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爆马现场，阮卿卿只能无语扶额。
她努力回一句：[格雷诺比赛并不是野鸡比赛，只是我不想吵架——要做一名有素质的粉丝。]
发完这句话，她迅速切号，切成另一个打游戏专用的微博小号，这才眼不见心不烦，稍作安心。
以前还玩微博的时候吃过微博账号被倒卖的瓜，账号可以用来给明星刷榜等等，淘宝一个账号卖几块钱。
说这个账号从头到尾都不是她，太假，半真半假，只说账号换人，她以为能敷衍过去。
结果，对方问追的明星是谁……内娱塌房概率太高，她只知道江云歌这个明星目前还是存活态，就随口提了她的名字。
——应该是翻车了。
她做好再也不登那个碎碎念小号的打算，打开游戏日常相关小号，[非洲大陆原住民]，一个随手打的。
评论和点赞不少，基本都是【太太你在哪——】的哀嚎，其中有几个抖机灵的，评论【太太是穿越异世界变成史莱姆了吗？】
那段时间灰昼大陆出了史莱姆世界，又出了几个新人物，卡池的new让人钱包爆炸。评论里玩灰昼大陆的玩家偏多，于是抖机灵也多了些。
她这回保持安静，切号后搜索江云歌三个字，点进她的微博首页。老实承认，她也挺好奇，江云歌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是和聂泽之联姻了吗？这段时间该准备联姻相关，不好在微博说些会产生争议的话题吧？
网页刷新，置顶是她给一款奶茶当代言的商务微博，阮卿卿直接往下翻。
江云歌_
新专辑已经在筹备！这部专辑是我有感而发。生活中突遇变故怎么办？还是让自己的精神像百灵鸟一样放声歌唱。
[录音棚背景自拍.jpg]
江云歌_
元宵节快乐！我在决心一些事情……
江云歌_
今天和妈妈一起shopping~路上遇到了粉丝，和他们拍了几张合照！
[打码合照1.jpg][打码合照2.jpg][打码合照3.jpg][自拍.jpg]
江云歌_
关注了一下隔壁学校的格雷诺比赛，发现我们国家进了十几个人进决赛。很厉害啊！不过姐姐看样子不太想去，我觉得这是为国争光的时候，有机会肯定要上啊，她在想什么？想当逃兵吗？
[困惑表情包.jpg]
阮卿卿默默看完，默默关闭网页，评论区和转发区都没有看。评论区和转发区没什么好看的，要么是粉丝控瓶要么是粉黑大战。
并且看5t5挂件的意思，她们吵架的重点变成格雷诺比赛到底是不是野鸡比赛上了。微博吵架重点总是歪。
她需要理会吗？好像也不需要。
明明都是生活在一个地球上，也同样是人类，她却弄不懂江云歌的逻辑。“姐姐”？谁和她姐姐？
离谱，江家和江云歌一起离谱。按正确的出生时间，她应该是江云歌的妹妹。
现在江家大概咬死了定她是“养女”？或许吧，和她总之没什么关系。
艾梦乐对她，都勉强还算有恩，江家对她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说来，她这样子待着，其实也挺没意思……
阮卿卿对着电脑枯坐，眼眸折射电脑屏幕的光，除此之外，眼仁黑漆一片。她陷入沉思，内视自己荒芜的内心，天阴沉无雨，风吹过旷野，一阵寒凉。
手机消息响起，她惊得身子颤抖，头脑也有些跳动的疼。
不过人是清醒了……可以说是疼醒了。
阮卿卿按住太阳穴后面的筋，长长呼一口气。很难辨别现在的心情，她索性先抛开，看信息。
是微信的信息。
灰昼大陆主美：【醒来的话回个消息。】
阮卿卿：【？】
主美：【这周五发更新微博，记得微博营业一下。】
阮卿卿：【？？？】
阮卿卿：【您是没睡，还是已经醒了？】
主美：【[冷漠.jpg]没睡，刚赶完稿。】
阮卿卿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窗外已经飘来小摊贩烙煎饼的香味，楼下阿姨也窸窸窣窣地起床，准备煮早饭。
然后主美修仙熬夜。
她识趣地不在熬夜问题上多话：【我微博不说话比较好？】
她在微博上比较冷淡，几乎是个无情的营业机器人。有什么好营业的？
主美倒也坦诚：【前段时间微博画手和游戏玩家吵架厉害，我需要你做千金马骨。】
主美：【不管你是出国比赛，还是入职，还是就打算当外包画着玩，把你的圈名捡起来，终究不亏。】
阮卿卿没有回复。
她默默起身，决定再去洗一把脸。
另一段历史，搬砖赚钱的历史，同样并不想回忆——
阮先生和其他先生给艾梦乐的钱分明够她买十套房子，但到她被关进精神病医院后，清点账目，才发现，钱已经被艾梦乐挥霍到自己只能付医药费的程度。
