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没放榜的时间,想玩便玩吧,揭榜后可就没那么清净的日子了。”
裴不明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准备进场秋闱的时候便跟家仆打了招呼,出了考场会去客栈住一段时间。
放榜前,不必准备他们三人的饭了。
裴不明看见锦袍公子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所以并没有直接回宅子。
景焕和邵嘉志也准备跟着坐下,两个人看着悠然自得的裴兄,又想到裴兄进城前便叫他们低调行事,景焕忽然出手按住了裴兄的肩膀。
“你进城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人打听我们,所以才特意叫我们低调,甚至绕远路是不是?”
邵嘉志抓住机会问道。
“是。”裴不明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景焕觉得没意思,便松开他抓着裴兄肩膀的手。
“所以,你对我们那么严格,是根本没打算让我们秋闱前出门。”邵嘉志反应极快,在一旁语气幽怨道。
景焕也是被他一语惊醒,二人很想谴责不做人的裴不明,但是他的做法确实很对。
秋闱时间紧张,被那些人打搅,浪费自己的温书时间才是得不偿失。
论斗智斗勇,他们不是裴兄的对手。
锦袍公子闻言便知道他们自进京找到下脚的地方就再也没出来,自然也就不会引人注意,他有心打听也无济于事。buhe.org 非凡小说网
“眼下有他带着你们二人游玩京城,秋闱结束了你们也好放松放松。”
春闱,才是科举的重头戏呢。
“裴兄不一起吗?”锦袍公子这些天也一直在温书,可憋坏了,正打算着秋闱结束后好好玩玩,好不容易找着几个朋友,可不得要一起。
“你不会有说自己另有打算罢?除非今日卫姑娘出现,否则这些天你也得跟着我们三个一起游玩京城。”
卫姑娘若是在,自然是放人去花前月下,让人家未婚夫妻好好培养感情。
可好不容易秋闱结束能放松放松,他可不能又闷在书房里继续看书了,再看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书呆子了。
“卫姑娘?他们成了?”
锦袍公子离开前就知道裴兄已经有了心上人,却是还不知道进展。眼下景兄如此自然的提起这位姑娘,那就是成了?
“定亲了,待裴兄高中,明年夏日回去便可以成婚。”
裴兄作为江南最是不解风情的第一才子,江南的人几乎都觉得他得等到而立之年才会娶妻,甚至是过了都娶不上。
就是他们这两个好友,之前也是如此以为。
可谁能想到,裴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把亲事定下了。
他们几个远远还没有着落。
裴不明语塞:“……”
裴不明上辈子在京城住了三年,便对这京城的大街小巷很是熟悉,一是为了寻些好吃好玩的回去讨夫人欢心。
二是熟悉京中布防,就是世家大族的势力铺子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眼下再来一遍也不过是故地重游。
“一起去吧,左右秋闱已经考完了,你再有别的打算也都放一放,咱们去见识见识京中的才子,看看京城的景色。”
邵嘉志劝道。
再重要的事情,都往后放一放,多带着裴兄到处走走见识一下,免得以后被卫姑娘嫌弃不解风情什么的。
“被姑娘们拦路的话,我们三个为你拦住姑娘们,尽力保住你的清白。”景焕调侃道。
说起这个,裴不明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景焕,他记着上辈子似乎秋闱后便被墨家的嫡姑娘一见钟情,一直追着他不放。
他还是担心担心他自己的清白罢。
毕竟,墨家姑娘的性子还挺强势的。
景焕被他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每每裴兄这么看他的时候,总没有好事。
“好啊,你们先想好去哪里,想好了再同我说便是。”他去哪里都无所谓。
邵嘉志和锦袍公子看见了裴不明方才的神情,在心里默默地为景焕点蜡,裴兄那个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拉着裴兄一起玩乐,只能暂时牺牲一下景兄。毕竟刚刚考完,谁也不想继续温书了,让裴兄自己一个人温书那也不行。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可是听说了,不日湖边就要办灯会,咱们好好休息一天,再去打听打听……”
三人开始讨论着去哪里玩,外边的人武功并没有裴不明高,耳力有限,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讲什么。
是以裴不明才敢放任他们讲话。
皇宫御书房内,听着隐龙卫的汇报,元和帝对这三位来自江南的才子更加好奇了。他们其中还有人会武功,还在隐龙卫之上……
若是能文能武,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三人可得好好考察一番。
因为父皇的昏庸,景朝失去了不少城池,又因为天灾缘故,后备粮草不足,不能再次开战将城池夺回。
若是来了一个能文能武,既可以帮着他整顿朝堂,又能领兵收复边关,最好还要是个拎得清的。
“你远远地跟着他们一行人,若是找到合适的时机,也可以试试他的武功,另外跟着他们的苍蝇能处理便处理了。”
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大族都安分些,别总想着收买人心,巩固自己世代传承的地位,也不看看自己的后代几斤几两。
凭着他们腹中的那点墨水,配站在朝堂上指点朝政吗?
