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丐帮宋奚陈吴四大长老齐聚信阳。沈醉与萧峰却是早在前一天就从刘纲那里得到了四大长老隔天即至的消息,因此今日一早他们便已去小镜湖方竹林请了段正淳过来,好让他这位大有身份的人出面作证,这也是他前几日就曾答应过的。段正淳这一回却是将小镜湖中的所有人都一起带了过来,他来是要办事,四卫与巴天石则是要负责保护他,而秦红棉与阮星竹却是都过来看女儿的。只不过阮星竹听到阿紫因再次招惹沈醉,被其废了武功之后,却是全没了刚过来时的高兴。尤其看到阿紫现在的样子后,更是心中大痛。而段正淳听说此事之后,却是又代阿紫向沈醉道了次歉,且毫不怨他废了阿紫武功之事。不但不怪,却是还说阿紫这次教训实是咎由自取,该得。
而阿紫得了这次教训之后,却是心性大变,从第二日醒来后便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不说不闹不欢不笑了,整日面上都是一副安静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来无事便是整日发呆。整个人仿似被抽去了精魄一般,让人瞧着十分担心。便是沈醉有时看着她毫无生气的样子,心中也忍不住对她产生丝愧疚之意。不过他却绝无后悔之心,想及阿紫所做种种,有今日之果完全是她咎由自取。阿紫如今这情形可能是受了此次严重打击后,所产生的性格变化过渡现象。如果她能想通并借此改掉她原先那种脾性的话,实是再好不过。但如果想不通使她性格转变到另一个极端的话,后果却也是十分不妙的,所以他便只有多叮嘱了木婉清开导阿紫。另一边阿朱不用他说,自也是尽力开导,每日都陪在阿紫身边。
将近正午的时候,信阳分舵主周成带着人前来恭请萧峰、沈醉他们前往信阳分舵议事。二人早已安排妥当,当下便请了段正淳,押了全冠清上了门前早已备好的马车,便跟在周成等人身后缓缓前往信阳分舵。此次所去之人包括了沈醉、萧峰、段正淳还有大理四卫与司空巴天石,萧远山却是并没打算跟去,理由则是嫌麻烦。而萧峰却也乐得他不插手,一来是因为萧远山脾气比较暴燥,去了反而有可能坏事;二来则是因为他记着萧远山的身上隐疾,今日之事谁也不敢担保是否会和平解决,所以能少让他老爹出一次手就少出一次。
要说这丐帮信阳分舵的驻地,实是寒酸的紧。乃是在城东一座废弃的宅院里,不过想一想丐帮弟子的身份,却也是想当然了。这些地方本就是乞丐聚集之地,作为一个乞丐的帮派选这样的地方作为一个小分舵的驻地实是再合适不过了。离这座废宅院还有一百多步来远时,周成便已先遣了人回去通报。等到他领着沈醉与萧峰的马车到达之时,宋奚陈吴四大长老便率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四大长老风采如昔,只是比起在杏子林与聚贤庄时多了些苍桑之色,四人与萧峰再次相见,双方脸上却是都不免有些不自然之色。拱手见礼,也显得客气了许多,且多了几分生疏。四人虽料得沈醉定会跟来,却是怎么也料不到同来的竟还有身份显赫的大理镇南王段正淳。四人中有认得段正淳者,一见其面便忍不住面色一变,通告其他三人。然后四人便是皆为之色变,心中惊讶,上前见礼,段正淳含笑与诸人回礼。一番礼毕,让进废宅坍塌了一面墙壁的客厅之内。三言两语闲话几句,便话入正题。
萧峰将马大元身死之事一一道来,其间又有段正淳这亲身经历者在旁补充两句加以证明,更添说服力。最后,又点醒了全冠清这人证来审问。全冠清那日被沈醉以分筋错骨手与逆血截脉手这两种折磨人的歹毒手法威吓出实话之后,心中已是大大懊悔,到了此时竟是又闭口死抗。只说全不干他的事,但那日他说派人毒害康敏时,周成却是也在旁的。再加上周成已擒了那日他供出来毒害康敏的凶手王来,此时周成又提出了王来作证,已是铁证如山。全冠清就是再死硬也是脱不了干系,四大长老已尽信无疑。