学费可以无息贷款，但生活费和器材费没有着落。
她的画画水平还不错，于是趁着高考结束，把之前放涂鸦练手的画画号[沉吟的鲫鱼]翻出来，整理出比较好的作品，开始用这个号接外包。
她总体上是沉默的，偶尔转发官方的微博，权做营业。不过在微博呆久了，总会认识几个画手。对方殷切评论点赞转发，总是不作回应，她心下过意不去。于是就认识了[猫鲨]等人。
猫鲨的画挺有意思，她经常转发。她本人性子也活跃，经常在微博褒贬是非，指点江山。许多阴阳怪气的话她看不懂，猫鲨又要她互动，她只能挑看得懂的点赞。
后来猫鲨议论到一个敏感话题，评论区陷入粉黑大战。那时舟舟出国两个月，她休学在家，无所事事，又接到新的外包单子，除了画稿就是坐在公园的海棠树旁戳着树叶子发呆。
等她交稿完，回微博看一眼，就被99+的评论艾特和私信淹没。
[你平常和沙沙太太关系不是很好吗？人呢？]
[去评论区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直接删评论？你能24小时蹲在微博删评论吗？]
[有空删评论没空发微博？]
[塑料姐妹情，姐妹被网曝你装死，呵呵。]
[这次骂起来本来就很奇怪，之前也听说鲫鱼解解高冷不爱搭理人，这件事该不会就是她背后主导的吧？]
[猫鲨太太本来能接到商稿的，结果因为这件事有人带节奏，她的工作被鲫鱼拿走了。]
[有人扯着沙沙太太的话做文章，咋了，她发几张画之后就不能说话了？我就爱看她叨叨生活的事，才不当发图机器。]
什么事吵成这样？
似乎很简单，猫鲨说错话，引发辩论。似乎又很复杂，里头牵扯到许多的阴谋纠葛。
而她因为“删评论”，成功让矛盾焦点集中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评论区，没人在意猫鲨的话是对是错，为何会引发讨论，他们只在意她为何没有站队。
信息流喧嚣无比，她只能确定，自己没有登录微博，也没有别人登录微博——异地登录微博，她的绑定邮箱会有提醒。
她发一条微博，解释她生病没能上线（倒也恰如其分），再解释被删的评论可能是夹浪夹评论——很快就被质疑的微博淹没，里头甚至充斥诅咒。
真的想挑刺的时候，什么不能挑刺？
没等声浪更大，她被人约着见面，在秋菊绽放的餐馆见到聂泽之。
于是她满心满眼只有舟舟的替代品，微博的种种喧嚣，都不在她的心间。
——一年半后，重新回忆起来，心下倒是回味出苦涩。
洗完脸，她回到电脑前，主美发来好几条新消息。
主美：【你那点事算什么。】
主美：【这周五运营就会发，你到时候自己决定啊。】
主美：【我私心建议你去参加格雷诺比赛，比赛完接着读书。回来名正言顺入职加薪。当外包没前途。】
阮卿卿轻笑出声，被“当外包没前途”逗乐的。她的前途到底在哪？
她记得之前有人说，“读书用处确实没那么大，只是给人多拖延几年时间想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
是舟舟？还是某个不知名的网友？
参加格雷诺比赛是聂泽之的期望，登陆微博账号营业是主美的期望。
读书是谁的期望？是她臆想中的期望，她以为这么做能触碰到舟舟。也是她想逃离的期望，她想逃离艾梦乐的管控，带着牛奶香气，粘稠而无处逃散的管控。
她垂下眉眼，看着键盘输入账号，密码。
登陆。
发微博。
沉吟的鲫鱼_
我回来营业了（躺平）
[太太？！！！！！]
评论来得很快，十几条，不多，但都是纯粹的喜悦。
她的号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十几万粉丝，离开的时候有粉丝伤心，消失的时候有粉丝挂念，回归的时候有粉丝庆贺。
情绪并不浓烈，需要感叹号和语气词的叠加来修饰。但得到这些已经是她的幸运，多少人静静在互联网出现，又悄然离开，没有留下任何水花。她总是认为自己需要羁绊，但真正有羁绊后，她又总是随时割舍。
她记起自己这个ID的来由。艾梦乐的鲫鱼汤很好喝。
微信消息再弹一条，是陆朝成的信息。
陆朝成：【我们上新闻啦！芜湖——】
他在微信上比在现实生活中活跃许多。大概这是互联网人的共性。
隔着网线，他的喜悦和分享的心毫不掩盖。
或许是早上六点使人昏沉，阮卿卿伸出手时，有一种错觉：她在触碰新的羁绊。
——明明一个小时前她还想在小号吐槽元宵夜的糟糕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