这几天有活动,两千多的样子。”
“行,等这个月工资下来买。”
“过几天活动就过去了,我这还有点钱,先买了,对了,”楚楚的声音由远至近,杨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感受到她轻柔的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我下个月就回去工作了,跟我妈说好了,白天上班她来帮咱看宝宝。”
“别啊,”杨山猛地睁开眼,忍住脖颈的疼痛感,支起上身,看着眼前日夜颠倒,被孩子折磨的黑眼圈比自己还要重几倍的女人,“这才两个月,你都没歇好,而且,咱妈腿脚也不好……”
楚楚轻叹了口气,扶着杨山重新躺好,半天才开口道,“咱不是什么富裕家庭,存款早都花的差不多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再说了,我那工作,再多几个月回去,怕是连岗位都没了,不得早做打算么。”
“老婆。”
“知道叫我老婆,就该知道咱是一家人,什么事一起扛才能撑得住不是。说好了啊,今天不准工作,把你那几个手机都给我关机,老实歇着,你先躺会儿,我去煮个粥,好了叫你。”说完,楚楚转身出去,从外将卧室门轻轻带上。
杨山躺在床上,听着旁边婴儿床上儿子轻微的呼吸声,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眶流下来,抽泣声哽在喉咙,隐忍着不敢发出,巨大的黑影笼罩着他,一个满嘴尖牙的鬼魅正笑着看向他,长舌在他的脖子上缠的又紧了些。
昏昏沉沉睡去,似有人将他从高崖上抛下般,杨山感觉自己在不停的下落,下落,然后狠狠摔在地上,四周一片黑暗,一个男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放弃吧,没意思,活着只会更累,没有你他们照样可以过的很好,甚至更好。你听,你儿子在哭,哭自己怎么会有个这样的爹,做尽亏心事,让他抬不起头来。”
“谁!”黑暗中,杨山四处看着,狼狈的向前,跌跌撞撞,迎接他的却只有无尽的黑暗,而那个声音却时刻没有停下。
“对于这个世界,你就是颗混在白粥里的老鼠屎,无能,只会令人作呕,不如就这么走了算了。”
“不要再说了!”杨山捂住耳朵嘶吼着,突然,那声音戛然而止,随之代替的是一声一声均匀的“嘀、嘀、嘀、嘀……”
“杨山,小山……”
缓缓地,杨山睁开眼,正对上楚楚和母亲的脸,“老婆,妈。”
“醒了,醒了就好。”杨山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虚弱至此的他,都能感到母亲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医生进来,对杨山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后,手插口袋站到一边,“没什么大碍,就是疲劳过度,还有他这个颈椎啊,你们一定得重视,已经严重变形,再多一点,压迫神经,可是有瘫痪风险的,一会儿颈托拿过来,给他戴上……”
医生又说了些什么杨山没再听下去,脑子里充斥着嗡鸣声。我一定是太累了,他如是想着。
“老公,你再睡一会儿,我回去给宝喂个奶,再拿饭过来,妈在这陪着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杨山迷糊的点了点头,脑子中的嗡鸣声更响了些。
“她不是真的关心你,只是想让你赶紧好起来,继续拼命赚钱。”那个陌生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
杨山皱起眉头,想要把那声音从脑海中赶走,他尝试着晃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不受控制,每一处都无法动弹,那感觉像是灵魂活着,但身体已死。
他想张口呐喊,脖子却似被人钳住一般,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山,妈给你削个苹果吃吧,或者你先喝口水。”杨山的妈妈将病床的床头摇起来,拿起杯子,放了根吸管在里面,递到他面前。
杨山努力的张开嘴,喝下两口,缓了许久,终算是理顺了气,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刚戴上的颈托,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妈,我能不能不戴这个,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