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玩家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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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当即有人忘却了这位女士先前的美丽,也忘却了她数秒前在战斗中的英姿,脑子里盘旋的只有她食骨的恐怖面貌——尤其是因为打斗时部分血液组织溅在了她脸上,而她又以极不合时宜的优雅姿态品用“美味”的时候。

呕!

“怎么了?”爱琉扫视一眼全场,柯弋脸色难看但勉强过得去,其他人都在呕吐。

她眼神轻飘飘:“没见过出完力要补充食物的吗?”

见多识广的老头子也面露难色,身后的左鱼低头避开眼前的画面。

柯弋活动了一下身体,新长的皮肉不是那么贴合骨头,得多动动才能让它们回到正确位置,眼看着所有人还有空闲去呕吐和擦嘴,柯弋不由得讥讽。

“我说你们会不会太乐观?别忘了,预言中这里要面临的是‘狂潮’,狂潮懂吗?不是一只。”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目光立刻惊恐,而仿佛是为了印证柯弋的说法,比刚刚更猛烈的地动山摇感从尽头传了过来。

“所以……刚刚只是开胃菜啊。”

仿佛拉响了战斗的号角,海希斯监狱外的黑暗林中突然腾飞起一群聒噪的黑鸦,而几秒钟后乱飞的树叶、不断倒下的树木和那铺天盖地的黄土,无一不昭示着灾难的降临。

没有人再笑得出来。

因为这次即便是他们以为强大的两人也力有不逮,那些过于庞大的异常便像挡不住的浪一样从头顶罩来。

爱琉没有了其他想法,她的精神和意志集中到只有面前的异常,每一次挥拳她都能感受到无比的痛意,直到鲜血浇灌伤口使裂痕处变得麻木。

背后是一阵又一阵的惨叫,那在梦中发生过的惨剧重新又上演了一遍。天幕上似乎有一张无情的嘴巴咧着嘲讽爱琉——看吧,即便你做出了改变,依旧得屈服于既定的剧本。

……

女人没有空去回应天幕,她的所有精神仍沉浸在杀戮中,倒下在她面前的异常越来越多,几乎都是一招致命。

她的身上仿佛浮现了刚刚打头阵的那只猎豹的身影,獠牙从手掌中伸出尖锐地戳开其他异常的颈骨又或其他毙命之处。

她并不做防御——她只要以最短的时间杀死敌人。

人们的视线之内均是殷红,而很快的,连那片红也看不见了。

眼前的画面在不停震颤,整个人就好像不稳定的摄像头,晕眩感与嗡鸣声一起席卷了大脑,胸腔中的气仿佛都被堵在喉咙口,而小舌似乎感受到血沫的黏腻。

林期忍受不了,他背过身去选择不看,不论是拥有契约能力的他还是不具备契约能力的他,怎么算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辅助,所以理所当然混入了孩子中……

尽管脑子里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但当不断有人死亡的痛呼在耳边响起,林期只能说:6啊。

不是对生命不看重,而是到了如今,林期发现自己满脑袋拼凑不出一个词汇来了。

那些网络上无意义又低级趣味的吐槽开始占满脑容量。

他用斗篷遮住半张脸,试图挡下飞溅的血液,忘却那些人濒死的眼眸,但一个孩子眼含怒火瞪着他。

“你才是真正的典狱长!”小孩子们尖利的叫声被泪水浸湿,“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求——你不是典狱长吗!只有很厉害的人才能在上城区吧!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林期的鼻子酸到他想跪下痛苦,但脑中似乎分裂出另一个理智的灵魂,他冷眼对视着这些孩子,在心里嗤笑。

——如果你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那就太可悲了。

——这只是个游戏,林期,而且你现在TMD被困在这个游戏里了!你得仇恨他们而不是怜悯他们!

——他们的死与你何关?那是被设定好的程序。那是千万次重复的剧本,凭什么这个孩子要和你宣泄愤怒呢?

孩童眼看着数分钟前在他眼里还格外平易近人的真正的典狱长,如今在他们近乎绝望,将脊骨打碎了的卑微哀求中仍然那样麻木——其中一个最大的男孩不语,只是机械地抬起手中的弩箭朝准了这个方向。

不!对于死亡的恐惧一下子把浑浑噩噩的林期拽了回来,他惊讶于这个孩子会恼羞成怒想要杀死自己——那一刻,理智的半边脑子彻底说服了林期,他想:

这不就是一个破烂游戏吗!凭什么道德绑架我!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林期以游戏设定中格外灵敏的身体突袭向前,想要控制住那孩子,但他从来没有过专业训练,在保命的慌乱中力气大了两份,结果一把将那孩子拱落墙头。

林期知道墙底下现在都是面目狰狞的异常,但他只是瞳孔微微放大,没有办法。

——也算活该,谁让他竟然想要袭击玩家呢?

