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娍被马书田请进了内室。
“赵姑娘请坐。”马书田殷勤的给她拉开圈椅:“赵经略很快就来了。”
“嗯。”赵连娍微微颔首。
她转眸打量这屋子里的摆设,房梁上雕着繁复的花,鎏了一层金粉,屏风桌椅也都是金片包边,说不上有什么美感,但富贵的晃眼睛。
看着这间屋子,说马书田没有贪墨,谁信?
“大人,李大人来了。”
门口,守门的兵士来报信。
赵连娍心揪了一下,一说“李大人”,她不由自主便想起李行驭。
不过,不会的,李行驭这个时候还在帝京城呢。
马书田愣了一下,朝着赵连娍嘿嘿一笑:“一定是来找您的,下官这就去迎接。”
赵连娍蹙眉,有点坐不住了,马书田这话什么意思?来得人是李行驭?
不容她多想,片刻后马书田便点头哈腰的领着李行驭进来了。
李行驭微抬着下巴,含笑睇着她,手握在剑柄上,言行举止间天然便带着一股碾压四方的气势。
赵连娍乌瞳猛地放大,下意识站起身来,看着笑得意味深长的李行驭,脑子里“嗡”了一下,小脸开始泛白。
她做的事情被察觉了?李行驭找她算账来了?
想到李行驭的手段,她腿一时有点软。
“二位请坐。”马书田看他们二人对视,还当他们是天雷勾地火呢,也不敢多看。
“卿卿,过来。”
过了片刻,李行驭施施然朝着赵连娍抬手。
赵连娍攥了攥指尖,忍住害怕,缓缓朝他走过去,手心已经捏着一把汗了。
不待她靠近,李行驭便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赵连娍身子僵硬地挨着他。
李行驭帖子她耳畔轻轻嗅了嗅,暧昧耳语:“跑得真快,昨夜还在我怀里呢。”
赵连娍见马书田盯着他们,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莹白的脸颊克制不住地染上了一层烟霞色。
李行驭不仅杀人如麻,脸皮还厚,这话说的,好像她和他怎么样了似的。
她抿唇不语。
李行驭抬起头,看着马书田轻笑道:“离了我,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留在这里用饭,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马书田打了个寒颤,立刻道:“大人,下官已经派人去知会扬州知府,来迎接大人和赵姑娘了。”
他说着赶忙对着一旁的手下是使眼色。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揽着赵连娍往外走。
赵连娍本以为,李行驭会揭穿她黑吃黑的事,却不料他竟然只字不提,还待她亲热得很,如此她反而更加焦灼。
就好比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一般。
“小妹!”
赵玉柳跨进门槛,迎面便瞧见赵连娍被李行驭揽着往外而来。
他脸色顿时变了,上前便要拉开李行驭:“哪里来的登徒子?”
敢如此轻薄他妹妹!
他外放做官,不常在帝京,并不认得李行驭。
“四哥。”
赵连娍忙往前一步,脱离了李行驭的怀抱,拉住了赵玉柳的袖子。
四哥是三叔的长子,和前世一样直率又执拗的性子,做事一丝不苟,遇见不平事,即使对方官再大,他也不带退缩的。
上辈子,朱曜仪放了四哥的画作在那些贿物里,诬赖四哥行贿,四哥但凡稍微屈服,都不至于吃那么多的苦头。
“小妹,过来。”赵玉柳反手将她拉到身后,一脸防备地看着李行驭。
“赵经略,你放肆!”马书田呵斥道:“敢对武德司统领李大人无礼,你有几个……”
脑袋够砍?
话未说完,“噗”得一声,他低头看到没入自己胸口的剑柄,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持剑的李行驭。
他可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在替李行驭说话,李行驭居然杀他?
他只来得及想到这么多,头一歪便断了气。
“聒噪。”李行驭手中一抖,长剑抽出,马书田的尸体砸落在地上。
他垂眸,漫不经心将剑尖的血擦在马书田的衣衫上。
周遭武德司的人皆是满身肃杀,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对李行驭无故杀人之事司空见惯。
强大的压迫感叫盐道余下的人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开口问李行驭为什么杀人,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他忽然发难。
赵玉柳满脸警惕,护着赵连娍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小妹,你先走。”
他听过李行驭视人命如草芥、暴戾恣睢的名头,他还当传言有所夸张,眼下见了才知,传言半分无误。
一言不合就杀人者,他从未见过。
“四舅子是吧?”李行驭将剑归了鞘,偏头看着赵玉柳,乌浓的丹凤眼含着笑意:“给你的见面礼,可还满意?”
赵玉柳卷起袖子,便要上前与他理论。
“四哥!”赵连娍死死拽住他,在他耳边小声急道:“马书田贪墨了许多私盐,都是从你手里过的,他想栽赃你。
我与李行驭已经定亲了,他对我不算轻薄。”
赵玉柳愣了一下,想起前几日家里送了信来,确实是说了小妹与李行驭一事的。
“四哥,你别惹他,回头我与你细说。”赵连娍又补了一句:“上头调你回帝京,你就先回去。”
赵玉柳又看了李行驭一眼,又想起之前马书田有些举动确实诡异,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
赵连娍松了口气,她就怕四哥拧劲上来了,与李行驭纠缠,真要是那样只怕神仙也救不了四哥。
“李大人驾临扬州,怎么不早些说,下官也好带众官在城门处列队迎接。”扬州知府于爱民带着一众扬州官员,从大门进来便拱手行礼。
李行驭看着他们,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朝赵连娍抬了抬手。
赵连娍知道,这是叫她过去,嘱咐地看了赵玉柳一眼,她抬步走上前去。
李行驭牵过了她绵白的手,两人并肩看着下面众官行礼。
赵连娍看着扬州知府,这于爱民生得一张方脸,看着倒像是个为国为民的。
“这位姑娘是?”
于爱民看到地上马书田的尸体,心颤了颤,飞快地转开目光,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赵姑娘是我家大人的未婚妻。”十四公事公办地回。
“哦,原来是赵姑娘,李大人,赵姑娘,下官有失远迎,略备薄酒,用以赔罪,请。”于爱民抬手相邀。
“听闻扬州的倚杏馆别具一格。”李行驭一手握着剑柄,一手牵着赵连娍,缓步走到于爱民跟前:“于知府可是将宴席安排在了那处?”
于爱民愣了愣,不由看赵连娍,李行驭要带着未婚妻去倚杏馆喝花酒?
他颤颤巍巍地道:“光天化日,官员押妓,这……恐怕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