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的很简单, 一是为了攀上安乐长公主的权势,毕竟依照她的身份, 能直接接触到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
二是为了能得到她的举荐,入朝为官。
之前她已经做过许多次这样的事了。
不得不说她的眼光非常准,看人很有一手。能得到她青睐的人往往都是有些才能的,入朝之后虽然不说得到重用,但也不是什么微末小官,自然招人眼红。
只是他们不约而同,在当了官之后与她断了联系, 而安乐长公主也尊重他们的选择。
话说回来,那些男子明知会触怒她, 却依然还要作出拒绝的样子, 其实就是为了给以后留好后路。
不至于被人说是依靠公主的裙带关系才上位的, 而是一个刚正不阿, 两袖清风, 极富有才华, 侥幸逃离公主毒手的正直郎君。
吴嫙听了之后大受震撼,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套路。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样评价此种行为,以她过往十多年的人生经历, 在她的认知里, 文人应该是有很有气节, 对于他们这种依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不屑一顾。
对于金钱等阿堵物更是弃之如粪土,权势和利益在他们的眼中形如无物。
谁知道他们竟然能为了攀附权贵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竟然厚颜无耻地假作不畏强权。其实欲拒还迎,故意勾引别人罢了。
总而言之,那些文人看着清高,其实内地里比谁都渴望功成名就。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 吴嫙看他们的眼光再与以往不同了,谁知道正经的皮囊背后藏着什么心思呢?
于是不久之后有一个男子故意当着她的面,说她穿男装是哗众取宠,仗着她姨母是太后殿下不守规矩,没有一点闺阁小娘子的样子。
长此以往下去带来不好的风气,其他的小娘子有样学样,整个社会就这样被带坏了,可想而知,外戚误国不是没有道理的。
吴嫙的第一反应是他是哪根葱呀?哪来的胆子对她说三道四。
紧接着怒不可遏,上次被弹劾的事情本就让她内心很不爽,现在正好遇到人在她雷点上蹦跶。
吴嫙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像表姊口中说的那些故作清高,欲拒还迎,其实想攀附上权贵的人。
一怒之下,直接成全了他的心思,在大庭广众下说,“很好,你成功的引起了本姑娘的注意。”
话毕,不等他反驳,直接命令家仆一拥而上,将此人掳回了府中。
吴嫙原本还战战兢兢的,生怕耶娘斥骂,谁曾想他们都非常淡定,一副她早该如此的样子。
她恍恍惚惚,不知道是耶娘不正常,还是她不正常。
她本来对那个男子没有兴趣,于是直接将他扔在后院不管了,直到看到话本才想起来,好像她也有过这么一回事儿。
她急忙招手唤婢子上前,带着几分犹豫地问道:“我上次是不是将一个男子带回了府中?”
红棠眼睛一亮,她也为此事烦恼多时,可是身为婢子她又不好去提醒小娘子那种事情。
那男的已经在后院里大呼小叫,上窜下跳好几天了,从刚开始的正气凛然,到后来喊得声音都哑了。
红棠不忍直视,他以为自己是在抗争,其实小娘子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要不是他嘴贱,说出鄙薄小娘子的那些话,才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只是这么一个大活人放在后院里,红棠也愁啊!
好在小娘子终于提起了此事。
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吴嫙耳边,轻声问道,“小娘子莫不是要找他侍寝?”
吴嫙的面色顿时绯红一片,薄怒地嗔了她一眼,“没规矩,说到哪里去了?他才没有资格。”
“那小娘子提他是做甚?”红棠讪讪地说。
“我之前听了表姐的话,下意识地觉得那些文人都是表姊说的那样,现在看到书里的故事一想,可能他不是呢。也许他是真的看不惯我的行为,并不是欲拒还迎。”
吴嫙原本就不是一个仗着身份为非作歹的人,她之前当街抢人,不光是因为生气,也是内心认定他是那样的人。
可他若不是呢?
