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春将小叔子送到县衙外,看着他手持请帖上前,有人验看请帖之后,便有青衣小厮将他领了进去。
县衙门口官府重地,非要事不得逗留。
眼看着衙门口站岗的差役眼神朝这边溜过来了,若是自己再多站一会儿,恐怕就要过来赶人了。
许知春不敢再留,只好离开。
县衙后花园一处花厅中,童生们和好几个被宴请的秀才已经到了,大家或站或坐,斯斯文文、面带微笑在聊天说话。
读书人嘛,就是这样彬彬有礼的。
梁明轩被小厮领着进来,向众人介绍了身份,显而易见的,本来平静无痕的水面起了一阵波澜。
年纪这么小的童生多少年也没见过一个,不怪得大家伙儿看稀罕。
“这就是考了第三名的梁童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梁童生不但才学过人,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将我等俗人可都比下去啦!”
“哈哈,说的是!”
大家十分热情的笑着邀请梁明轩坐下,夸赞不停。
梁明轩团团作揖行了个礼,自视晚辈,态度谦虚,原本许多人心里不太服气的,见状心里也舒坦了许多,愿意露出笑容亲切礼貌的同他说上两句。
毕竟他还是个小孩,一个成年人,同小孩计较起来,那岂不是掉价?
大家都是读圣人书的斯文人,将体统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自然不会干那样的事儿。
本来有些人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十岁多的小孩竟考了第三名,只怕家长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开始逼着念书背书了,生生逼出来的书呆子罢了。
这会儿见了真人,容貌气质出众,眼神清澈澄明,待人恭谦有礼又不失端雅,既不显得刻板又不觉得幼稚,小小年纪竟然颇有君子之风。
心里不由暗暗感慨:果然人与人还是不一样啊,世间竟真的有天才所在。
原本的几分不服气霎时烟消云散。
这小孩一看便非池中物,如今趁着他年纪小正当结个善缘才是,没有必要同他结怨。
一时间,现场气氛更加和谐热络。
仿佛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梁明祥来的较早,梁明轩没来之前,他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毕竟他的年纪也很小。
这一次考中的三位童生中,梁明轩年纪最小,还有一位出自本地书香世家林家的小公子,十一岁,再到就是梁明祥了。
偏偏梁明祥与梁明轩是堂兄弟,偏偏梁明轩考的这么出色,众人关注梁明祥,夸赞他几句之后少不了都会问到梁明轩。
梁明祥本来就对梁明轩有心病,加上他一向来自视甚高,倨傲惯了。哪怕来这儿之前不止一次的自己告诉自己要谦虚、要谦虚,可是人的习惯一时之间是很难改正的。
打听梁明轩、夸赞梁明轩、感叹梁明轩的种种话无不深深刺激着他,他的神色不由得就变了。
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努力的隐忍克制了,但到底年纪还小,平日里除了念书鲜少跟人接触,人情世故方面几乎不懂,那点儿隐忍克制落在旁人眼中,可太清晰了。
读书人没几个傻的,就算有,八成也是装傻。
大家眼神有意无意一对上:你看到了?好巧,我也看到了。
大家心领神会,便识趣的都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笑话,既然他不愿意提及梁明轩这个堂弟,大家伙儿要是再同他说,岂不是要看他的脸色?
能坐在此处的,谁是乐意看一个童生脸色的主儿?坐在此处就算要看脸色,那也是看县令大人的脸色啊。
这梁明祥的气量,真是小啊。
到底还是个小孩。
他根本不明白,一个家族里出现两个如此出众的少年,一起同心协力是一件对家族来说多么有利的事。居然这就嫉妒上了,若是将来也转不过弯来,反倒玩上了自相残杀那一套,呵呵
梁明祥全然不知自己对堂弟的嫉妒被人清楚看在眼里,众人终于不张口闭口问起堂弟了,他暗暗松了口气。
他正想好好的向前辈们和同辈们结交结交,没想到,这时候梁明轩来了。
仿佛油锅里落入一滴水,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梁明祥冷了脸色,有意退避在旁,绷着脸,眼神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热闹,脑子里冒出一个词:趋炎附势。
这些人,都是些势利小人罢了!
梁明轩真是好风光啊。只是登高必跌重,他这一次风光,下一次考秀才的时候必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若是到时没考上,那才叫好看呢。
他不信他的运气会一直这样好。
一名小厮进来,冲众人唱了个喏,客气笑道:“梁家村的梁明轩梁公子可在,请随小人来。”
众人都笑推梁明轩:“想必是太爷有请,梁童生快去吧。”
想通了的众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嫉妒,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小小年纪这般出色,太爷又是个爱才之人,会差人唤了他去单独说说话、勉励一番,实属正常。
只不过梁明祥就不这样想了,手掌心都暗暗抠红了。
梁明轩随着那小厮出去,一直往花园深处而去。
他只稍稍迟疑,便继续跟上。
这里是县衙后院,这小厮光明正大的去请自己,断没有害自己的道理。
“梁公子,您往前去,小人只送您到此。”
“多谢小哥。”
梁明轩点头道谢,往前方花木遮掩的假山石走去。
“嘻嘻!我们又见面啦!没想到吧?”
梁明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晓月。
小姑娘穿着橘红色绣蝴蝶樱草花的轻罗衣裙,乌油油的秀发挽着两个小揪揪,珠花两点,熠熠生辉,唇红齿白,笑靥如花,乌溜溜的漂亮眼眸清澈如泉,灵动如星,漂亮得如雪玉堆成。
梁明轩呆了呆,“晓月!”
晓月坐在石桌旁,两条小腿晃啊晃,冲他笑吟吟招招手:“你也坐呀!”
梁明轩在她对面坐下,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你与县尊大人是什么关系可以说吗?”
“你猜。”
梁明轩:“”
其实猜到了,但是生怕万一猜错,所以不敢说出口,不然会很尴尬。
晓月“扑哧”一笑,眨了眨眼:“我是跟着我爹来的。”
梁明轩:“你是——卢小姐?”
县尊大人的独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