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回府后,孟府周围前后聚集了不少的人,都是不远千里顶着驱妖名头赶赴而来的人。手中普遍拿着个罗盘或桃木剑走走停停,像是进行某种盛大的驱邪仪式一样。那些人闭眼念咒的念咒,用桃木剑驱邪的驱邪,神神叨叨搞了半天。
直到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直接进到了这孟府里面去了。
一个道士说:“他们是何方神圣,居然敢直闯这邪气蔽天的孟府?”
有人出声回应:“他们都进去了,要不我们也都进去看看吧。”
这下四方人都闭嘴不语,然后又拾起老本行该干嘛干嘛的。这些人目的明显,当今妖魔当道,捉妖师、道士、仙门百家不断崛起。
早些年还好,肉多狼少,后来就不行了,是个人都能抓妖除魔了。渐渐地,骗子也跟着多了起来,家里但凡出点事定然是要找声望高的,要不就找熟人。而这次南城义庄发生的怪事,叫人头脑抓破都想不通里面究竟是人是妖,因此这桩奇事声名远播,就引来了不少为了扬名立万,发扬光大的散修,但谁都不会当出头鸟,白白让后面的人捡了便宜。
砰——
茶盏贴地而飞,瓷片四溅。两旁站着的婢女和奴仆纷纷俯首默语,在正中间坐着一位精神瞿瘦的老头,便是孟老将军。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听人来报,说来了很多道士和捉妖师围在门前说要进来除邪祟!近几日更是愈演愈烈,让人烦不胜烦,然而这些人被拒之门外不成,直接上得了墙头,甚至下得了溪水,简直无孔不入,脸皮厚到天怒人怨!
茶杯的碎片滑出好几寸远,在一双白色靴子停下。
黎槐脚还没踩下,声音先到:“好大火气。”
站在一旁的孟桓知连忙叫人换了一杯新茶,重新放在手旁,正要说些劝慰的话,却被那阵声音打断,目光向正前方投去。
孟老将军注意到了来人,双眉更加拧紧:“你又是从何而来,该不会也是门外那群捉妖师?”
黎槐往旁边撤了一步,方便给随词寂露个脸:“我可不是捉妖师,是他找你。”
见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台上的老人生气的情绪转一下子化为震惊和错愕,他晃悠身形站起来,旁边的奴仆和婢女连忙上前去扶住他。
谁承想孟老将军拂去了两边的手,曲膝一弯,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年近半百的老人居然给一个年轻人跪了下来,把一堂屋的人惊地眼珠和嘴巴都要掉在地上。
于是对这位青年扮像的来人多了几分考究和打量。
这可是孟老将军啊!他们都不会唤本名,因为光‘孟老将军’这四个字足以见得分量有多重。从小弃文从武,不靠家族势力,上得了高山下得了深海,能在战场中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靠着自己一步又一步走上了如今这个位置。
孟桓知慌张地上前一步:“爷爷……”
孟老将军颤抖着手阻止了孟桓知的前进的脚步,他双目浑浊,岁月在这位老人脸上留下磋磨。
“不知是您大驾光临,真是晚辈的失礼,真是罪孽啊。”他发出长长的叹息。
黎槐缓步往旁边挪,她可受不起老人的一拜,怕是要折寿。不过这样看,孟老将军竟然以晚辈自称,想是之间有渊源在里面。
诸位震惊不已,只有黎槐知道,在堂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随词寂年数高,称呼一声老祖宗都不为过。
“孟老将军不必如此。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随词寂上前扶起他,并没有向他说清缘由。
两旁的婢女和奴仆又一左一右搀扶着孟老将军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孟老将军外慌里张地,生怕怠慢了客人,催促道:“快,快给恩人端茶水!”
来来往往的人开始忙碌招待起来了,黎槐竟然不太好意思起来了,可看到旁边摆放果盘,索性全都抛之脑后,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顺便听他们之间互相寒暄。
取一板橘肉放嘴里面,可真甜,甜味只维持一阵,又没了。都忘记,这些都是假的。
闲来无聊,就把橘肉全都掰好,放在随词寂手边上。他侧过头来,眼里警告了一下。
黎槐打哈哈:不吃算了。她一手又把橘肉给拢了过来,吃空气就吃空气,吃空气都是甜的。
孟老将军感慨:“没想到时至今日,您还能看望我这一把老骨头,幸甚至哉。想当年您救我于万人白首尸骨处,让我得以活到现在,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好好报答您。”
想当年,孟衍时岁方十七就已经是骑兵营最年轻有为、骁勇善战的士兵。只不过,主帅挥军不力,害他们一个营帐差点全军覆没,那场血雨腥风至今记忆犹新,七万人被敌军活埋了一个大坑。此人于万人尸首中找出他来,拯救于水火之中,那天下着滂沱大雨,而眼前之人却衣不染尘,孟衍暗自永久铭记。
后来,这人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他只接受了自己身上一块玉佩,其他别的什么都不要。
孟衍老了,但是眼前之人容颜却未曾消散一分,还是和当年那般明月出尘。他心里多了几分感慨,多年的严厉纹路也舒展了开来。
多年思念彷徨之情汇聚成千言万语,孟老将军打算想开口一叙,忽闻外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将他的话尽数堵了下去。
就见一个妇人带着孟拂轻上门来,嗓门尖锐到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老家主,你可要替我孩儿做主啊!”
