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然依言照做。
纪恒然正在帮她处理伤口,她身上的伤口都不是致命伤,却多而分散,纪恒然光是帮他脱掉了衣裳,就已经弄得一身都是血。
姬然已经来不及去想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事情了,她只是任由纪恒然摆弄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外头忽然有人来报:“抓到了,还没来得及跑。”
姬然听了这话,以为他们抓到了那个黑衣人,意识立刻就清醒了一些,匆忙问道:“谁?”
纪恒然只专注于为她清理伤口,随口对外头说:“等着。”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便去了。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替她消毒包扎,手腕和脚腕的伤口最深,心口的伤口最接近致命伤,其他的大伤小伤最难包扎。
幸运的是,没有一处是能要了姬然性命的。
她可保性命无忧,是一定了。
她并不知晓自己伤势到底严不严重,可是抬起头来看他,见他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却不知,纪恒然就是自己命悬一线,也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恐惧害怕到汗流浃背的时候。
这可是隆冬腊月。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汗津津的手,轻轻拂过她额头上的伤处,为她处理好了最后一个伤口。
之后,她便被她用貂裘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扶着坐好。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她冲他眨眼睛。
两短一长。
他愣了愣,才想起是他们两个约定好的暗号。
他不能识人,总是认不出她来,即便这小半年来画了那么多她的画像,仍旧认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便满面愧疚。
“你记错了,是两长两短。”他轻声说,替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叮嘱道:“别睡,回家喝了药再睡,听见没有?”
“哦,我忘了。”姬然恍然。
心想着,这么重要的暗号都能忘了,那她要是终有一天要被当作诱饵站在纪恒然面前,岂不是……
那可太危险了,以后可绝对不能忘记了。
她正想着,纪恒然那边忽然倒了杯水给她,托着她的下巴,一点点喂下去。
姬然喝了几口,想摆摆手不喝了,结果牵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她这只手,以后怕是废了。
画不了画,写不了字,握不住簪子,也花不了钱了。
一想到这些,她更觉得疼痛难忍,眼泪汪汪地看着纪恒然,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问:“纪恒然,你刚刚是准备救我的,对吗?”
纪恒然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冷冷的回:“不然呢?”
姬然闻言,也不知他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垂着眸,伴着外头人来人往,沉默着。
她心知,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该说的话,始终还是要说明白的。
“坦白说,我现在很乱。我知道,我大概是又陷入你的什么阴谋里面去了。也许你早就知道……”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观察着纪恒然的反应,因为看不出什么变化,还有些丧气,接着说道:“也许你只是突然想要来看看我,不管怎么都好吧,那个,我谢谢你。不过以后,别再以身犯险来救我了。不值得。”
纪恒然原本都准备好承受暴风骤雨一般的埋怨了,可在听见她的最后三个字时,才算是真的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的问。
“我说不值得。”她重复了一遍,态度极其认真:“别为了我去以身犯险。”
纪恒然往后退了一些,脱口而出:“你疯了……”
姬然摇了摇头。
“不,是你疯了。你忘记了吗?我是公主,我是我老子派来监视你和你的家族的,你平常动不了我也就算了,现在能借着别人的手弄死我,何苦来救我?这样的日子,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刚才我就在想,也许我真的死在这里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没有人会把你困在府里,去做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可以和大司马一起,忠于你们想忠于的人。”说到这里,她见纪恒然的脸色越发的灰白,心知他到底还是有点情谊的,便安慰道:“你放心,就算我真的死了,还有我老子发火呢,你就好好做你自己就好,好好做纪恒然。”
她的手脚各断了一根筋,现在只能像个死猪一样靠在车壁上,这样的状态可真让人灰心。
想起刚才被那女人的利刃一刺,如若再偏半分……恐怕她就不能再坐在这里和他说着这些了。那一刻,她不知道是应该觉得高兴,还是觉得难过。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死了,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吧?”她轻笑着,抬起左手,指着右手的绷带,“就这么活着,难道比死了更好吗?”
“别说了。”纪恒然忽然握住了她完好无损的那只手。
“你只有我。”他声音悲恸而笃定。
姬然错愕的看着他。
“有你?”
她起初觉得这话真的是讽刺,可是细想想,又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除了他之外,她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而就算是他,也是充满了算计的。
结果又会如何呢?
她不知。
不过是有胜于无罢了。
“这就够了。”他又说。
姬然不知他是不是因为懂了恻隐之心,而故意安慰着她,有些不可置否。
纪恒然等了一会儿,见她情绪渐渐平复了,便松了她的手,重新替她盖好了被子。
而后起身,似乎是要出去。
姬然疑惑的看着他。
他垂眸,低声说:“今夜我要取一人性命。”
“谁?”姬然皱眉。
这人杀人取命,还用得着跟她报备吗?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却不回答,只转身下了车。
姬然原本也没想太多,只道他大概是想要料理想要料理的人罢了。可是,当她听见那个姑娘怯生生的求饶声音时,还是愣住了。
“将军饶了我,我不想的,都是他们……”
她猛然间抬起头。
这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的,是霁月。
她分辨出来之后,也顾不上身上的疼,只以貂裘遮体,便掀开了车帘。
纪恒然整了整衣袖,慢慢向霁月走去,路上路过一个侍卫,还顺手抽了一把他身上的刀,而后,脚步不停,走到霁月身后,一手扶起她的下巴,另一首举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