接下来便是商讨如何处置全冠清的问题,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由执法长老来处理的,但执法长老白世镜却是也涉及了此事且已伏诛,此时执法长老之位尚还空悬。所以只能由他们四人代理共同商讨,但他们四人却是很少处理这些事情的,帮规虽记得,但要把全冠清的罪行对号入座,却还是让四人费番功夫的。而且说白了,全冠清除了与康敏通奸和毒杀康敏之外,却是并无什么大错。那马大元也只是康敏与白世镜勾结杀害的,全冠清虽是受康敏挑唆来揭穿萧峰契丹人的身份,但他这么做按他的说法也是为了丐帮考虑,毕竟事实已证明了萧峰确是契丹人。而且当初在杏子林挑动帮众叛乱之时,他们四大长老却是也受全冠清挑唆而参与的。他与康敏通奸也是在马大元死后,算不得欺人之妻。他派人毒杀康敏虽为杀人灭口,但那康敏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所以,他们四人对于如何处置全冠清之事不免有些争执。
正在四人低声商讨争执之际,全冠清却突道:“你们难道不记得在无锡杏子林时,乔峰这狗贼就已把我开革出帮了吗,至今都还仍未归帮。我现在既不是丐帮中人,你们又凭什么拿帮规来处置我?”
四大长老听得全冠清此话,却也是不免一怔。他们一直是把全冠清还当丐帮弟子来处置的,却忘了那日无锡杏子林中萧峰还是帮主之时就已把他驱逐出帮了。他既不是丐帮中人,他们却是不宜拿丐帮帮规来处置他。但是为了惩治全冠清,却还得先让他归帮了再来不成?
正在四人面面相觑之际,却突见沈醉起身走到全冠清面前道:“如此正好,你既不是丐帮弟子,我便直接杀了你了事。反正留着你,也只是为了向四位长老作下证明而已!”他说罢,食指竖起,轻柔地一指点在跪在地上的全冠清额头印堂之上。
全冠清此时穴道受制,功力被封,却是哪里躲得开,被沈醉一指点中。这一指虽轻柔毫不带力一般,但全冠清被点中之后却是混身一僵,眼睛张得老大。张了嘴想要叫什么,却是已发不出声音。瞳孔扩大,眼神涣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之后一头歪倒向旁边去。众人一看其症状,便知已是死透了。众人料不到他说杀就杀,皆是不由得一怔。
“在下这样处置,不知四位长老可有异议?”沈醉扫了眼地下全冠清的尸体,转过头来向四大长老问道。他却是了解全冠清此人实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听四大长老之争论,有人主张要留其一命,他便趁此机会先灭了全冠清。免得被其逃脱一命后,会惹来后患无穷。
四大长老相望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下,最后由四大长老之首的宋长老起身叹了口气后,拱手道:“沈公子如此处置,我等并无异议!”
沈醉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向四人含笑点了点头,转眼看着萧峰。萧峰与他对看了一眼,然后从盘膝而坐的干草上站起身来看向四大长老拱手道:“四位长老,事情既已办完,那萧某这便告辞了!”听他说告辞,旁边段正淳便也跟着站起了身来。后面的四卫与巴天石,则是一直都站着的。
四大长老中剩余三人还坐在地下的也都连忙站起身来,向他与段正淳还有沈醉拱手道别,然后将他们一直送到了废宅大门之外。
“乔帮主,不如你再回来咱们丐帮继续做帮主吧!”临别之际,四大长老中的吴长风,突然向萧峰道。其也三人听得他这莽撞话语,都不由微有怨色,但却也有些期待之意,都看着萧峰看他如何作答。
萧峰微笑了下,向吴长风道:“吴长老,你的美意萧峰心领了!只是我确实是契丹人,又怎能再做大宋丐帮的帮主?告辞了!”他说罢,拱手向四大长老抱拳行了一礼。沈醉与段正淳也皆跟着他共同抱拳一礼,四大长老面上微带失望之色,心中皆暗叹了口气,也只有拱手拜别。