隐龙卫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见没有其他的吩咐便退下,消失在阴影里。
彼时世家大族还未察觉到名不见经传的三人的厉害之处,只当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放榜前世家们只会注意到之前就展露头角的人。
因着京中来了许多外地人,京城的活动也热闹了不少,原本不大爱出门走动的世家贵女也蠢蠢欲动。
科考的时候多得是人榜下捉婿,未放榜前也可以先看看,打听打听看中的人,家世,人品如何。
若是都可以,那么回去央求家中找媒人上门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裴不明上辈子就受到很多贵女的青眼,只是他一直不肯点头,宣称有了心上人,将京城的贵女统统拒绝了。
其他人的桃花也不比他少多少,只是他们暂时没看对眼罢了。
三日后,月上柳梢头,五颜六色的灯笼高高挂起,时辰一到这场热热闹闹的灯会便开始了。
裴不明四人出行,在锦袍公子一身锦袍华服的光环下,裴不明三人依旧穿着朴素,在气质与相貌上也并未落后于人。
裴不明衣着朴素却并没有把腰间看着便品质不凡的玉佩收起来,依旧牢牢系着,其他人也不说他。
想从裴兄手底下顺东西,那可不容易。
“去醉花楼听曲咯!”
“醉花楼的云娘要登台献唱了!”
路过的公子与同行之人很是兴奋地说着。
裴不明三人看向锦袍公子,他们不会去醉花楼吧?
醉花楼,听上去便是烟花之地的名字,裴不明向来是不会去这种烟花之地的。
“咱们不去醉花楼,咱们去茶楼,就在醉花楼对面,茶点也是出了名的好吃……”
这三人就不像是会去那种烟花之地的人,他本身家教森严,传回家去他父亲能把他的腿打断。他最多就是在不远处的茶楼看看,哪里敢踏进去啊。
裴不明看向了嘿嘿直笑的锦袍公子,这人方才还很是好奇,说要去对面的茶楼,想来也是为了看看那醉花楼。
他可不像是那么守规矩的人,想必是家中长辈约束有方,从未去过那种烟花之地单纯好奇罢了。
左右不会踏进去,看看就看看吧。
裴不明四人到了事先订好的位置,还未进去呢,便被一个下人拦住了去路。
“我们家公子要这个包间,烦请诸位相让。”
仆人态度傲慢,昂着头上下打量着衣着朴素的裴不明三人,唯有对锦袍公子的态度稍有和缓。
景焕和邵嘉志年轻气盛,当即脸都冷下来了。
“冷静。”裴不明与锦袍公子不约而同出声道,默契地各拉住二人。
裴不明看了一眼仆人身上的衣服,看到了袖口处的邹字,便知是百年世家的邹家。原本前三代皆是翰林院的人才,只可惜嫡子被骄纵坏了。
不能撑起邹家,而邹尚书又瞧不上庶长子,使得后来嫡子惹了大祸,险些抄家灭族。
“不让。”
锦袍公子和裴不明先行把二人塞进包间,茶楼的人见状觉得不妙赶紧去请掌柜的上来救场,免得闹起来场面难看。
掌柜的一上来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局势,心里正思量着要如何化解这场面时,不经意间看见了裴不明腰间的玉佩。
原本还在思量的掌柜便下定了决心。
“诸位有商有量,切莫冲动。”
掌柜的一出现,原本态度不好的邹家仆人,便越发变本加厉。
“在这京城里做生意,不懂得给达官贵人留最好的位子吗?”
掌柜的在京城做营生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他一个仆人不成?
“先来后到,这位公子不肯想让也是人之常情,都在这京城之中懂礼的达官贵人可不会为难我这的小本生意。”
掌柜的站在裴不明前边,毫不客气的对着那仆人说道。
裴不明见多了京中见风使舵的人,倒是头一回见到毫不犹豫就站在有理这一方的掌柜的……裴不明抬眼就看到了茶楼的招牌。
玲珑茶楼,不就是卫家名下的茶楼吗?
倒是巧了。
那奴仆倒是不觉得羞耻,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叉起腰来了。
“我们公子可是邹家的嫡公子,尊贵无比……”
“不论你家公子如何尊贵,读过圣贤书,也不该如此强人所难,若是你的态度能代表你家公子的话,便叫他亲自来同我们说。”
锦袍公子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邹家已经欺负到他头上了,他要是还忍,岂不是让自家低了邹家一头去?
裴不明倒是看不出他是哪家的,想来上辈子雍王得势,赶考路上遇害的书生便有他,是以不曾有任何印象。
不过有如此底气,想必出身不凡。
“你!”仆人仗着邹家的势力在各处无往不利,今日却是踢到了铁板,竟是半点也不顾及邹家的权势,拒绝了他的要求。
“公子催你呢,包间可好了?”
