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坏事

不能说的坏事

主卧门开了。

白棠赶紧抓起手边的遥控器, 对准电视机。

他额前发丝湿了几根,还挂着水珠,呼吸间薄荷味的牙膏清新提神。

“还不睡?”

发梢那滴水终于落下, 白棠感觉到脖子一凉, 微微瑟缩, 凉意往衣领下浸润去。说话间气流微动, 搅乱她耳边知觉, 带起微妙的痒, 连着半边身子如同过电般, 又一次僵硬酥麻。

“我打算把电影看完再去睡。”她边吃冰淇淋, 边把声音调大四格。

“法国电影?”

差点忘了他精通法文了。

“嗯,中文译名叫《等你说爱我》。”

等你说爱我,五个字, 吐词清晰,抑扬顿挫。

暗示意味很足。

关闻西没接招,说了句废话,“爱情片?”

“应该说是文艺爱情片!”

“有什么区别?”锐利的眸子发现小嘴唇上的蓝莓夹心酱,便抽了张纸, 轻轻替她擦拭。

“当然有区别, 只有法国才能把这类电影拍得唯美浪漫, 单纯透明的感情让人向往。”

“这类是哪类?”清理完,他不忘配合她的喜悦询问下去。guwo.org 风云小说网

“萝莉大叔年龄差禁忌的爱情故事,像《这个杀手不太冷》《不伦之恋》《白色婚礼》,尤其是《白色婚礼》心碎绝望,诗意凄凉, 比《洛丽塔》更震撼人心……”白棠蓦然停断,好像有股情绪不愿再被捆绑, 亟欲逃脱出来似的……

“这部片即使有让你反复观赏的价值,那你也该休息了。”

“你不陪我看电影?”白棠讶然问道。

“我喜欢战争片。”

言下之意是不喜欢这种,何止不喜欢,关闻西甚至都不想让白棠看,她提及的几部电影,关闻西只看过盛名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和《洛丽塔》。

心碎绝望,震撼凄凉的东西,都不适合白棠,她需要温暖蓬勃,热爱光明。

他关了电视。

“快十一点了,明天还得回学校,赶紧去睡。”

“可是……”沙发上的女生起身,想反驳一二。

“白棠,听话。”

欲言又止,他口气虽依旧温和,可那肃穆的表情,似乎在暗示,他不再容许她说第二次“可是”。

“好,你也要早点休息。”

“睡觉别踢被子,免得着凉。”

“嗯,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确实常踢。”

关闻西轻快结语,决定不再多言,扣着肩膀将人推到客卧门前。

“晚安。”

语闭,出众的颐长身材,就在灯光下旋身远去,反倒是伫立沙发旁的视线久久难以收回的白棠,看似有许多话想说,顿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次日,只见早饭不见人,看了留言条说有事忙去了。

白棠吃完饭,打车去了高铁站。

回到学校后,白棠才知道昨晚安婷和奚怀谷吵架闹分手的事。

哭了一夜的安婷,顶着核桃眼说要出去吃饭。

吃的是红白各占一半的鸳鸯锅,汤底咕嘟嘟地在铜锅里翻腾。

“他们家的食材很新鲜,牛肉都是一大早从屠宰场拉过来的,从来不隔夜,你尝尝。”白棠用漏勺捞起一堆涮好的肉片推向安婷。

安婷用筷子夹起牛肉,在蘸料碗里过了下,尝了尝,点点头道:“嗯,好吃。”

田文文说:“你真决定了?不后悔?”

安婷准备下筷子的手在半空停住一瞬。

白棠也逮住机会劝,“他出国又不是不回来,现在通讯这么发达,除了见面少了,跟现在也没差。”

“异地恋我都谈烦了,还异国恋呢,”安婷夹了片毛肚,在红汤里涮着,“我不想受那份委屈,也不愿耽搁他的前程,分手是最好的办法。”

“真清醒。”田文文竖起了大拇指。

“就这么放手了。”白棠还是觉得惋惜。

毛肚好了,脆生生的,涮的时间刚好,安婷吃完又涮了一片,“他父母去找我外公了,说他家培养个博士生不容易,让我能行行好。”

两声轻叹此起彼伏,这个话题就此掀过。

最后一个学期,很多准备毕业工作的学生都在校外找到了实习单位。

白棠则不紧不慢地在整理毕业论文,她早有打算,过程也算得心应手。大纲做好,列出论述要点,参考资料也准备好了,应付完这个期末考就可以开始写了。

相比之下,安t婷就没什么计划性,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今天有个念头明天又否掉。连续定了几个选题,都被导师否掉了。她焦虑得不行,在宿舍来回踱步,忍不住抱怨,“让我自己报,我报了一个给我否一个?”

田文文正对着电脑核对表格里的东西,鼠标停顿片刻,侧过脸,“实在不行,你就去跟导师商量商量,最起码有个大致方向。”

“等他出差回来,我再去找他吧。”

安婷转过椅子,叹口气,看白棠把衣服挂在门把手上,“你这身衣服,我逛街在万象城专柜看过,当季新款,五位数呢?”

