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内定

吃过饭后,王蠡换了一袭崭新的青袍,头扎纶巾,足踏软靴,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小翠也换上了刺绣妆花裙,扎着双丫髻,秀丽中不失俏皮,见王蠡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心里喜滋滋的,红着脸道:“公子,赶紧吧,别晚了。”

“公子!”

小翠羞恼交加,嗔怪的跺了跺脚。

“嘿嘿!”

王蠡嘿嘿一笑,与小翠离开家,锁了门之后,就牵上小翠的手,小翠略微一挣,没挣开,也就听之任之了。

明朝自嘉靖中后期起,风气越发开放,到万历崇祯,民众对男女在大街上勾肩搭背渐渐地习以为常。

国朝前承大明,也继承了大明的开放风气,仅牵着手并不算什么,反引来频频瞩目,路人无不道一声:好一对神仙男女!

今日风和日丽,春光明媚,正是踏青赏玩的好日子,大街上人头涌涌,不乏学子装扮的少年,还有不少身着鲜艳衣裙的少女结伴而行。

大郑开国已有百年,虽弊端渐显,却处于盛世的顶峰,寻常人家,哪怕失了田地,也可以在城里打工为生,真正受冻挨饿的人并不多。

当然,繁华只限于江南,北方因明末超凡参战,法术和毒物对生态的影响仍未清除干净,叠加火药对土地的污染,至今未恢复元气。

而且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离城太远的地方,并不太平。

白鹭洲本是前明魏国公家的花园,曾有最大而雄爽的美名,又称东园,于万历年间达到顶峰,万历后期,徐家渐渐衰败,将东园拆分出售,白鹭洲便是其中之一。

而国朝甫立,徐家作为前朝旧贵,被除了爵,子弟又不争气,屡次科举不中,百年过去,已俨然沦为一寻常富户矣。

如今的白鹭洲,约有原东园一半的面积,是由贡院出资修缮,专作为文人学子踏青吟游的地方。

王蠡与小翠说说笑笑中,来到了白鹭洲的大门处,一副古朴的牌坊上,书写白鹭洲三字,并有李白名诗: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作为左右楹联。

“王兄,王兄!”

牌坊下,人来人往,王蠡正举目打量,薛蝌已挥手走来,身边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叫薛兄久等了!”

王蠡拱了拱手。

“我也刚来,这位是……”

薛蝌回了一礼,望向小翠。

王蠡笑道:“这是我表妹小翠。”

“见过薛公子!”

小翠乖巧的施了一礼。

“哈哈,小翠姑娘不客气,真是巧了,这是舍妹宝琴!”

薛蝌哈哈一笑,把身边的女孩子介绍过去。

“哦?”

王蠡瞳孔微缩。

红楼梦对宝琴的容貌没有过多描写,只说具有绝世姿色,贾母夸她比画上的还好看,今日见着真人,确是如此,年龄与小翠相当。

“原来是薛姑娘!”

王蠡拱手为礼。

宝琴也暗暗打量王蠡,王蠡义赠十两纹银,解了她家的燃眉之急,不禁盈盈一礼:“见过王公子!”

互相见礼之后,四人向里面走,到底是年龄相近的女孩子,没几句话的工夫,小翠和宝琴已经走在了一起。

沿湖扎有一座硕大的彩棚,两边的棚子是为宾客预备,学子不算宾客。

下方零零散散,依着地形水势,摆放着一条条几案,还有蒲团,这是依古礼让人跪坐。

一些早来的学子议论纷纷,没人就坐。

毕竟跪坐礼,是汉唐古风,自六朝起,随着胡凳传入中原,屁股墩渐渐取代了跪坐。

跪坐看似简单,对体力和定力的要求却是极高,没有经过训练,不仅坚持不了多久,还会跪的塌肩缩背,非常难看。

“呵,有意思!”

王蠡突然呵的一笑。

薛蝌眉头一皱道:“王兄,汤老爷到底想做什么?”

王蠡不由回想起了前世的定制式招聘,制定详细的条件,直指某个特定人物,但是在流程上,又符合招聘程序。

‘难道阴德已经内定了?’

不怪王蠡阴暗,实是现实比更加离奇,或许那内定的人,就擅长跪坐,因此摆出了跪坐这道拦路虎,九成九的学子都坚持不了多久。

你连仪态都惨不忍睹,哪怕你的诗做的再好,都没资格夺魁啊,恐怕你自己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吧?

“或许汤老爷想耍一耍古风,咱们主随客便,先等等吧!”

王蠡眸中暗藏冷意。

既然有了内定人选,还搞文会做什么,不是耍人玩么?那就别怨我砸你场子!

当然,王蠡还是希望自己想多了。

“哥,盘腿做行不行?”

宝琴小声问道。

“那怎么行,你若是自觉坚持不下来,现在回家还来的及。”

薛蝌面一板。

宝琴不满的撇了撇嘴。

陆陆续续,学子纷至沓来,足有千人左右,无人就坐,彩棚中的宾客也坐了上百人,其中半数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来了,来了!”

突有人惊呼。

彩棚后的小楼里,走出一行人,为首者,年过六旬,胖乎乎的,一脸和气,与两名贡院的学正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另有一名绝色女子,一袭浅绿褙子,内里是刺绣水仙妆花裙,两侧发髻旁,各垂下一条小辫。

“哎呀!”

薛蝌怪叫一声:“想不到汤老爷竟把苏大家给请了过来!”

“苏大家有何讲究?固然美矣,却也是年岁稍长,身段长开了,若单论容貌,怕是并不强于令妹与我家表妹!”

王蠡轻描淡写的小舔了下宝琴与小翠。

二女听的喜滋滋的,面现羞色。

薛蝌不以为然道:“王兄,你不懂,苏大家乃金陵最有名的清倌人,容貌只是一方面,其以琴棋书画自傲,金陵无数公子王孙,一掷万金乞见一面亦是罕有,今次有苏大家在,那些没来的人,肠子都得悔青喽!”

“哥,你到底是谁的哥?”

宝琴不满道。

她不仅貌美,也为自己的才华自矜,对苏大家很不服气,尤其还是青楼女子。

清倌人是指未破身的青楼女子,垂两条小辫,彰显身份。

前朝身价最高的清倌人是李香君,候方域为她梳笼,花了十万两银子,王蠡不由多看了眼苏大家。

却是腰间一疼,被小翠狠狠掐了把。

宝琴也哼道:“你们男人,就喜欢这个调调!”

“嘿嘿!”

王蠡和薛蝌,默契的干笑两声,也不辩解,男女之事没法辩,越辩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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