陆陆续续的几个人也紧跟其后,尤其是夹杂在中间的孟潇如,面色更为灰败,他的左脸颊上还有鼓起来的红印。
黎槐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目光放在为首的妇人身上,她穿金戴银,发髻上也尽是珠玉点翠,尽显奢靡华丽之气,只是戴得多就显老气了。倒是身后有个相貌清丽的女人虽未饰任何,胜在柔弱娇小,皮肤白皙,一出现就抓晴了所有人的眼球。
前者是孟拂轻的母亲,后者便是孟潇如的母亲。
眼见孟老将军难掩抽搐的神色,好好的心情全都被打搅了,他按着头说:“琅娘,又怎么了?”
琅娘,也就是孟拂轻的母亲,她义愤填膺道:“轻儿哥被打了,老家主可要为轻儿揪出那个恶人,狠狠惩治!你看,都缠上纱布了都,万一磕伤了莫不是要变成了个傻子。我可怜的轻哥儿,要是娘没有你该怎么办。”
站在孟老将军身旁的孟桓知轻轻垂下头,敛去一丝不明意味的情绪。她也是琅娘所出,只是琅娘在生第二胎的时候,天光呈现七彩之色,后来又因小产,格外重视,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是长姐,长姐如母。
黎槐微咳了一声,旋即转过头去对着随词寂耳语:“完蛋了,过来算账了。”
随词寂却神色自若,视线平淡扫过每个人,似乎对这种家长里短并无兴趣。
“谁打的?”孟老蹙起眉,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果然武将出身之人都带了份天生的霸气。
孟拂轻一路走来也不忘拖着他那宝贝‘轻轻’。见人给自己撑腰,他大手一挥。
“就是他们两个。”
黎槐咬着橘肉,双手作投降状:“喂喂喂,我可没打你,你自己摔跤磕边上的。你再冤枉我们,你信不信我跳下江,成为新一代窦娥!”
孟拂轻无言以对,扯了扯嘴角,硬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孟老将军双眼微眯:“是真是假?”
随词寂放下茶水:“亦真亦假。只是这伤和我们有关,却并非我们所致。”
“逆子!”
话音犹在,又是一盏茶杯飞了出来,只是这次不对着地面,径直对着孟拂轻的脑袋砸了下来,又是清脆碎裂声响。
孟拂轻捂着头,大声嚎叫着。
这方才摔了一盏,这次又摔了一盏,怕是全城的茶杯送过来都不够摔的。
琅娘心疼护住他:“老家主你这是作甚!明明是那杂种跟着这两位不知从何而来的人伤我儿,你应该把他们赶出去,为何要动手打我的轻儿?”
堂内陷入沉默,这还是第一次见孟老将军亲自动手打了孟拂轻都颇感意外,平时宠得不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孟老将军大声呵斥孟拂轻道:“荒唐,看来我这把你宠坏了,才容你这般无法无天!连我的恩人都要污蔑,你就算是额头真的被他打伤又如何,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整天抱着个木偶招摇过市,你都不知道底下人如何闲言碎语你的!”
不止孟拂轻愣了,连琅娘、孟潇如还有沈金莲都一并愣住了。
“来人啊,上家法!”
“爷……爷爷,为什么要打我?”孟拂轻听要上家法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跪地哀求,语气悲恸,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受了何等的委屈。
以往孟拂轻这般模样,孟老将军铁定心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
连琅娘都迟钝了好一会儿,直到硕大的板子被抬了上来,像只母鸡似的护着孟拂轻:“老家主,这么大的板子下去,非得要我儿半条命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打!”
堂上一群人又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拉人的拉人,护人的护人,拉扯个半天,连孟拂轻的衣袖都没有拉到。
看着这出人仰马翻的戏码,黎槐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这孟老将军摆出这么大一出戏显而易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