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齐大人英明!

时隔一日,三圣庙突然封庙之事,在白帝城中传开。

众香客云集庙前祈福台,却见大门紧闭,上头帖着府衙的封条,还有几名绿衣衙役在庙周巡逻,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半步。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封庙了呢?”

“三圣娘娘可是咱们白帝城最灵验的姻缘子孙神呐,不能封,不能封啊!”

“咱们白帝城的百姓,谁家办喜事,不得来三圣庙祈个福,这以后还上哪拜啊?”

“那陈知府,如何能干出此等不当人子的事!”

“说的没错,不当人子”

“嘘,小点声,你们怕不是活腻了,想找死”

信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有心思活络的凑到守大门的差役身边,打探道:“差爷,可知原委?这三圣庙怎地就给封了?”

知府大人有言在先,府衙告示一日未出,与三圣庙相关的所有消息,一概不得透露半句。

衙役们自是不敢多嘴,若换作平时,被问烦了定会横眉冷对,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惹出事端来。

奈何问询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个绿衣被问得脑瓜子嗡嗡的,烦躁不堪,却也只能强忍着不敢发作。

待到正午时分,聚集在庙前的人,不减反增。

赶完早市空闲下来的百姓,听说三圣庙无端被封,纷纷赶来凑热闹。有好事者仗着人多,吆喝起来,要知府大人给个说法。

笃信三圣娘娘的信众,从东南西北四城、乃至周边乡县赶来的香客,立马响应。

人一多,就容易形成群体意识,自主思考能力直线下降。不一会儿的功夫,声势就浩大起来。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更是扬言要再给不出个说法,就冲进庙里看个究竟。

几名绿衣眼见就要挡不住,一行蓝衣捕快策马奔来。

府衙的告示刚帖上,百姓们就迫不及待的围上前查看,奈何有不少妇人大字不识一个,还有些人文化水平低,单个的字是认得,但连在一块儿,就不明其义了。

两名捕快负责在告示旁,一个宣读一个解说。

消息一出,人群中像被扔了一串二踢脚似的,瞬间乱了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有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有人则感到一阵恶寒,声音颤抖地问道:“差、差爷,是不是弄错了?那、那些童子童女像,真是用、用孩童制成的人、人俑?!”

“作孽啊!咱们白帝城这是遭天谴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作孽啊...”

“亏我还拜了这么些年,那三圣娘娘神像里头,居然...居然有尸身!!”

案发当晚,陈翰轩便令人将三圣庙封禁,并在齐逸的提议下,派府衙差役将那尊偌大的三圣娘娘神像拆毁。果不其然,神像内竟真的藏有一具尸体。

通感的视角,来自叶思锦,齐逸并没有看到她被那邪书生塑进神像内的过程。但通过十八座童子童女像,不难猜出叶思锦的尸体去了哪里。

得知真相的老百姓,体会了一把信仰崩塌的感觉,他们不敢相信却不得不面对,自己笃信的姻缘子孙神,竟然被邪修玷污的事实。

年轻女子都被吓得面无血色,几名老妇则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嚎着:“杀千刀的,怎能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来!嗷嗷~”

也有青年男子怒目道:“姓符的畜生,竟然就这么死了?该当游街示众,再千刀万剐!”

“不够,千刀万剐也不够,该当下油锅,下油锅!”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人突然惊呼道:“我想起来了,去年下半年,我们蓝田坊游老二家的大胖小子,突然不见了。都说是被人贩子拐了去,怕不是...”

“是啊,我们定康坊有户人家的闺女,年头也不见了。报了官,该查的都查了,愣是没查出根毛来。大伙也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一旁的老伯叹道:“要真被人贩子拐了去,买到别人家做儿子,尚且还是活的,还有口饭吃。要真是落入那姓符的狗东西手里...唉!”

“符子胥,这名字好生耳熟。啊,想起来了,我认识这姓符的,平日里都蒙着半边脸,听说在几间私塾走教。狗日的畜生,就是借着在私塾教书的机会,拐杀了那些孩子...”

走教,即临时代课老师,不在一间私塾常驻。

“竟还是个教师?禽兽不如,当真禽兽不如啊!”

百姓们都知道符子胥被当堂斩去双腿、血尽而亡,却还是不忿,纷纷要求知府大人,将此獠曝尸三日,以泄众愤。

蓝衣捕快表示会将大伙的心意,上禀给知府大人,是否将人犯曝尸,由大人定夺。

“不知大伙还记不记得,北司坊九头案?”

人群中,一位灰发苍苍的老者,突然问道。

旁边众人想了想,很快就有人回道:“老先生是说八年还是九年前的那起血案?”

