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易老师来拿作品。
她毫不掩饰自己看到作品时的惊艳神情,以至于下意识开口问。
“阮卿卿,你最近有得罪谁吗?”
女孩的面上现出纯然天真的疑惑,易老师尴尬地闭上嘴,笑道:“你不知道更好。”
“什么她不知道更好?”聂泽之从大门口走进来,旁若无人地解开西装领带,随意地往沙发上一丢。些许玫瑰香露的味道在空气中流淌。
易老师被他的气势和不拘束的架势惊到,半晌才找回声带,叹息道,“确实没什么,只是一些流言蜚语,不影响阮卿卿同学的比赛。”
为了转移话题,易老师给聂泽之看女孩的画。
聂泽之看不懂,他只觉得白海棠画得很好看好看,又指着色彩斑斓的蝴蝶说:“它的色彩有些奇怪,看着有种压抑的感觉。”
易老师仔细看看,笑道:“每个有特色的画家都会有特定的色彩习惯。乍看下不习惯,看多了就好。”
聂泽之半懂不懂地点头。
易老师只是来取画的,拿到画后,她妥善放到专用行李箱里,就要告辞。
临走时,她没忍住,小心地提醒阮卿卿:“聂董事身上的香水味道是哪个牌子的?我觉得怪好闻的,也想买一瓶。”
阮卿卿笑意温和,杏眼眼尾微微朝下,垂成温柔无害的弧度:“应该是焦糖公司出的玫瑰香露最新款,习惯用液质鎏金隔层作为瓶身装饰的那家。瓶子比香水贵,正常用北地玫瑰公司的就挺好。”
易老师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好的……”
不是吧,为什么?小聂董事长身上的玫瑰香露味道明显是外面带来的,为什么阮同学能如数家珍,仿佛香水是她的一样?
……这是正宫的气势吗?
易老师在恍惚中告辞。余光瞥见小聂董亲密地靠近阮卿卿,而阮卿卿也歪进他的怀里。
那个说阮卿卿是小三的HOT帖……有多少内容是真的?
聂泽之很喜欢玫瑰香露的味道,他喜欢甜蜜,喜欢浓烈,喜欢毫无保留。
他和江云歌还没到能互相交心的程度,所以,他还是回来找阮卿卿,至少,阮卿卿对他的喜欢毫无保留。
他们今天晚上在浴缸。阮卿卿失去任何力气,倒在他的怀里。空气中只剩下她撒的一点薰衣草的温柔香味,以至于她有些发困。
“我明天要去看我妈妈。”阮卿卿小声说。
“我明天要在公司上班。”聂泽之附和道。
字数都一样,回答得很认真。阮卿卿微笑着,不再多解释。
浴室中热气腾腾,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一些说家常的亲密氛围。聂泽之因此感到安心。想怀抱着女孩,让现在成为永远。
但他又确实喜欢江云歌,江云歌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都会忍不住追随。今天中午他在公司和一些高层一起吃饭,江云歌特地坐在最远的地方,朝他做鬼脸,气得他想把人拽到自己怀里。
三年前江云歌也是这般气人,他偏偏就吃这一套。比三年前有进步的地方是,他不再是个毛头学生。
他们三年前的缘分戛然而止,现在终于续上,他应该更加努力延续这份缘分。而阮卿卿……终究只是绊脚石。
江云歌知道他养着雀儿,却还因为他带上领带扣而高兴半天,就算是为着这份宽容,他也应该让雀儿飞走。
想到这里,聂泽之忍不住把阮卿卿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舍不得,他不否认。
所以,至少在今晚,满心爱慕他的雀儿还是能,得偿所愿。
浴室的水声越发大了。
阮卿卿早上被闹钟吵醒。
尽管身子乏累,她还是摁灭闹钟,起身洗漱,她今天要去探视母亲。
聂先生已经去上班,他永远比她起得早。
她挑了半晌衣服,疑惑地发现,衣柜里半柜的素白长裙和绯红外衣。红色拉拉杂杂,各色都有。
小时候,外套都是她的母亲买的,永远的红色,说是能让她运气变好。
她自己买衣服的时候,大概也无意识地延续了母亲的风格和品味。
今天要见母亲。
她不想穿母亲看惯的风格,伪装母慈子孝,于是挑一件绿色的韩款厚毛衣,搭一件修身的黑色窄筒长裤。这套衣服是她在地摊上挑来的,二十元一件,三十元一套。绿色毛衣意外能衬她的白肤色。
吃过早饭,在阿姨“中午一定要吃饭”的叮嘱声中,她坐上约好的车。
宁安精神病医院远在郊区,前两年还没规划清楚的时候坐落在一家垃圾场旁边,路也坑坑洼洼,环境并不友善。
这两年城市扩展,重新规划,垃圾场搬走了,情况才好一些。
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到达。
下车时,阮卿卿看到两个扛着写生架的同学,因为休学一年,她得叫学长学姐。
她只注视一眼,一个学姐就期期艾艾走来,走向她。学姐并没有认出她,只迟疑了一下,开口:“同学,请问能冒昧问下,你用的是什么护肤产品吗?”
阮卿卿哭笑不得,她身体状况极差,外表没有明显显示出肤色暗沉毛孔粗大全是医学奇迹。她严重的时候闻到化妆品的味道就会干呕,如何诚恳地回答她?
“大宝sod蜜,”阮卿卿转移话题,“这么远来写生挺辛苦的吧?”
“没呢!我们其实不是来写生的,”学姐和学长对视一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今天是约了画精神病患者的素描没错,但这活是昨天晚上才接下的……平常都没人肯来的。”
“那你们来这里,是有其他好处?”阮卿卿温和地问着。
“也不是好处啦,人类的八卦心作祟而已,”学长嘿嘿笑着,“学校贴吧有人爆料,说我们学校出了个被包养的小三,她的妈妈也是小三,现在在精神病医院。宁安市比较好的精神病医院就这家,而这个医院一般来说会允许亲人探视。我们想蹲一下,看看能不能看到她。”
学姐的眉心有不自然的一蹙,很快展开,笑道:“你或许也见过?听说她平常很喜欢穿着楚楚可怜的白色长裙,然后搭配上显气色的红色外衣,又仙又美……我主要想看美女的,不过遇到你已经值啦!”
学长似乎对学姐的话并不赞同,却没多话。
阮卿卿微笑着摇摇头,敷衍着回答:“没见过——我先进去了,探视的时间要到了。”
“哦好——”
阮卿卿面色如常地走进门,到走廊上时才按住隐隐阵痛的头。她的内心叹息不已。
半真半假的事总会让人全盘相信,连她自己都不能确认事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