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沈醉带队到达东京。入城后即从御街而行,直往大宋皇宫正门宣德楼而去。
到得宣德楼前,沈醉命随行禁军自行回殿前司复命,四名随行副使也自回礼部复命。他则进宫面圣,向皇帝赵煦复命。他身为翰林学士,佩有可随时出入皇宫的腰牌。当即也不向城楼守将通禀,只亮了腰牌,便自进去。
此时已是午时末,算来早朝应已散去。而赵煦散朝后,一般都会往内书阁处理政事,所以沈醉便径直往内书阁而去。到得内书阁后,向一名殿外侍立的太监通禀。这名太监乃是时常侍立于内书阁的,沈醉来的多了,却是也认识,并知道叫王荣。王荣向他躬身回了一礼,道:“沈大人,您今日可是回来的不巧。今日正好太皇太后设宴,皇上却是被请过去赴宴了。”
赵煦竟是不在,沈醉不由轻皱了皱眉头,又向王荣问道:“皇上去了多久了?”他想如果赵煦刚去的话,那自己便先回去,明日早朝再复命也没什么不妥;如果赵煦去的久估计差不多快完的话,就不妨在这里等一会儿。
王荣想了想,道:“嗯,快有一个小时了吧!应该差不多也快完了,沈大人不妨进殿内稍等一会儿,咱家替您过去看看。”自沈醉提议时辰改制,赵煦下令推广后。便即日起从皇宫开始试行,至此已有两个多月,宫内的大部分人却是已然接受并习惯用这新的计时法了。
“如此,有劳公公了!”沈醉拱手谢道。
“沈大人客气了!”王荣回了一礼。然后将沈醉请进殿内,招呼了侍立在殿内的一名太监为沈醉上杯茶,便即告辞离去。
沈醉向那为他去端茶的太监拱手谢过,又将王荣送出殿外,便回返进来,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转头打量了下这内书阁,有两个月没来过,发现与自己走时却也没什么变化。瞧到赵煦的书案上时,却让他眼光一停,然后定定地瞧着书案左上角处稍微斜摆着的一件物事仔细打量。
因角度关系,从他这处看,却是只能看见这东西的后面。造型大体上是方形,像个小柜子,下面也有四只短立脚。后面分别有三个圆轴带翼的扭,从背后看,却分明是钟表的样子。三个扭,分别是上劲的发条扭,调节时间指针的调时扭,以及设闹钟的定时扭。
“看来我出使大理的这段日子,沈括与韩公廉已是把这钟表研制成功了!”沈醉的心里已然这样肯定。再倾耳细听,果能听见秒针轻微的走动声。心情激动,当即也不管皇帝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走上前去便将那钟表拿在手中翻转过来仔细观看。
正面果然是一个圆形的表盘,时针、分针、钞针一个不少。时针雕龙,分针雕凤,秒针则只是雕了些花纹,正按着表盘上的小格一格格地绕着中心点走动着。表盘上则以一块玻璃封隔住,此时的宋朝却是已然有玻璃。苏轼的《饕餮赋》便有“引南海之玻黎,酌凉州之蒲萄”的句子,意思便是“用珍贵的南海玻璃杯斟上凉州的萄萄美酒”。
表盘的边缘则是木制,雕有精美的花纹,上有明亮的油漆。进献给皇帝用的果然不一般,制作的十分精美。不像他们研究时,外表基本上只要有个大概样子就可以。表盘能用准确就行,指针能走能区分开来就行。
还在翻看之际,那为他端茶的太监从里间端着杯茶走了出来。见他在此拿着钟表翻看,忙叫道:“哎哟,沈大人!这东西您可不能乱碰,皇上宝贝着呢,万一磕着碰着了,小的可是担待不起。”一边说一边已快步赶了过来。
“切!”沈醉被他这么一叫,却也没了兴致。撇了撇嘴,随手放到桌上。然后转手从他手中拿过了茶杯,端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喝茶。
那太监却又将钟表轻轻双手捧起,小心转着细看了一遍,发现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放回桌上,并摆好位置与角度。他转过头来瞧着沈醉,忽然想到些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陪礼道:“小的倒是忘了,听沈括老大人与韩公廉大人说,这东西可是您发头设计的呢!您自然是比我懂的多,哪会不注意。只是刚才一时情急没有想到,还请沈大人您不要见怪!”
沈醉笑道:“不怪不怪,公公也是职责所在!”旋又问道:“我这些日子来出使大理在外,却不知沈括老大人与韩公廉大人,是什么时候把这东西进献上来的?”
太监回道:“大约二十几天前,快有一个月了!”
“哦!”沈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等不多时,一盏热茶还未饮尽,王荣便已回返。进得殿内,寻着沈醉,施了一礼,躬身道:“沈大人,太皇太后却是着小的请您过去一并赴宴。”
“哦?”沈醉心中虽不愿去,却还是点了点头,放下茶杯,起身向王荣道:“那便走吧!”