萧峰与沈醉请了段正淳先上马车后,他们才随后跟上。剩余大理四卫与巴天石却是各骑有马匹的,他五人也向丐帮中人抱拳行了一礼后,便各自翻身上马护在马车旁而去。
回到客栈之时,已是午时已过。午饭大家都还没吃,一进客栈,沈醉便先吩咐店小二安排酒食,摆酒开宴。他们则先在大厅之内占了张大桌子,喝茶闲话。他们一回来,楼上几女便早已听到了动静,不用他们去请,便都下了楼来。只有萧远山却是不见出来,又劳烦阿朱去请了一趟。
除开四卫与巴天石之外,沈醉、萧峰父子、段正淳、秦红棉母女、阮星竹三母女共九人分宾主坐定,占了满满一大桌。落座不久,店小二便先端了碗筷与几个冷盘上来。还有一壶茶一坛酒,男的喝酒,女的喝茶。四卫与巴天石五人,则是另占了旁边的一张桌子。
菜肴陆续上桌,约有一柱香功夫便上得全了。席间众人开怀畅饮,高谈阔论。只唯有阿紫脸上却仍是那般安静样子,不惊不喜,不怒不怨。对于沈醉,却是连看也不看,只是默默吃菜。旁边阮星竹、阿朱和木婉清和她说话,她也只是淡淡应上几句。
吃喝一阵儿,萧远山看了萧峰与阿朱一眼,转向段正淳笑道:“段老弟,我看峰儿与阿朱两个情投意合,而且你也答应了他们二人的婚事,不如我看就在这几天内让他们二人完婚如何?”这一番吃喝,他与段正淳却已是熟了许多,两人已是老弟老哥的称呼了起来。阿朱乖巧聪明,温柔贤惠,这些日子来又经常陪他说话,逗他高兴,他是十分钟意这个儿媳妇的。趁着今日段正淳与阮星竹都在,他便趁机提了出来,也好早了他一桩心事。
萧峰与阿朱听得萧远山的话后,却是一个神情尴尬,有些手足无措;另一个则是一脸娇羞,低着头却是偷眼去瞧情郎。段正淳看了他二人一眼,却是向萧远山道:“萧老哥,你看此事是不是仓促了一些?”
“是呀,咱们什么都还没准备,就在这两天完婚,确是太仓促了一些!”阮星竹也看了眼萧峰与阿朱,在后附道。
萧远山听得他二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确实是快了些,不过咱们一切从简就是。只是这样,却不免委屈了阿朱!”
“不委屈的!”他话音刚落,阿朱便在后面紧接了一句,声音虽小若蚊蚋,却还是被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楚。说完脸更红了,头低的快挨着桌子了。她这么一说,却使得萧峰也更加尴尬了,眼睛都不知该瞅哪儿才好。旁观众人除了阿紫外瞧着他二人样子,皆是心中好笑,脸上露出笑意来。
阮星竹斜了阿朱一眼,向段正淳笑道:“真是女大不由娘,我们家阿朱既然这么着急,咱们做父母的却是也不好拦着她不让嫁!”
“是极是极!”段正淳笑了句,便转向萧远山道:“萧老哥,那咱们呆会便看一看这两天有什么吉日,把日子定下来吧!事情虽然急了一点,但这婚事乃是人生大事,咱们还是要尽量办的隆重一些的!”
“不错,这婚事确是要隆重一些的!”沈醉见萧峰马上便要与阿朱结婚,心中也替他二人高兴,在段正淳后面接了句。一抬眼,却见得木婉清正含情脉脉眼带期许地偷望着他。他却只是向她笑了一下,然后眨了下眼,便把眼光瞧向了别处。
萧远山见段正淳答应,不由高兴的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向萧峰叫道:“峰儿,来,快点儿向你岳父大人敬一杯酒!”
萧峰终不是什么扭捏之人,面上虽尴尬,心中却是高兴。一听萧远山提醒,整了下脸色,便连忙起身为段正淳面前的空杯里添了杯酒,然后为自己斟了一杯,端起酒杯向段正淳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敬您一杯!”他本是用碗喝的,但此时敬酒却是换作了酒杯。
段正淳起身端起了酒杯,面带喜色地又从头到脚看了眼萧峰,心中越看越是喜爱,笑着与他对了一下,饮了杯中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