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泽之显然心情很好，送她到公安局后，牵着她的手下车，一同走进公安局。边走边和她介绍。
“卢姐已经让律师帮易老师写好笔录，就是你遇见男生砸他一脸画箱的那个事——你做得很棒！”聂泽之眉飞色舞地说，“笔录看一下没问题就行。然后其他造谣你的人也都抓到了，带头的是一个首美的学生，易老师说你应该不认识。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大恶意……他们不需要你负责，卢姐已经委托律师全权代理。”
聂泽之的心情很好。那些造谣小号的IP地址都被查出来，挨个寝室对应过去，人纷纷抓住。而带头的学长，刚巧在他的冬典影视公司实习，有充分的机会偷到贴吧账号，用公司的账号发帖。逻辑链很通顺。
他要求的坚持查下去查出一个好结果，公司内部没有人搞幺蛾子，也没有引发和卢总的龃龉。一切都只是学生的不明事理。女孩的名誉得到保障。
走进公安局，他们恰巧迎面碰上卢总和身边的律师。卢总沉着脸，依旧一副总裁气质，神色有些愠怒，不知警局的哪里气到了她。
他们互相打过招呼，卢总欲言又止，随后闭上嘴，大步离开。
“怎么了？”聂泽之有些疑惑。
但警察和易老师都已经迎上他们，朝阮卿卿笑道：“是阮女士对吧？来这里给笔录签字吧。”
阮卿卿跟着他们去，翻完笔录，确认无误，写下保证句，签字画押。
出了办公室，她才发现聂泽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离开。打开微信，聂泽之的消息活泼又坦然。
聂先生：【工作事情还没忙完，我先走了。你好好犒劳自己。】
聂先生：【转账10,000元。】
她随手回个“收到”表情包，刚收起手机，一旁就传来易老师期期艾艾的说话声。
“卢总说不方便透露，但我还是想知会你一声……”易老师小声说着，“那个发帖的男生坦诚他对你产生嫉妒心，他同时坚称自己是从别人那里拿到的号，自己并没有发帖——但发帖时，他办公电脑附近的监控坏了，男生无法证明帖子不是他发的。”
里面还有内情的意思。阮卿卿客气道：“谢谢。”
“不客气，”易老师的语气无奈又疲乏，“不过说真的，他的个人账号确实收到私信，问他要不要账号……发私信的账号已经注销，注销前的IP也在公司里。”
“可能还有幕后黑手。”
“是的。”
话音落定时，他们站在公安局门口。
一个看着年龄在四五十，面容慈祥温和，似乎恬淡如白茶的女人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
空地是普通的水泥路，冬日阳光婉约无力，她却站出置身于高级宴会上的感觉，高雅大方，令人禁不住想感慨。
“阮小姐，”女人朝她颔首，“我姓唐，江云歌是我的女儿，我想和你聊一聊女儿的婚事。”
易老师站在一旁有些懵。江云歌的婚事和阮卿卿什么关系？
阮卿卿朝易老师点点头，建议她离开。易老师一步三回头地走远。
等易老师骑着电动车离开，阮卿卿重新看向唐夫人。
阮卿卿不装了，懒怠地笑笑，完全没有友好的态度。
她的头脑被一层薄雾拢上，失去过多的感知，却同时让她有更好的直觉。幕后黑手，可能就是这位唐夫人。唐夫人拥有消灭监控的能力。
但不知为何，她看着唐夫人温和恬雅的面容，心下动荡，只能对着微笑，想讽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唐夫人似乎也微微一愣，很快圆场：“我们去旁边的茶屋聊聊。”
说是旁边的茶屋，其实司机开了十分钟的轿车。停车的地点四周一片静谧，几乎让人以为不在市中心。
下车，进屋。
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屋内的茶具传来水开的声音，袅袅的茶香气传出。
服务员离开后，唐夫人倒了两杯茶，推一杯给阮卿卿。阮卿卿推拒：“我喝茶晚上睡不着。”
唐夫人微微一愣，苦笑一声：“艾梦乐和你不一样，她会直接把茶泼我脸上。”艾梦乐是阮卿卿母亲的名字。
阮卿卿没有答话，安静地和唐夫人对视。她和她母亲不是一类人，她知道，不必多说。
在安静的气氛中，唐夫人的呼吸声重了一分，眼眶渐渐发红。但她最后喝下一口茶，又笑道：“你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沉默。