每个人对待事物都有自己不同的观点,她因为他的话感到不爽,大可以当场骂回去。但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别人,不是吴嫙的作风,她不乐意看到这种事。
“小娘子哪里的话?您这般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出身又高贵,哪个郎君见了不倾心?伺候您是他几辈子得来的福分。”
“我还不知道你,光会捧着我,难道你还能知道人家心中所想不成?快去将人放出府吧。哦,对了,再给他一些钱帛全作赔偿,要是他不愿意收下的话,那就算了。”
“唯!”红棠身为吴嫙的贴身大婢女,做事自是有一套。
没有拖延,她立马前往后院关押那男子的地方,去处理了。
胡二郎关在这里已有一段时日,最开始被掳过来时,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怀着被人强抢的愤怒,但内心又感到自豪。
不愧是他,魅力这么大,即便是说着贬斥的话,都能让那吴家的娘子一见倾心。
然后不禁想入非非,幻想自己被举荐给圣人,得了官位之后青云直上,封侯拜相的场景。
幻想自己美好的未来,吃不完的美味佳肴,一顿饭能上四十个菜,更有三千美人争风吃醋只为得到他的青眼。
同时在心里叹息,不是他想如此,他也是被逼无奈呀,谁让他过分优秀才遭此横祸。
他暗暗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表现,应当没出什么差错。对于外戚权贵极力鄙夷,很好地表现了他的气节。
“摆不完的阔气,弄不完的权。吃不完的珍馐,花不完的钱……”
胡二郎心里哼着歌谣,坐等那吴娘子找上门,他可不会轻易就范,她必须得拿出诚意来。
谁能想到一等就是好几天,在此期间他为了坐实自己不畏强权的品格,在院子里骂了好几天。
叫到最后声音都哑了,一开口简直像鸭子一样难听。
他现在萎靡不振,却又坚信那吴嫙是故意的,故意假作不理他,折磨他。
哼,不识好歹的女人。
可怜他生于弱势,只能任人宰割。等他日后手握权势,定有无数柔弱温顺的美人相伴在侧。那时他定要她好看。
就算是现在,她能得到他的人也别想得到他的心。
这几日仆人送来的饭他也没好好吃,腹中空空,饿得萎靡不振,精神恍惚。
忽然从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他立马来了精神整理好衣服,端正地跪坐在矮榻上,眼眸微阖,面无表情。
红棠面对其他仆人或者是与她们小娘子敌对的人时,可不是那般乖巧嘴甜。
有下人为她推开房门,退出来请她进去。
红棠微扬下巴,拿捏着姿态走了进去,瞧见了那胡二郎。
哟,这不挺精神的吗?
既然如此,那她直说吧。
与此同时,胡二郎的嘴角挤出一个冷硬的弧度,轻蔑地说,“你告诉你主子,我是绝对不会……”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胡二郎再维持不住装腔作势的姿态,茫茫然地像个傻子一样,“你说什么?”
红棠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的声音粗噶,跟鸭子一样,太难听了。
“我说你可以回去了。”她同情地说。
胡二郎回过神来,觉得又是一个欲擒故纵的计谋,不屑道:“但愿你们是真的愿意放我回去。”
“还能有假啊?我们小娘子厚道,专门赔给你一些钱帛,你收着吧。”
红棠拍拍手,身后的小厮抬着那堆钱帛进来。吴家是外戚,虽不比将军宰相有权有势,但钱财是少不了的。
闪着金光的金器,流水一般的丝帛看得胡二郎花了眼,差点流出口水。
他家是末流世家,也就能供得起他读书而已,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数量如此庞大的钱帛。
她们定是在考验他的品质,拿钱羞辱他,于是尽管很心动,但胡二郎愤怒地说:“休要拿这些阿堵物侮辱我!”
果真跟想的一样,红棠没了兴致,但也好,给府中省下了一笔钱财,这年头,外戚家也没有余粮呀。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胡郎君请回吧。”
说罢,吩咐人将他带了出去。
胡二郎被人带出门外。
吴府厚重的朱红大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直到此刻,胡二郎还是茫茫然的。
他被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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