王荣应了一声,头前领路,沈醉跟后相随。
路上走了约有一刻钟时间,便到得御花园。王荣领着沈醉往园中一处凉亭而去,沈醉远远便已瞧见亭中正中雍容而坐白发苍苍的太皇太后,其下左首第一位上便是皇帝赵煦。
除开赵煦外,席中却是还有三人。其中右首第一位坐赵煦对面的中年宫装美妇,沈醉却是认识,乃是皇太后向氏。他当日以夜神龙身份入皇宫盗酒,被王放打伤后,便是在这位太后寝宫中躲藏。却是还曾欣赏过她的睡姿态,那日临走时被她发现制住她时还曾抱了她一会儿亲了她一口。本来这事他差不多已是忘了,现在见了这向太后却是不由又想了起来。
另外两个沈醉则不认识,这两个一男一女,都跟赵煦差不多年纪。男的坐在赵煦下首,面目俊美,温文尔雅,与赵煦长得有几分相像,沈醉心中猜测应是赵煦的兄弟。女的坐于向太后下首,长得十分美貌,端庄温婉,气质动人,沈醉猜测应是赵煦的皇后孟氏。
行到近前,王荣怕沈醉不识,便向他低声介绍其余三人道:“沈大人,右首那位是向太后,她下首的是孟皇后,皇上下首的是端王殿下。”
沈醉猜测的都没猜,只是他虽猜到了赵煦下首的是赵煦的兄弟,却没猜到这家伙是端王赵佶。听罢王荣之话,心中不由道:“靠,想不到竟然是宋徽宗这个大昏君!”不过想到自己如今教赵煦练武,想必赵煦定不会再英年早逝,也自不会再便宜了赵佶当皇帝。
想罢,已到亭前,沈醉当即上前向众人见礼。拱手道:“臣沈醉,参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及端王殿下。”说罢,便要下跪行礼。
正中太皇太后却是摆手笑道:“免了,沈大人请入座吧!”说着,指了指赵佶下首加设的一张桌席。
沈醉本就不愿下跪,此时太皇太后说不用,他自是心中大喜,只顺势拱手弯腰道:“多谢太皇太后!”便即退坐于赵佶下首的席上,席上已是酒水菜肴餐具齐备,与其他人桌上菜式也俱是一样。
太皇太后问道:“沈大人今次出使大理,一路可还顺利吗?”
沈醉道:“托太皇太后与皇上洪福,一路顺利安好!”
太皇太后道:“沈大人出使顺利,哀家在此敬沈大人一杯!”说罢,举杯面向沈醉。
“谢太皇太后!”沈醉却也不客气,端起面前酒杯,与她遥对了一下,仰头饮尽。
太皇太后却只浅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来,向沈醉笑道:“沈大人可不必拘礼,但请自用便是!”
沈醉又谢了一回,却是也不敢太过放肆,夹了菜只是细嚼慢咽。
上首赵佶忽然朗笑一声,端起酒杯向沈醉道:“沈大人出使大理,一路辛苦,小王也在此向大人敬杯水酒!”
沈醉举杯转向赵佶,含笑道:“多谢端王殿下!”说罢,举杯饮酒。
赵佶也饮尽了杯中酒,又道:“早闻沈大人才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仪表不凡。”
沈醉谦逊道:“殿下过誉了!”心中却知这位后来的徽宗皇帝惯是以貌取人的主儿。说话间,却觉向太后不时注视着他,不由有些心中打鼓。虽十分肯定向太后那日绝对没瞧见自己面貌,但此时被她注意,却还是难免有些心下不安,更是不敢去瞧她。
这时赵佶又道:“却不知大理有什么好景致?风土人情又是如何?沈大人不妨给咱们讲讲,好增长见闻!”
沈醉虽不想费这番唇舌,却也不好推辞不讲,当下在脑中组织了番言语,便先从大理有名的“风花雪月”四景说起。再又说些其它名胜,以及风土人情,还有大理几个少数民族的习俗。众人却倒也是听的津津有味,间或好奇地提些问题。
讲完时,午宴便也差不多结束。太皇太后首先退席,众人恭送,随后便各自散去,沈醉随着赵煦往内书阁叙话。方才宴上,赵煦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显得对沈醉过于亲近。一进内书阁后,屏退殿中诸人,这才又重新见礼,师徒二人谈笑相叙。
相叙毕,赵煦又演练了番剑法请沈醉指点。两个月来,赵煦日日练习,剑法却是又有精进。招式衔接已是十分连贯,使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并无间断处。
沈醉称赞一番,略指点了几处不足,便又教习他新的剑招。教习完毕后,便即告辞离去,出宫回家。家中仆人婢女见他回来,俱各欢喜迎上。管家又禀告了些他这两月不在,家中的一些事宜及变化。
沈醉听毕,处理了一些事情后,回自己房中脱下身上官服,倒头睡了个午觉。虽他功力高深,这几日赶路并不觉累,但心理上却还是习惯一路车马劳顿后睡个觉好好休息一下。
一觉醒来,只觉清爽无比,精神饱满。看了看天色尚早,沈醉便又出门去拜访了沈括与韩公廉,询问了下他走后二人研制的细节,从沈括那里也得了只钟表带回家中去。
傍晚时,则又去寻了周侗喝酒。卢俊义与林冲自是也相随作陪,四人拼酒笑闹,直喝到月上柳梢,方才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