其他孩子惊异、恐惧地望着他,好像他才是那个怪物一样。

林期诡异地从那些害怕的视线中感受到快乐,不由得为自己的身体素质而感到沾沾自喜,旋即擦拭了一下耳边被那支弩箭擦过的地方,一手鲜红。

他不由得转身去追寻那只弩箭的归宿。

然后——一只怪物被死死钉在塔楼的墙上。

它还没有死,张牙舞爪要来继续啃食林期。

瞳孔瞬间放大……

那股反胃的酸涩终于成了现实,林期几乎是一瞬间将胆汁胃液呕吐出来。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瞬间失掉浑身所有力气的,但他现在知道了。

他近乎是双腿瘫软地颤抖着走过去,没有管横亘在路上的异常们,那些家伙的爪子在他身上落下数道血痕。

很疼,游戏没有疼痛屏蔽的功能,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连内心几乎毁天灭地般的疼痛也一起反馈到了脑中。

沾染了泥土的手指抠住墙檐,在崩溃到极致像是要折磨自己的想法中,他往下望去。

那少年矫健的身躯……

已经四分五裂。

弩箭被踩碎,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箭头。

而那孩子的头颅,半阖着的眼,成了林期终生噩梦。

【——这是——这是杀人了!???】

【我艹你有没有点良心啊林期!我要报警!我真的要报警!你这种人怎么还配活着啊!你杀了一个小孩!】

【我说,你们是不是魔怔了?这就是个游戏而已,你们在游戏里杀的人难道还少吗?】

林期听不见任何话,屏幕上的字顷刻间缩成蚂蚁大小又骤然放大,大大的“杀”字变成被鲜血浸润的红色铺面而来。

……

此刻的爱琉已经感觉手骨在疼痛。她趁着打退一波抽空查看了一下柯弋的状态,他同样已经精疲力竭,全靠唯一一位治疗师吊着口气。

是的,唯一一位。

尽管爱琉和柯弋已经挡住了绝大部分异常,但数量实在太多了。

或许在一小时前他们能放弃海希斯逃跑——但那实际上也是个空想,是个死路。

先不说是否大家愿意配合,赎罪者未经批准离狱将直接启动裁决程序,所以不论是爱琉还是这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想过逃跑。

然而没有逃的结果——依旧如梦里一般,全军覆灭。

爱琉几乎燃烧生命般用地上捡到的豁口刀斩下了最后一个异常的头颅。

天地间都安静了。

而那最后一位治疗师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早已经透支了生命,连身体的最后一丝血液都榨干,如今这副躯壳如纸片一般永远留在了地上。

但——黑暗的视线里模拟出站在最前边的那个女人的形象,黑与白交织到极致,连太阳都没有她的眼眸炽热。

她是救赎,会是的。

尽管不是他们的。

……

柯弋失神地看着疮痍满地,很难想象数小时前,他还在小喽啰的簇拥下吃着美食吹着远处的海风。

尽管他生性恶劣喜欢压榨弱者,但从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都死了怎么办。

呵——柯弋冷笑,一道不知道谁的血液将他的面容切割成两半,紫色的眸子越发像是淬了毒的冰凌,爆发着毁灭一切的光。

“那个典狱长呢?异常就是他带来的吧,呵呵,上城区污蔑我们还不够,这次干脆杀了灭口?”

柯弋已是穷弩之末,他用折断了的刃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目光逡巡找寻着那位尊贵的“典狱长”。

“出来啊,你不是很高兴来着吗?不是很想要那个权柄吗?来来来,看看你的监狱如何了!”

悲怆的嗓音飘荡在尸体横撑的大地上。

各色的液体已经布满了白公子英俊的面庞,与尘土混杂成一团,露出后边狰狞的伤口。

天底下有一双更绝望的眼睛。

那人躺在高塔上,竖起的墙面遮住他,他与身边的尸体没有区别,只有一副空洞的躯壳,微微起伏的胸腔证明他还活着。

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没了光芒,一个少年在这一刻瞬间成长,但代价太过巨大——巨大到终其一生或许都要为这一天而悔恨。

柯弋跌倒在地上,利刃划破了他的掌心,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痛觉,只是仇恨地盯着监狱大门的方向。

他的势力,他的荣耀,他强烈的自尊心都在这里,而现在——一切都没了。

空旷而寂静的夜晚,渐渐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吱嘎声。

爱琉将那些情绪屏蔽在外,开始打磨眼前这一道道美食。

这一次与“剧本”的斗争,似乎失败了。

但没关系,力量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她明白。

手中的匕首不小心失了准度,切到了她自己的手指,血液瞬间拥挤而出。

爱琉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舔了舔,继续手中的工作,也不管身上同样皮开肉绽的地方。

晨光微熹的时候,爱琉不记得自己已经吞咽下去几颗珠子。她需要的,是它们基因片段中的“恶基因”。

打了个饱嗝,她从未觉得身上的力量如此充盈,而那力量燃烧着血液,使得心中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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