白棠一怔,低眉垂眸,没有立刻接话。

从小到大,她的衣服配饰大多都是关闻西按照自己的喜好让人按季节送过来的,她偶尔网购丶逛街也会买,只是图个新鲜。平时白棠确实没太在意过这方面,若不是被安婷当面指出,她甚至已经习以为常到根本毫无所觉,但落在同学们眼里,可能早已成为她家境好消费高的标识了吧。

怪不得白笙平时老让她低调低调。

目光落在腕上那条镶嵌白贝母四叶草手链,白棠再次陷入极端自我矛盾。

实际上最近她一直在给自己洗脑,有时想,要不然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吧,反正他对我这么好,当个妹妹陪在他身边又怎么样呢?

可清醒过来又忍不住打气,凭什么只是妹妹!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不照样对她有反应,哪有哥哥对妹妹有反应的?

隔了没两日,期末考开始了。

最后一科考完,三个人按惯例约去校外吃饭。

安婷还没走出失恋阴影,席间,大家彼此默契地统一,主要任务就是安慰开导她。

她面上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以后要努力做事业批,狗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说完,却红着眼眶用纸巾揩鼻涕,非嚷着喝点儿酒,气氛烘托到位,白棠也只好陪着。

一直从夕阳西下喝到夜色四合,平时白棠在家平时也喝酒,一般都是低度数的调制酒,或红酒果酒,而今天喝的是饭店里卖的那种小瓶的白酒,辛辣刺激,每人按头分配一瓶,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等有反应时白棠已经微醺,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勾肩搭背站在路边拦车。

出租车停下来,田文文坐上副驾驶,出声招呼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的白棠:“愣着干嘛,快上车啊。”

“哦。”了一声,白棠才上了后座,靠在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安婷身上。

车上唯一清醒的田文文,打着十二分精神,仔细观察路况,还把出租车车牌号发给了相熟的同学。

推门下车时,白棠想她是真的醉了,门口摇摇晃晃的灯影中,车边站着的那位长身鹤立的先生,正是她原打算躲过去的,本该在安城的人。

白棠擡头茫然看他,“关闻西?”

关闻西得知她今天能考完试,特地从安城过来接她回去,没想到刚到宿舍楼下就正好撞到外出归来的白棠。

他向前走近两步,见她双颊绯红,粉色从白皙的皮肤下面透出来,呼吸间带点儿酒气,“……又喝酒了?”

空气里有冷淡的幽香浮动,熟悉的味道让白棠确认,不是错觉。

怎么那么倒霉,每次喝醉都被他撞见,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白棠听出关闻西沉郁语调中的质问意味,又看他紧紧敛起的眉宇,知晓他定是不大高兴了,但大约是酒精膨胀了她的胆气,她转眸问:“喝酒怎么了,你没喝过酒嘛,成年人喝酒又不犯法,你管我?”

说完看都不看一眼,擡脚就往宿舍走去。

“哎?白棠你倒是搭把手呀!”田文文扶着踉踉跄跄站不成个的安婷。

折返回来的人,擦身而过时,关闻西伸手扣住了她的后颈,边拉到身前,边对田文文致歉,“不好意思,我有事跟她说。”

“好的好的,你过会儿直接把人带走也没问题。”田文文说完扶着人艰难进了宿舍门。

白棠皱眉,“你怎么来了?”

关闻西轻笑,虚虚弹了个脑瓜嘣,“听说你走了我们公司总裁夫人的门路,要来关氏实习?”

“不行吗?我有靠山我怕谁!”白棠此刻逻辑还在,就是控制不住语言系统,说话有点大舌头,听着有点好笑。

“你来就为这个?不对,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白棠想擡眼瞅他,奈何眼睛睁不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前晃,“你们说了都不算,关厉东来了也管不住我,我嫂子会给我撑腰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来楚心悦的回归,真是帮他省了不少麻烦。

“你想干什么呀?”关闻西觉得这会儿的白棠还挺有意思,一边循循善诱一边用手轻轻摩挲抚摸她颈侧的一小块地方。

他的拇指内侧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它们在她身上划过时,轻易带起一股异样的颤栗。

白棠呼吸都乱了方寸,“……比如说,呵呵呵,不能说的坏事。”

说着,转过身,扑进了他怀里,揽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口衣料上蹭了蹭。

关闻西垂下头,下巴埋入她的肩颈窝,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垂,她能感觉到他平实的胸膛,坚硬的手臂,隔着衣服与他贴在一起的时候竟唤起一丝麻意和无数的痒感。

“这就是坏事?”他轻笑,低声诱哄着问。

白棠有点站不住了,“晕,靠一会儿……”

“你说的那几部电影我看完了,猎奇的成分偏多,现实都会圆满的。”他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她特别推崇的那部《白色婚礼》他暂停了好几次才看完,没那个心思去欣赏画面的美感,只是那个故事是病态的,最后女主角自己终结了她的生命,镜头升华了电影主题。关闻西没有欣赏这类故事的眼光,他只关心白棠看这个故事的心情和感受。

“你在担心什么?电影是电影,生活是生活,我分得清。”她推开他。

“那,分得清小姐,要不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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