“但你和她还是有很多一样的地方，”唐夫人缓缓说着，似乎陷入回忆，“她也很喜欢白色长裙配红色外套，显得身材纤细又明艳动人，然后在我丈夫面前晃悠，把他的魂都勾走。所以我看见你就想到她。”
阮卿卿没有说话，如果可以选，她更喜欢那件嫩绿色的毛衣，可爱又暖和。但她被母亲的审美偏好带跑十几年，习惯拿起白色长裙和红色大衣。
“不过，她现在在精神病医院，而我依旧是江家夫人。”唐夫人平淡地说着事实。她没有因此而开心的意思。
阮卿卿只看着唐夫人说话，她感觉唐夫人只是想和她说话，并不打算替她女儿求得什么原谅。
“江家给她的钱，几百万，不算多，但她在你读初中的时候就败光，也实在有些快。”
唐夫人盯着阮卿卿：“你从初中开始，就有意识地参加各项能赚到奖金的比赛，学校奖学金也一次不拉，给自己赚生活费和学费。而艾梦乐，你的母亲，因为缺钱，选择重新找男人吸血……对外宣称那些男人是找你的。”
阮卿卿嘴角微微一抿，什么也没说。她发现这件事后有去劝说母亲，劝说无果，就找机会偷偷报警——行政拘留，无谓的敲打。或许母亲就是从那时开始恨她。
她抿着嘴，扬起一个冷淡的笑意：“唐夫人，您不是想说您女儿的婚事？”
唐夫人又是一愣，似乎浑身都僵了一下。她喝了一口茶，才定下神，按着她的步调说着：“大一要结束的时候，你为你的母亲换了一家比较好的精神病医院，价格昂贵。刚好聂泽之来了，他要你和江云歌相像的容貌，你要他的钱，你们一拍即合。”
阮卿卿小声道：“原先的精神病医院管理混乱，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精神状态也变得更差。”她怨恨母亲，但母亲毕竟生了她。
唐夫人冷酷地继续按她的步调说着，一句一刀，能把人割得鲜血淋漓：“现在，江家和聂家会达成秦晋之好，会给他一些合作项目，甚至是联姻对象。聂泽之甚至刚好喜欢江云歌，完全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阮卿卿：……哦。
可是这和污蔑她有什么因果关系呢？
唐夫人温和而冷淡地看着她：“你是个好姑娘。我会给你你需要的钱，不管是让艾梦乐得到更好的治疗，还是你用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这笔钱都能做到。你和聂泽之唯一的缘分已经断了，我可以让你走得更潇洒。”
“这也代表我的歉意，是我没有教好女儿。”
唐夫人说着，递上支票。支票写得明明白白，五百万。五百万已经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阮卿卿从始至终对造谣没什么感受，男生对她的污蔑于她形成的心理波动，还没有男生骂舟舟时让她产生的心理波动大。她接过支票，客气地道一句谢。
唐夫人轻笑，理所当然的：“不客气。”
茶香十分镇定心神，阮卿卿的心中却偏偏升起奇异的激荡。不知来源，她的心脏却都开始鼓噪。明明她不在意江云歌带动那些男生的污蔑。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以为你会更加讨厌我。”毕竟是正室看见小三女儿？
唐夫人目光沉静，无悲无喜：“给支票的次数太多，习惯了。”
没等阮卿卿深究其中的含义，门口就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门打开，江云歌近乎迫切的声音随着她穿进门的姿态一同闯进屋内——
“妈！怎么样，三百万够不够？”
说完，她才发现阮卿卿也在，面色一僵，讪讪地站在原地。造谣者总是没有直接面对当事人的勇气。
唐夫人面色沉下，坐在位子上微微仰头看她，气势却十分足，几乎能将人压趴下。
她看着江云歌：“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没必要针对他们，他们和你不一样。”
江云歌咬牙，忍耐着不瞪阮卿卿，恨声道：“我讨厌他们。”
“你该恨你的父亲，我提醒过很多次。”
“是他们勾引的我爸，”江云歌强调道，“我爸开创公司，给我们优渥的生活环境，我不可能恨他。”
唐夫人轻笑一声，岁月在她身上留下近乎鹅卵石的圆润光芒。看着年轻气盛的女儿，她温声说：
“那你更该有正室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