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年三十这天夜里,茶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安栀不得而知。
快九点的时候,她正拿着手机看春晚直播,老宅的祥和忽然被救护车的警笛声打破。
霍英华突发心梗,紧急送往医院。
下人们都在传,是被霍知衍气的。
手术室外,霍家的晚辈乌泱泱站了一排,陆安栀虽然不敢多问,但能猜想到老爷子的情况应该十分凶险。
霍铭骁和霍铭铬两兄弟屈膝靠在墙边,黑沉沉的眸子时不时往霍知衍脸上瞟,那股子恨意是一点都不想藏了。
霍博修和霍博文两兄弟站的稍微远一点。
霍博文依旧埋着头,倔强的短发露在外头,像只躲起来的刺猬。
父辈两兄弟则围着老太太坐在离手术室最近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陆安栀和霍知衍被有意无意地孤立到了最外边,男人的手臂轻轻环着她,指尖搭在腰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老宅出来之后,陆安栀总感觉霍知衍在用一种近乎保护者的姿态,无时无刻将她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这是担心霍铭骁两兄弟带着恶意的眼神太明显?
但陆安栀怎么会怕这个,感觉到那股视线再次逼迫过来时,她甚至故意扬了扬下巴,坚定不移地瞪了回去。
女人的小心思落进霍知衍眼底,他心下一软,揽得更紧了。
医院这一片属于禁燃区,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手术室外依然安静得出奇,时针和分针在最高处重叠,又百无聊赖地分开,继续下一个循环。
手术一直持续了五个小时,凌晨三点,主刀医生宣布手术非常顺利,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然需要在icu观察几天。
老太太固执地非要在医院住下,好在也是自家产业,安排出几件vip病房还是很容易的。
当晚,所有霍家晚辈都没走,这个年,相当于在医院过了。
陆安栀知道霍知衍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就带他回了陆国栋的病房,家属床昨天已经空了出来,魏红也回家过年了。
凌晨的医院,冷清得很。
两人只脱了外套,相拥在狭窄的家属床上凑合了一夜。
……
大年初一,陆安栀醒来时,值班的护士已经把早餐端到了床前。
她抓着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了,护工正在给陆国栋做足底按摩,看见陆安栀醒来,随口提醒了一句:
“陆小姐,霍先生一大早就去icu了,让我转告你别等他,先吃早餐。”
陆安栀应了一声,下床简单的洗漱过后,一边坐在病床上和老爹大眼瞪小眼,一边啃着手里的豆沙包。
陆国栋现在的情况很稳定,眼睛能睁开,偶尔能对眼前的人和事有反应,但反应不大,最多就是眨眨眼,抬抬手,偶尔发出点咿咿呀呀的声音。
话是说不出来了的,医生说他脑干出血的量太大,很多功能已经全部丧失。
这辈子别提下病床走动,连坐在轮椅上都费劲。
只能维持“还活着”这三个字的字面意思,像棵顽强却逐渐衰败的大树,一点一点走向生命的终点。
关于邹春娇的消息,陆安栀一直瞒着没有跟老爸和姑姑说,回国后打过一次视频,邹春娇在电话那头默默地看了病床上的男人很久。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心里残存了些许感情,她提出过给陆国栋提供医药费,被陆安栀拒绝了。
她现在不缺钱。
就像回国前夕,邹春娇也给过她一张余额惊人的银行卡,陆安栀同样没有接。
那些钱,她始终拿得不心安。
手里的豆沙包吃完,陆安栀总觉得心神不宁,自作主张去了icu。
刚从电梯出来,一个紧挨着电梯间的vip病房内就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霍知衍,你他妈还是不是人,爷爷现在生死未卜,你就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逼父亲把大哥踢出董事会?你真当霍家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霍铭铬的声音被刻意抬高了几个度,陆安栀站在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霍知衍开口了:“这个时间点有什么问题吗?霍铭骁出局已经过了会,是你们一直在拖,年后大家的事情都很多,父亲早一点做决策只会对霍家的未来有利。”
“你……”霍铭铬面色发沉,气得脑袋轰轰的。
他知道,只要大哥的地位不保,接下来轮到的就是他。
但关键时刻,站在暴风眼里的霍铭骁却出奇的沉默,只是重复同一句话:“父亲,我知道和唐朝时代的合作让您很失望,但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端着当君子,霍铭铬气的脸都绿了。
要是他的话,哪有那么多废话,直接找个人把霍知衍做了,皆大欢喜。
陆安栀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自知在这种场合她根本插不进嘴,也不适合掺和,于是悄悄地退了出来。
为了不让人发觉自己来过,特意避开了就近的电梯,打算步行到远一些的楼道,走路下去。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楼道的防火门,却碰上了另外两位不速之客。
“哟,弟妹怎么来了?”霍博修双手插兜,叼了根烟靠在墙边,眼神不屑。
而站在他身侧的,是同样吞云吐雾的霍博文。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陆安栀眉峰蹙了蹙,脱口而出:“怎么抽烟了?”
她这句话的指向性很明显,男人面色白了白,忙不迭地将烟头扔在地上,眼神躲闪地用脚去踩,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嘁,没出息的样子。”霍博修睨了自家弟弟一眼,转身朝陆安栀挤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打趣道:“弟妹这是要去哪?要不要我送送你?”
“不用。”陆安栀退后一步,本能的拒绝。
她和霍博修打交道不多,这人长了张和弟弟完全不像的脸,五官几乎和二婶如出一辙,丝毫没有遗传到霍家男人眉眼里的深邃。
以前只听霍知衍说他跟着霍铭骁做事,能力一般。
至于为人怎样,ppt里只说他这人中庸,有色心没色胆,是典型的软柿子。
但今天看来,好似这段时间进步不少。
陆安栀明白地拒绝了他,他却不依不饶,非要上手攀附住她的手臂,话里有话地暗示道:“弟妹啊,博文为了你可是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有些不忍心。”
他上前一步,手上力道加重:“要不,我给你们看着门,你好好给我弟弟来点补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