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走向深渊

紫桓哼着歌回家,胭脂松口气,看来他心情不错,提要求成功的可能大些。

两人一起吃晚饭,紫桓突然夹了一筷子羊肉道,“咱们家换了厨子?”

“怎么菜的味道这么淡?”

胭脂怔了一下,看着他,“一直是这个厨子,菜也一直这个味儿,想是你久不在家吃,吃惯外头的了。”

紫桓喝了碗粥,放下碗。

胭脂胃口也不好,便叫人收了桌子,一桌子菜只略动了动。

“想和你商量件事。”胭脂漱过口对紫桓软语道。

“嗯?”紫桓半靠在床上慵懒地像只猫。

“穗儿既然已经跟了你,又被卖给咱们家,没名分不大好,不如抬做姨娘吧。”

紫桓转了转眼珠说,“让我考虑一下。”

他不吐口,胭脂做不了主,少不得放低姿态。

紫桓从床上一跃而起,“今天晚上叫她来陪我,若是伺候得爷舒服,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我去沐浴更衣,你叫那丫头准备着。”

不管怎么说这一夜穗儿是万万躲不开的。

胭脂想着叫穗儿和紫桓自己提一提,也许比她说的好使。便挑帘出去了。

穗儿低着头听说这一夜老爷又要她伺候,心中升起一丝惧意。

反正也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

她想起紫桓不喜欢自己穿亮色衣服,赶着换上,又故意浓妆艳抹一通。

胭脂看她选衣服,当她同意,便回自己房。

进屋便看到紫桓阴沉着脸,刚回家的高兴劲一丝不剩,用不满的目光时不时瞟她。

“怎么了?”胭脂问。

紫桓狞笑一声,“胭脂,我陈紫桓再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胭脂心中一慌,“怎么说这话?我何曾说过你对不起我了?”

紫桓拉开她梳台抽屉,抽出一封信摔在台子上,“你对我有一点尊重吗?我的事为何告诉别人!”

他额角暴出青筋,已是压制不住怒意上冲。

胭脂低眉顺眼,“我想问问能治好你不能,她是大夫,哪会对病人有什么想法?”

“天下的大夫死光了?非找个认识的去揭我的短。胭脂你是越活越糊涂。”

他用没有半分感情的双眼深深看了胭脂一眼,看得她遍体生凉。

甩手出了门,对于自己找通房这件事,把从前那一丝愧疚甩到九霄云外。

胭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总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管费尽多大心力,最后还是竹篮打水。

珍珠这时进来,看了胭脂脸色吓了一跳,“夫人怎么了?脸色煞白。”

胭脂按住太阳穴,手肘支着桌子,想镇静点,却没忍住落下泪。

“我和他算是走到头了。费尽心思,最后落得什么?”

珍珠笑了,“要我说夫人真是想多了。”

“怎么说?”

“若说落了什么,这么大的家业不都是夫人的?”

“老爷再不好也有一样好,他不同夫人争家产又十分懂生意,街上都说老爷赚的钱可不少呢。”

“小公子再大些,日子就有盼头了。”

“夫人不是一直想置业吗?那就去吧,你忙起来一定会把男人带来的不高兴统统忘啦。”

胭脂感激地看着珍珠,“多谢你点拨,没你我可怎么办?”

珍珠爽朗地笑道,“谁家还没个混账东西?”

胭脂有些内疚,“他那个药铺实是害人的东西,引着人和他一样吸香药,一吸就上瘾,抛家舍业也要去吸……”

“这不是夫人该操心的事,老爷又没强迫谁,你情我愿的。再说他赚了钱就不会惦记家里这一份,不是挺好?”

“夫人您聪明点,万万别为笼络男人,把家业弄没了。”

“夫人可能觉得珍珠说的话太糙,可世道就是如此,没钱寸步难行。老爷那个模样,在外头不知多少女人往上贴呢,您可小心着点吧。”

胭脂怅然,珍珠说的对,现在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只有银子了。

可放着那个香药铺子不管,她又过不去良心这道坎。

纠结中,天已黑透了。

她叫大家散了,住家的提前收工,院子里安静下来。

大片云遮住月亮。

院子里黑得只余窗上亮的那一抹微光。

风悠然吹过来,树叶萌发一点新绿,把风也染得柔软了,吹在身上不再凄冷。

可那亮着光的窗子里的叫声,实在与这初春的夜不相搭。

尖厉的喊叫破口而出,又被什么给堵上了,化为闷闷的呜咽。

听得胭脂浑身难受。

她明知道那屋里发生着什么,却无法阻拦。

她站在初春的风里,抖得像冬天枯枝上的一枚黄叶。

从前那些不堪的日子,夹杂着她初闯人世时吃的苦,滚滚向她奔涌而来。

沉淀在心底的苦,被这堵了嘴巴的痛楚呜咽给搅得天翻地覆。

她眼泪落满衣襟,犹不自知。

有时候,爱不如不爱。

此时此刻,亲耳听着自己爱的男人如魔鬼一般对一个无辜女孩子施暴。

因为爱,她只能干站着,任凭对方把自己的心,撕成碎片。

她如一个哭丧的人,为穗儿难过,也为自己的爱送葬。

珍珠不忍,出来为胭脂披了披风强把她拉入房内,“那是穗儿的命!就算夫人也没办法,您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

“怎么命苦的都是女人呢?”胭脂叹息。

“那是因为女人心肠没男人硬。你瞧我过得就很好,只要你够心硬就算是男人的天下,你也能为自己打算打算。”

珍珠用低沉的声音说。

“所以夫人也要好好为自己打算。”

珍珠每月都可以回家一趟。

她辛苦赚的钱,都给了婆婆和丈夫。

还用自己的体己为丈夫纳了妾。

可仍然免不了挨打,男人知道她要伺候夫人,所以只捡着看不到的地方打。

后背、前胸、大腿,都有伤痕,只不打脸。

越打珍珠越犟,她不哭,生过孩子的女人是踏过鬼门关的女人,什么也不怕。

这次回家时,他又打她,她突然明白,他其实是害怕。

怕她强过他,不把他放眼里,再也管不住。

想通这一点,她突然心里生出一股力量。

她是打不过他,可她其实比他强大得多。

她推开男人,对他说,“你再打我,我就不回来了。”

男人变了脸色,珍珠又说,“你去寻我,连门都进不去。”

“你可以不叫我去上工,那么就由你来负责家里的开销。”

“一家子既然指着我的钱过日子,你最好对我好点。”

“你人都是老子的,赚的钱当然也是老子的。”男人打她打得更凶了。

珍珠每回家都如到地狱里转了一圈。

妾室已怀了孕,花言巧语哄着男人,好在珍珠生的是男孩,婆婆处处护着孙子。

她觉得可笑,一个垃圾男人,有什么好抢的。

待了一夜,亲亲可爱的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她毫无留恋回了胭脂的宅子。

她每句劝慰胭脂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院外的惨叫与凄切的低泣直响到半夜,比往日都要长一些。

静下来后,胭脂终于把那绷直的身子松下来,向床上一歪扑到被子上去。

紫桓却进了主屋,他头发凌乱,脸上红潮未退,披着衣服向床边而来,胭脂忙起身,他往床上一坐,两人肩并肩挨在一处。

淡淡的腥气传到胭脂鼻孔里。

别是,打死了穗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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