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的袋子破了一个口就开始漏风,即便不刻意撕扯破口,风灌多了,有些本性里的恶意还是难免流泻出来。
陆离对自己先前话里的刺还是有些后悔的,因为霍替作为队长第一次对陆衍之提出要求——最后一天是团队需要自由行动的时间。
陆离逃了课。
跟着她的私有物享受自由。
在这会子没“外人”的时候,霍替作为队长的地位才无遮掩的凸显了出来。
男孩趴在泥土地上给他当脚凳,女孩虽然只有黎诺靠坐在他身边,但其余女孩垂眸乖巧、满心崇慕的情绪却完完全全冲击进了陆离的见识盲区。
“古道。”
薄唇终于在陆离的视线里轻启,吐息间字字句句却都出乎她的意料。
“尝尝什么味儿。”
女孩们应声俯在了地上,粉嫩的舌尖如没熟透的果,青涩却又鲜汁欲滴,此刻沾了灰,像是落了地,更便于踩踏。
陆离也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个情绪转换,只清楚的记得惊慌只是一刻。
她身子在地上越伏越低,发亮的眸子却黏在霍替身上越看越挪不开眼,她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她的身上有些热。
那是一种发现禁忌的胆战心惊。
陆离没敢看太久,有风起,杂草伏倒藏不了人。
她一路狂奔没有回学校,经过杨春秀的棋牌室随意扫了一眼就进了家门,陆恒该在奶奶家午睡,此时家里空无一人。
陆离家是朗河镇一致的两层木楼,年前陆衍之新翻新了房梁,也换上了新瓦,一行六人都被安置在了木楼二楼。
陆衍之说城里人隐私观念很重,给二楼每个房间置了锁,还再三叮嘱姐弟二人人走之前不准上楼。
陆离翻出了备用钥匙,一步步踩着木梯上二楼,金属钥匙在手心硌得生疼,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却在胸膛跳撞出了痒意。
她打开了霍替住的房间门。
要怎么理解这股冲动,陆离把它解释为禁忌替代的心理满足。
发现禁忌的视觉冲击叫叛逆的她在心里把霍替捧上了一定高度,那是一种原始的向往,遥不可及的理想,她心里抱有期待,可期待不落于霍替,而落于她获取心理满足的勇气。
只要摸一摸霍替用过的东西,躺一躺霍替睡过的床铺,心理满足便能突破极限值。
这是她最开始的疯。
意外的,房间里并没有属于霍替,或者说不属于他们家的任何物品,但床单确实换过,区别于他们家老式印花的款式。
陆离脱了鞋,她还是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靠近那张床她花了不少时间,羞耻还是在她脑海叫嚣过一阵,闭气凝神的小心翼翼也敲打过她狂跳的心。
可怎么办,还是想,想靠近,想汲取,想……占有,哪怕只有一刻的满足。
木床床板陆衍之多加了两层褥子,这群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建树和成就的高中生却因为城里人的身份被陆衍之当成座上宾。
他们来自大城市,他们见识辽阔,他们能带给学生期望与向往,他们可能是学生推翻沉厚封锁的助力。
陆衍之想得越好,陆离的梦做得就越香。
她肖想了太多,却全都是关于霍替。
他的美,他的藏,他的狂……
“舒服吗?”
陆离如遭电击般从床上直起身,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原来他的声音这般蛊惑人心。
霍替背着手躬身将浸着揶揄和不明意味的面庞送到了她的眼前。
“你跑得那样快,我差点没跟上。”霍替轻笑了一声。
这距离实在太近,这笑实在是浅,陆离整个人跌进他浅淡的瞳色里,如遭溺毙般呼吸困难。
陆离的四肢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被刺破妄想的羞愤如万蚁噬骨,她甚至想从身后的雕花窗扉一跃而下。
她要从这灭顶的近身压迫中偏脸起身,霍替却忽然低下头,在她偏脸的瞬间朝着她拉长的侧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低沉的声音里泄出不满的咂嘴声。
啧。
很轻,却似雷击般轰炸在陆离的耳膜。
“劣质洗衣粉,栀子花。”
陆离想逃,霍替却捻起她肩线的衣料将她扔回了床上。
“别着急走,你想要的,我给你。”
“我不要……”
“哦?是吗。”
他侧身,不由分说的将脑袋枕在陆离肚子上。
陆离的头猝不及防的磕在床板上,共鸣出的震天声响在她脑仁里乱撞。
她的眼神失焦,全部的意识跟着那点不轻的重量汇集在腹腔。
她这是被看穿了吗?被霍替,亲手扒得只剩惶恐。
霍替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气,语气俨然有了倦怠之意:“可以忍受。”
他在自我安慰。
恍如无人。
陆离的喉咙有些紧,她鼓着胸膛将呼吸放得又慢又缓。
腹腔起伏渐微,他或许能躺得更舒服。
像是宠幸。
陆离想得到的不过是微末的心理满足,霍替却像梦一般降临一股脑砸给她太多。她不敢垂下眼眸觊觎分毫,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由着他轻且匀长的呼吸钻进耳朵。
手指微微蜷曲捻住一丁点的棉质床单,有阳光从窗外跳跃进了空旷的指缝,控梦般的巨大喜悦充斥在这一方阁楼里,时光显得漫长。
“霍哥哥……”
陆离乍然从梦境中睁眼,霍替不耐的声音清晰得不真实:“出去。”
猛打了一个哆嗦的反倒是陆离。
霍替的不满肉眼可见的浓郁。
陆离没脸没皮的活了这么十二年,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悚然这种情绪,而这一切只得益于这位名叫霍替的少年的一个眼神。
可还没完。
“小朋友,对比她们,你当肉垫真是……单薄得可怜。不过,我十分愿意遵循你父亲的心愿,让你,涨涨见识。”
“今晚,古道见。”
陆离听不懂。
霍替的这段话太长。
但她一个字儿都没有忘记。
配合着情景记忆,烙刻一生。
这一晚,朗河中学一名初三学生轻生绊住了陆衍之回家的脚步,杨春秀的牌友生日,棋牌室麻将声一直没停,陆恒困得很早,陆离没费什么力气就脱了身。
二楼木板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光听声音就能想象那盈盈身姿娇俏的恍若能足下生花。
陆离斜倚在门板上,等着人下楼。
“陆离,有时间吗?”
陆离对黎诺的印象还没有那束满天星深,但那是今天之前。
你怎么还在?陆离想问,但没出声。
“他们今晚在茶马古道旁露营,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所以我代表我们团队给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承蒙照顾。”黎诺的笑很甜,话也很好听。
一堆琐碎的小玩意儿,黎诺挑出了一盏手巴掌大的纸灯笼递到她手里。
“这是一盏月亮灯,散落是缺月,合起来就是满月,烧一只蜡烛,提灯照路。”
陆离只觉得这言辞文艺矫情,想到这些城里人早就被自己看破的半遮面的伪装,心里不免鄙夷,连面上都藏不住一丝将泄未泄的轻嗤。
从没想过深处。
她也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