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好之后,已经两天过去了。
木锦瑟也终于醒了。
这些天她一直浑浑噩噩,意识始终无法清醒,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掉。
映入眼帘的是杜小蛮担心的面孔。
木锦瑟往杜小蛮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那抹高大身影,眼中似闪过一丝落寞。
“你还在看你的大师兄?”
杜小蛮皱了皱眉头。
这个没良心的,醒来第一个观察的,就是玄镜在不在。
木锦瑟神色间浮现一丝尴尬,连连摇头:“小蛮,我竟然还活着。”
“你当然还活着,要不是大祭司与千璃,你现在早没命了。”
杜小蛮没好气地说道。
关于玄镜给木锦瑟下毒的事,整个青木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现在,玄镜被关在了青木宫的一间炼丹房里,由几名弟子轮流守着。
青木宫毕竟是炼丹门派,自然也没有特意关押人的地方。
只是杜小蛮万万想不到的是,木锦瑟,竟然是被玄镜所害。
而显然,永生花的苛刻条件,必须服用之人心甘情愿才行,所以,木锦瑟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是玄镜所害。
然而她甘之如饴,并且几年如一日一般地期待着玄镜能对自己有所回应。
对此,杜小蛮十分不理解的同时,也是恨铁不成钢。
究竟是多喜欢玄镜,才能将命都给他?
天下男人那么多,非得单恋一只狗。
杜小蛮真想将木锦瑟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了啥,怎么就这么恋爱脑呢?
虽然那之后一直是玄镜衣不解带地照顾木锦瑟,甚至玄镜的心里的痛苦他们都有目共睹,
但是那又如何?
比起他加诸在木锦瑟身上的苦难,这根本不值一提。
要不是怕小姐妹难过,杜小蛮已经将玄镜砍了。
“原来是他们救了我。”木锦瑟苦笑一声。
随后,还是有些犹犹豫豫地问道:“那,大师兄他......”
分明晕倒前,是大师兄接住了她,可现在竟然无影无踪了。
“大师兄,大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想你的大师兄了?你一条命都差点丢在他手里,还不够,能不能为木爷爷考虑一下?他年纪那么大,为你跋山涉水寻医问药,而你,却心心念念那个大师兄。”
杜小蛮脸色一黑,小胖手直接一拍桌子,吓了木锦瑟一跳。
杜小蛮的话,也让木锦瑟哑口无言,顿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许是想起了那个苍老的背影。
木锦瑟垂下头,脸色较之方才又苍白了几分。
小蛮说得对,她对不起爷爷。
“你,你们都知道了?”
木锦瑟咬了咬唇,轻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是什么东西?那不是简单的毒药,那是魔族的永生花,若非是大祭司在,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你去死。”
杜小蛮狠下心,继续说道。
她今儿非得将木锦瑟骂醒不可。
“魔......魔族的东西?这,这怎么可能?大师兄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木锦瑟不可置信地摇头。
“他也是被利用的,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抹杀掉他对你的伤害,你竟然这么傻,明知那是毒药还自己吞。”
杜小蛮冷哼一声。
木锦瑟干涩的喉咙吞咽了一下。
闻言,苍白的嘴唇嗫嚅着,脸色十分难看。
杜小蛮见状,叹了口气,给木锦瑟倒了一杯温水。
“小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木锦瑟喝了水,看着杜小蛮,也看着走至门边的季千璃。
杜小蛮顺着木锦瑟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季千璃。
“千璃,你来了?”
季千璃点头,进了屋子,盯着形体瘦弱的木锦瑟。
“你自己认为呢?”季千璃问道。
木锦瑟却惨然笑了笑。
“我也觉得我傻,明知道是毒,我笑着咽了,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我依然心存幻想。我最对不起的,就是爷爷。”
季千璃与杜小蛮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有吭声。
“小蛮,你应该从未听我说过我爹娘吧?当年我爹娘练了邪功,走火入魔,当时,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最后在清醒时双双自绝而亡。”
“大师兄,就是爹娘刀下亡魂的孩子。”
木锦瑟缓缓说着,季千璃与杜小蛮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本来木宫主也没打算让木锦瑟知道,是她自己偷听到爷爷的谈话才知道了。
后来,门派里来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哥哥,木锦瑟一眼就喜欢上了。
那会儿不知道喜欢是何物,只知道跟在小哥哥屁股后面跑。
那就是玄镜。
只是,玄镜却一向对木锦瑟不假辞色,甚至,木锦瑟不止一次看到玄镜眼中对她的厌恶。
不,憎恶。
那眼神让她心惊。
直到,无意中,她得知玄镜的父母,死于她的父母。
小小年纪的木锦瑟,再次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她喜欢的小哥哥,与她隔着这般大的仇恨。
她隐瞒了,她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最深处,连木宫主都不知道,甚至玄镜本人都不知道木锦瑟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
她依然对他笑脸相迎,哪怕知道玄镜心中是恨她的,她咽下了他给的毒药,想为父亲母亲赎罪,也想让玄镜心中对整个木家的恨意,能消弭一些。
“如果我死,就是他想要的报复,那么,我就如他的愿。”
“只是,对不起爷爷。”
木锦瑟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话落下之时,整个脸庞都是泪水。
“所以,你觉得值得吗?”
季千璃有些不忍。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深的隐秘。
“值得。”
木锦瑟惨淡笑了笑。
杜小蛮酝酿的那些骂杜小蛮的话,此刻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夹在中间,最苦的,是木锦瑟,最纠结的,却是玄镜。
两颗想要靠近的心,却因为深仇大恨,不得不互相厮杀。
季千璃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木锦瑟说她与玄镜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这世间,所有的爱恨纠葛,最终,都抵不过值得二字。
木锦瑟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的。
“玄镜现在没事,自己将自己封闭了,想来是等着木宫主回来处理。”
季千璃沉默了片刻,只得说道。
看着木锦瑟惨白的小脸,季千璃实在说不出重话了。
对于这对苦命鸳鸯究竟该何去何从,也不是季千璃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有些木然地走出木锦瑟的房间,季千璃抬头看着天空。
世上之人,各有各的苦难。
怪不得佛说众生皆苦。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景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季千璃身后,语气幽幽。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季千璃看着景亓反问。
“那样的事,绝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所以,没有如果一说。”景亓却轻笑一声。
季千璃仰头,看着景亓垂下的俊脸,没有阳光,有一片阴影,却依稀能看到他眼中的信任。
他不屑说谎。
“路是自己走的,若没有路,就披荆斩棘,开辟一条新的路。”
季千璃扬唇一笑。
是啊,她与景亓,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哪怕有一天,他们因为立场不同,不得不站在对立面。
但是,她不是木锦瑟,景亓亦不是玄镜。
他们彼此坚信,绝不会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