老者抚须颔首:“没错,不过,那起血案发生在十年前。”

“你这么一说,想起来了,北司坊有间酱油铺子,掌柜的是个瘸子,媳妇却长得很俊。”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说道。

又有八卦的妇人,回忆道:“我就住在北城,离北司坊隔了两条街,这事我门清。一开始只找到九颗人头,北城衙门找了两天,最后在酱油铺地窖的酵池里找着尸身了。”

“呕!你用不用说的这么详细”有人一脸恶心地埋怨起来。

“我也听说过这事儿,据说是那俊媳妇水性杨花,勾搭了汉子...”

“呸!”灰发老者朝说话的妇人,狠狠啐了一口,而后突然潸然泪下:“老夫唯一的女儿,就嫁给了那掌柜应五郎。”

众人哗然,这老头居然就是那俊媳妇的亲爹。

“小女惨死,但那北城衙门的告示,只说杀人凶犯已伏法。只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个名字...”

老者泣不成声道:“那凶犯是何方人士,因何故杀我女儿女婿。另外那七人又为何会死在我女婿的酱油铺里,一干原委,皆未道明。”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怜我女儿不仅惨死,还背着骂名,死不瞑目哇!”

围观众人或唏嘘或摇头不忿,也有个别心思龌龊的猛翻白眼,嘴里暗暗说些不干不净的。

老者抬袖抹了抹眼泪,抽噎道:“若当年,那告示也能像今日这般,将事情原委说得明白,我女儿也不会夜夜托梦给我这糟老头哭诉。”

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点头认可道:“说的是啊,以往衙门张帖告示,凡涉案件都只写人犯某某已归案、已伏法之类。便是偷盗案,也不会写明盗贼窃得多少财物,哪像今日这般详细。”

“依我看,这告示啊,就该这么写!”

“对,咱们都住在白帝城,城中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就该让大家知道。万一再遇到谁家有小孩走失的事情,也好有个提防。”

“就是,就是...”

人们纷纷附和,先前说到老汉女儿偷奸的妇人,一脸羞愧地向老者盈身一拜,诚心诚意地致歉。

一个嘴上没把门的汉子,好奇道:“知府大人这是换人了?”

两名负责宣读告示的蓝衣捕快,立马瞪视此人。

“休得胡言!”

青年书生立马打圆场:“哈哈~两位差爷,别跟这种糙汉计较,不知,咱们那位陈知府,这次因何故,出了这样一份告示?”

高个子蓝衣捕快绷着脸,沉声道:“知府大人自是公正严明,还需尔等来教?”

另一名体态微胖的捕快,则温和地解释道:“各衙门出的告示,都严格依照大启律法规定书文。不过,此案非同小可,知府大人听取了南城衙门新任代令官的建议,将案件始末概述于告示之中。便是令全城百姓以此案为鉴,今后若遇类似事件,或发现行迹可疑、举止有异之人,皆可前往衙门告发。”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若不便暴露身份,也可写成书信,投于衙门外的检举箱。”

书生奇怪道:“检举箱?在下为人写过状子,昨日正好还去过衙门,未曾见到此物啊。”

高个子捕快回道:“明日再去,便能见过。”

“哦哦,新立的。”书生点点头,想了想面色突然古怪起来:“差爷方才说,南城新任代令官?”

“没错。”高个子捕快瞥了此人一眼:“怎的,你还认识不成?”

书生面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昂首挺胸道:“巧了,在下不仅认识,还曾助小齐大人破过案。”

书生姓金,正是在杯莫停一开始跳的很欢、后面跪的很彻底的那位。

金书生一顿吹嘘,围在庙前的百姓,也有不少人知道冰粉奇案。

“不愧是小神医,能治病救人,还能侦破奇案!”

“竟能想到将案件始末,在告示里写明,免得坊间谣言四起,三圣娘娘到时候被传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是啊,小齐大人英明!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是那姓符的邪书生,利用三圣庙为非作歹。”

“对,这又不是三圣庙的错,更与三圣娘娘无关。都是那该死的邪书生,活该被斩双腿,死无全尸。”

人们齐声夸赞起来,某金姓书生,继姓氏被污后,又体会了一把身份被辱的羞耻感。

“三圣庙一案,正是你们口中那位小齐大人,一力侦破。凶犯符子胥,亦是这位小齐大人,凭蛛丝马迹找出来的。”

沸腾的人群,陡然静了下来。

微胖捕快说罢,高个子又补了一句:“新任巡抚刚到白帝城,便任命小齐大人为南城代令官。知府大人,更是委以重任,命小齐大人查办疑难杂案。”

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拍手称赞,说新任巡抚慧眼识珠的有之,称陈知府知人善用的有之。当然,更多的还是夸赞南城代令官小齐大人,心思缜密、探案如神。

“有幸亲眼见到小齐大人,在杯莫停当众抓出凶手。却不知,这起累累人命的大案,他又是如何发现那杀人魔符子胥的。此獠是个教师,与三圣庙毫无干系,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金书生一声感叹,引得围观众人好奇心大作。

作为这起案件的主审官,知人善用的陈知府,心底的疑问更深。

“所以,你究竟是由何原因,将南郊十尸案与三圣庙联系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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