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子夜,雪越下越密,野风从四面呼啸而来,马车一路行得颇艰难,若不是鞭子抽得又紧又急,怕是这会还赶不到王平口。
因风雪肆虐,巡检司附近的客店都被占满了。还是白玄付了几倍的银钱,才讨到两间客房,
男人们挤在小小的客房里取暖,另一间则留给女眷。
风雪把客店门前的大明角灯吹得咯吱乱响,火芯子明明灭灭,地上覆了层厚厚的积雪。
林锦从窗边瞧去,正好看到白玄和老谭守在巡检衙门门口,许是他们提前说好在此接应。
她心口闷闷的,有种前世心疾发作时的那种闷痛。
李氏和春丫有些待不住,向店家借了盏风灯就要出门。
这时衙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是陈庭璧携陈跃骑马赶到了。
李氏推门迎去,几乎一眼就瞧见陷入昏迷的儿子,若不是有春丫扶着,她也要倒下去了。
“庭哥,这……这怎么回事?跃儿……怎么了?”她语调惊惶,浑身发软,竟是不敢上前去看。
陈庭璧一脸阴沉,迈开步子随白玄往里走,觑空转身安抚爱妻,“宛儿,没事的,他没事,不要担心。”
可儿子没有意识地瘫软在他怀里,身上还有那么多的血,怎么是没事呢?
李氏失了魂般,趔趄跟上。
深更半夜的,一时也没处找大夫,陈庭璧只能把陈跃安置在女眷们的房间,从李氏的宝箱里取出些止痛的麻沸散和干净的布替他固定好脚踝,一边包扎一边讲起早前的缠斗。
白玄瘫在床边,望向因疼痛而昏迷的挚友,“怎么会这样?”
什么叫被挑断了脚筋?什么叫武功尽失?
李氏茫然失措地望向丈夫,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没人比她更清楚,儿子虽文武兼修,却一直向往疆场,渴望做威武霸气的大将军。
她不敢想象儿子睁开眼之后会有多痛苦。
陈庭璧替陈跃固定好双脚,也顾不上林锦和白玄在场,上前用力环抱住妻子。
“没事的!跃儿是我们的孩子,他肯定能挺过这一关,谁也没想到那苏俊会这样疯癫,也是跃儿技不如人……怪不了任何人,跃儿当不了大侠,以后考取功名也同样能过得很好。”
陈庭璧并未觉得被挑断脚筋是什么值得绝望的事,只因他生命中有过比这些更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只要还留条命在,便是天大的好事。
他斜睨着跪在一旁流泪不停的林锦,“这是他命中有此一劫,锦儿姑娘莫要哭了。那苏俊一死,你也可以宽心了。”
这个时候并没有心情理会外人,不过是看她大着肚子跪在那里凄美可怜,心有不忍罢了。
林锦低头,有些无可适从,“对不起……”
李氏心里哀叹,儿子管过那么多闲事,却折在苏俊这里,锦姑娘胆小,还不定怎么惊惶,可她如今自顾不暇,也分不出心来照抚她。
她倚在床沿,替儿子盖好寝被。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陈庭璧杀了人,总不好在巡检衙门口多呆,是以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就启程,继续赶路。
正午时分,西直门外熙熙攘攘,皇城地界,守城官兵盘查的紧,林锦闷在马车下面的暗格里,幸运的是也没遇到什么太较真的守卫,马车很顺利进了城。
陈庭璧赁的住处在积庆坊一个小胡同里,离宛平县衙不过五里,只是京城居大不易,不过小小三间房,他们夫妻一间,春丫、林锦一间,陈跃、老谭住一间。
张白玄远房表叔在京做官,为他精心挑选了一处宅子,只是他忧心陈跃,不愿离陈家太远,便在不远处的悦来客店住了下来。
众人在京城安顿下来,正旦也到了。
……
京城的正月,比乡下要热闹得多,年前几日陈庭璧替巷子修了座天灯杆来驱邪,倒引来邻里的注意,邻居王陂觑着新来的人家男主人高大,说话硬浪,是个练家子。女主人娇柔宽和,小儿媳又生的极为貌美,遂生了结交的意思,派小丫头过去送了些年礼,陈家人也礼貌的回了礼。
王陂是礼仪房王太监的老婆,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在积庆坊居住,专为乃兹房挑选“奶口”的,她貂皮帽套下两双眼狄良突卢的,甚是机灵。
眼瞅着这家小妇人要生,若下一季能选了她,王太监定会赏她,若这事儿能做漂亮,也算给自己长脸。
这家儿病女痴,可见并不富裕,儿媳做了皇子的奶娘,富贵一生,这对普通人家的诱惑可不是一般。想来他们是会应的吧,王陂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对此倒还有些自信。
她就眼巴巴地盯着对门儿媳妇的肚子,擎等着做成她这件大事了。
元旦这日一早要拜天地祖祢,在佛前烧阡张纸马,林锦与春丫张罗着做了扁食给陈庭璧和李氏,祈愿他们福寿绵长。
一家子坐在一处吃团圆饭,只有陈跃冷着脸一声不吭。
实则他从醒过来到现在,十几日过去了,一直是一个表情,甚至连看到林锦也不脸红了。
他就像一个心死的人,任何事都难以激起他的热情。原本他不愿意走路,还是陈庭璧替他做了个拐杖,逼他每日在街边溜溜。
他谁也不搭理,甚至连白玄也当空气。
可会试就剩两个多月,他如此颓丧,如何对得起过去几年的辛苦?李氏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儿子这样她看着也难受,许是打小就没受过折磨,走得太顺了,他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不能再习武。任凭他爹怎么劝也不听,整个人失了魂一样。
林锦把剔好的鱼刺放到他碗里,他也一声不吭,还是李氏斥责了几句,他才懒懒提箸,胡乱扒了几口饭。
林锦难堪地低下头。气氛低沉,众人神色各异,饭也难以下咽。
春丫有些受不了哥哥这样,她张嘴小声问道:“哥哥你是不喜欢锦姐姐了吗?你从前不这样的,为什么耍脾气?”
陈跃偷偷扫了眼林锦,她早缓过神,正一脸温柔地替李氏盛汤。
他嘴角微动,气闷得很,想解释却不敢开口。
是他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