又来了一人催促道,却见几人僵持不下,便有些不耐烦。
“哼,邹家这些年的教养也不过如此,竟连下人都管教不好,想来尚书大人早已经忘记了孟太傅对他的教导。”
裴不明也不是没领会过仗势欺人,只是此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身后的锦袍公子便冷笑出声了。
裴不明思索着,孟家书香世家,代代人才辈出不是太傅便是太史之类的肱股之臣,朝堂上大半老臣皆受教于孟家。
上辈子,孟家因嫡孙赶考路遇山匪被害,自此孟家一蹶不振,大不如前。
他是孟家嫡长孙,孟冠玉?!
“你算那根葱,也配对我邹家的教养指指点点?!”等的不耐烦的邹公子走上来便听闻有人质疑他邹家的家教,随即便怒不可遏道。
“公子,就是他们,不肯将包间让与我们。”
邹阳羽闻言便恶狠狠的看向了一身华服的孟冠玉,直接将旁边衣着简朴的认为是孟冠玉带着的随从。
“要多少银子才肯相让?又或者有什么条件?不知从哪里来的破落户,不懂规矩……”邹阳羽上下打量着他们,不以为意道。
裴不明梳理完厉害关系之后,便没有再开口了,孟家桃李满天下,这位孟公子可厉害着呢用不着他帮忙。
孟冠玉自开春便离开家,路上慢慢悠悠的赶路,路遇多地都未见过如此仗势欺人的,在江南更是好好地感受了一番江南的风土人情。
怎么反倒是应人杰地灵的京城,什么阿猫阿狗都有乌烟瘴气的,爷爷还怕他仗势欺人。
现在可是他们欺负他呢。
“多少都不让,今日就是你父亲邹尚书来了我也不让。”
“本就是我的,仗着权势想逼我相让,那与强抢的盗匪有何不同?”
“又或者说你算那根葱?没了你父亲尚书的名头,你或许都活不起了。”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裴不明暗暗地给这位孟公子竖起了大拇指。这嘴到了朝堂上必然能舌战群儒,使自己利于不败之地。
看那邹家公子气得脸都绿了,偏偏他好几次张口都说不出什么来,在场知道这位邹公子的身份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地笑。
说的句句中肯,杀人诛心,堵得那邹公子无言以对。
“谁稀罕你让了,咱们换另一个包间。”
邹阳羽面色涨红,生硬的开口道。可是看孟冠玉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似的,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可孟冠玉长这么大还真没怕过谁,何况是面对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是他那尚书父亲来了他孟冠玉也不怕。
孟冠玉把目光转向裴不明,正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裴不明神态自若地同跟前的掌柜行礼道别,准备进包间去了。
掌柜的碍于外人在场,只好忍住了问好的冲动。这大半个月,主君已经告知所有家仆姑娘定亲了的好消息。
对于他们这些在京城的人,更是嘱咐过了,要好生照拂姑娘的未来夫婿。
有外人在场不好说话,掌柜的也只能先按耐住自己的激动,面色如常的回去做事,只是叫做事的小厮多多注意这几位公子。
“那人什么来历啊?小小年纪口气倒是大得很,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他家开的。”景焕向后边才进来的二人问道。
裴不明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指了指方才大杀四方的孟公子施施然道:“问他。”
孟冠玉微微眯眼审视着裴不明,裴兄方才拦人的时候,分明是知道些什么,眼下却是在跟他装糊涂?
偏偏景兄和邵兄对他十分信任,此刻全都看着他,似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裴不明对上他的眼神,依旧淡定地很,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深意。
“在下孟冠玉,孟家嫡系嫡长孙。方才那位是京城邹家户部尚书嫡子邹阳羽,他父亲是我爷爷的门生,或多或少有些联系罢了。”
孟冠玉说的时候可是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裴不明的神情,但是最终他都是那副淡定的表情,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他作为一个习武的人,感知力可比他敏锐多了,加之上辈子做了首辅后更加懂得了如何收敛,若是他想谁也不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哪能轻易被孟冠玉看出自己在想些什么?
“看来这位户部尚书的教养确实有些失败。”
邵嘉志忍不住吐槽道。
景焕也是赞同地点点头。
若不是世家的弟子难当大任,皇帝陛下何以如此大动干戈的要给朝堂来一个大换血?实在是无人可用了,才不得不进行大改。
对于贫寒子弟而言,这是一次百年难遇的机会,也是一次相当大的考验。裴不明思索着,迎着孟冠玉的目光冲他笑了一下。
这辈子,可以为他分担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的好人选这不是来了?
孟冠玉意欲继续探究裴不明,见到他这抹笑意便打消了想法,原本他不觉得裴兄笑起来有什么,可今日再看背后却隐隐发凉。
孟冠玉全然不知他未来与裴不明共事会有多辛劳,还有闲情逸致拉着景焕和邵嘉志去看对面的醉花楼。
这可是观醉花楼最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