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悬在备忘录上的手。
再写不下去。
颤栗的长睫遮敛着从来以高傲示人的姑娘眼底汹涌的潮湿,死死掐着掌心,压抑着那滴悬在眼尾欲泣的泪珠。
许久。
“好的,贺先生。”
“如你所求。”
【!!!!!!啊啊啊我草草草!贺仙儿他居然有了喜欢的人!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贺仙儿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没有清醒认知?你这样的低低低配都找不到好么?!呜呜呜我怀疑贺仙儿在夹带私货,温故不给他本人求爱情,他就曲线救国给他喜欢的人求,换来换去还是一家人嘛。】
【不装了,我就是贺知新喜欢的那个姑娘,国家一级嘴硬选手、十级逞强大师、我们村最靓的妞(呜!我哭得好大声)】
【只有我听得难受吗?明显是贺仙儿爱而不得啊,“她把我拉黑了”,就七个字,我却好像看了一出虐恋......】
无人说话。
众人微惊,回过神后,心照不宣地同时交换了个眼神,好奇究竟是哪个姑娘敢拒绝这个圈里诸多女星都求而不得的男人。
“真没看出来,知新也有被发好人卡的时候。”粥粥佯装关切,“这点信息够吗?知新要不要再补充点,比如怎么认识的呀?有没有你们二人的共同回忆呀?”
话刚落,被男人淡漠一瞥。
粥粥要到嘴边的八卦瞬间咽了回去。
丝毫不怀疑,她再多嘴,会被面前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男人送上难堪。
粥粥明哲保身地转移话题:“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会是我们的小尤末,来,给赢家一个小特权,接下来的游戏你可以优先选择。”
尤末紧张地擦擦手汗,盯着粥粥手中一排一模一样的卡牌,只恨自己的眼此刻不是x光,能看透背面头像。
心里默念着“佛啊求你保佑一定让我和我男神一组,信女愿吃半年素”,这才心一横,飞快抽出一张。
而后对上了一双邪魅娟狂的眼。
尤末顿时日了狗的心都有了。
有人凑近:“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幸运和今晚的赌神搭档?哟嚯,这不就是我吗?”
说话的正是照片本尊,方才笑称自己终于有出头之日的「实力派」。
尤末看着这张刚被粥粥当反面教材教育的油腻本油,感觉自己亟需吸口氧。
勉强挤出丝笑容,这才恹恹和他落座。
一共六组,一个观察员明星配一个素人嘉宾,十个问题相互快问快答,节目组特意安排的所谓快速拉近明星和他们距离的破冰社交。
尤末选择后,粥粥手中只剩下五张卡牌。
轮到温故,懒懒一指,正欲抽走,忽然有人出声,“我们可以反选吗?”
温故抬眸望去。
对上了一张明艳的脸。
姑娘红唇高眉,纤腰卷发,是与温故截然相反的浓颜美人。
“应该也可以让我们选一次吧?”
粥粥:“当然。”
说着,利落地把剩下五个素人的照片扣桌上,让蒋昭盈挑选。
蒋昭盈却没动,浅浅笑着看温故。
紧接着,朝她伸出手,“我喜欢和美人姐姐合作。”
温故鼻尖掠过一阵花香。
娇艳欲滴,羊脂蜜玉,和主人一样,白嫩得连落上粒灰尘都觉得是风的错。
温故无声紧了下手指,不动声色垂下衣袖,将本就灰暗得不见天光的腕骨藏得严实。
这才抬起,在蒋昭盈手上一碰即放。
“合作愉快。”
游戏开始。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谈过几段恋爱?”
“一次。”
“什么时候?”
“几年前。”
“几年?”
“不记得了。”
“初恋什么类型?”
“帅的。”
“具体点,请找一个相似的男明星形容他。”
一直回答得滴水不漏的温故,在这一瞬,很轻地默了默。
形同陌路的眼和骄傲的脖颈挺得笔直,但那道自始至终都无声落在她身、几近压得她铜墙铁壁的坚硬溃不成军的目光,这一刻,依然仿佛直直地穿透了她冰封的心。
“3、2、1——”
即将落下,温故淡漠道:“没有相似,如果非要形容,和他相反。”
众人顺着她视线看去。
永远遗世独立却又难以忽视的男人安静坐在一侧,旁边是因为蒋昭盈挑选打破一男一女组合而刚好落单的一个素人男嘉宾,明明也长挺帅的男生有些局促,不见小屋里出身优越带来的贵气,反而暗淡如深海斑驳的礁石。
贺知新轻轻侧了下眉,眼底深不见底的波澜收敛,从容不迫地,迎上这道自己在无声阒寂处悄然等待很久的注视。
“我是什么类型?”
温故一滞。
万没想到这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破坏规则,正欲搪塞,贺知新侵略的目光已经穿透遥远的距离逼近。
“很难回答?看来温小姐对初恋刻骨铭心。”
“......”
“贺先生误会了,只是在想该怎么措辞才能让你没那么难过。”温故甜笑,软糯的嗓音因着刻意冰凉的语气反而增添了慵懒的反差,“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自高自大,自作多情。”
【!!!!!!我草草草温故你真敢!你摸着胸,你凭良心说,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贬义词形容的真是你面前连黑料都没有的贺仙儿吗???昧良心啊!!!】
【这女人她没有心,知道了知道了,贺知新真的是你最讨厌的男明星[裂开]】
一众千层浪的哗然里,终于等到温故这没长眼的黑粉公然挑衅顶流现场的诸位嘉宾和网友双眼放光,期待面前不近女色到无情的男人会如何还击。
贺知新依然表情淡淡。
连眼底深渊凝立的弧度都不曾动,仿佛温故口中黑点上长了个人的垃圾不是他。
“所以,你初恋坚若磐石、虚怀若谷、正人君子、表里如一?”贺知新轻轻勾了下唇,总冰冷的深眸在这一刻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那倒的确是不错,值得你念念不忘。”
温故:“......”
滞了滞,这才平静自若地迎上他,“我初恋性格究竟怎么样反正我是不记得了,反观贺先生,脑补发挥的本事倒是一流——还继续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一直冷眼旁观的蒋昭盈说的。
闻言,蒋昭盈一直静静审视着他们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收了回来。
低头看卡牌,准备继续。
耳旁忽然飘过一道冷冽的嗓音,“抱歉,借你问题一用。”
男人依然松竹静寂地坐在远处,与她们隔着遥远的距离,但那道即使是征求旁人意见也不曾离开过温故的目光,眼底沧海深暗。
直到此时,蒋昭盈才意识到,从来无情却也绅士的男人,这句礼貌的询问,并不是争得她同意。
而是不容置喙。
“和他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温故呼吸有一瞬落空。
指尖掐进掌心,触到嶙峋的腕骨,微默。
“我想我和贺先生并不是一组。”
“现在是了。”贺知新静静看着她,指尖搭在桌上,玉石雕琢的修长与桌面叩击,不紧不慢,却无声在她心底留下剧烈鼓点,“还有三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