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城边一座深山里。
一群乞丐正躲在这里,旁边一条小河,大片的草地已被踏平,乞丐们横七竖八地或躺在地上,或挂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发呆。这些人说是乞丐,但大多已没了人形,看模样更像是怪物。旁边有个山洞,只有三名体态还算正常的老乞丐躲在洞中,躲避着刚刚下起的秋雨。
“我们在此地,也不知唐长老能否找到我们啊…”孙长老伸头看了看外面的绵绵细雨,南淮京城之地,雨水繁多,即便是他这种常年乞讨的老乞丐,也是对此厌恶不已。
“孙长老就不必担心了,此处有山有水,更兼细雨绵绵,多少还是有些诗情画意的,沉下心来欣赏一番不好吗?反正岁贡已经到手了!”王长老乃是中年家道落魄,考取功名又落榜,不得已为丐,但肚子里多少还有些文墨。
“孙长老,你就不必担心了,唐长老乃是帮中翘楚,自然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你的伤势如何了啊?”朱长老是个老好人,在一旁询问起了孙长老的伤势。
“倒是没什么大碍了,虽说岁贡已经到手,但是终归还没回去,我担心王爷等急了…”孙长老说出了心中的顾虑。daqu.org 西瓜小说网
突然,一句朗笑声传来:“哈哈哈哈,那小皇帝缩在京城里不敢出来,却让你们这帮小耗子来送死。何苦呢!”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密林中窜出,手中还捏着一个人,推着他的胸口一路猛冲来到草地,扔在了地上,一脚踏中那人胸腹,将其踩了个口鼻出血。
“唐长老,你回来了。”三位长老异口同声喊道。
“走!”地上那人伸脚勾住唐长老踩住胸腹的腿,另一只脚自下而上猛踢,攻下了唐长老的下体。
唐长老一把抓住踢来的一脚,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众人都知道此人腿骨已是捏了个粉碎。但是此人却死咬牙关,一声不吭,另一只脚死死缠住了唐长老的大腿。
“哗啦”一声,草丛中又出现一人跳入河中,破水分浪,速度极快地向远处游去。
唐长老用力猛踏,地上那人直接被活活踩死。唐长老甩下此人不管,跃到河上,脚下施展轻功,竟在水面上踏浪而行,追了上去,速度竟比水下那人更快!奔出不过几十余步,在河上伸手探入河中,就将河中那人抓了出来。
“声东击西?呵。”唐长老掐住河中之人的喉咙,不等他回话,手掌发力,就其活活掐死,丢进了河中。不去看缓缓沉入水中的尸身,几个瞬息间就回到了空地上。
“唐长老的武功精进不少,日后帮主之位非唐长老莫属啊!”王长老夸赞道。
“过奖了。”唐长老轻笑一声,显然没把王长老的恭维放在心上,让王长老颇为尴尬。
朱长老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让唐长老如此大动干戈?”
“十二天卫,听说过吗?看胸口那老鼠头,是负责打探情报的子隐卫。”唐长老对朱长老倒是颇为客气,解释道。
孙长老最为老成持重,起身说道:“既然天卫已找到这里,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不要让王爷等得太久了。直去芜城,顺江而上吧。”
众人没有异议,唐长老也是对孙长老颇为尊敬,上前两步扶着孙长老,先行开路。
“仗着年纪大,武功高,得意什么…”王长老在身后看着唐长老和孙长老,不满地嘀咕着。
朱长老拉了拉王长老破旧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众乞丐在王长龙和朱长老的催促下,拉着车辆,跟在后面向芜湖而去。
众人走了许久,树上跳下一女子,胸前也绣着一个大大的老鼠头,将地上的子隐卫胸前秀的老鼠图案撕下,眼中留下两行清泪,转身向京城方向奔去。
……
两日后,京城。
周子儒大踏步地来到了御书房:“哈哈哈,陛下,多亏了西贵的岁贡,真是一场及时雨,要不然城外的羽林军,可就要饿死了。”
赵易执面无表情,淡然说道:“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南淮的岁贡找到了!”
“在何处?我这就通知庞统领,带兵出发。”周子儒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
赵易执摸着桌子上的一个老鼠图案,默然不语。
周子儒顺着赵易执的动作看到了老鼠图案,心中明白了,劝道:“此乃天卫职责,陛下不要过于悲伤。”
赵易执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周先生可知道‘采生折割’么?”
周子儒皱起了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赵易执摩挲着老鼠图案,说道:“采生折割,乃是取生人耳目脏腑之类,而折割其肢体也。说白了,就是将年幼的孩童或拐或掳,摧残身体,折磨精神,以使父母纵然相见亦不能相认。又或者将好好的一个活人,或缝制兽皮于身,横插兽角于颅。引来奇观,吸引百姓观赏,谋取钱财…”
赵易执语气平淡,周子儒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陛下,此乃阴损下作之事,何人谏言?宜速斩!即便国力虚弱,钱粮不济,此事亦绝不可为,首创者枉为人也!”
赵易执看到周子儒气得直飚文语,不由得笑出了声:“周先生且莫急躁,无人进言,此事是民间有人为之。正是楚湘的丐帮!”
周子儒有些难以置信,旋即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说起此事?难道…”
赵易执点头道:“不错,劫岁贡的正是楚湘的丐帮,虽然回报的子隐卫不识对方身份,但是从描述来说,便是丐帮无疑了。楚湘的丐帮出动百余人,皆是‘采生折割’过的孩童,驯化得极为听话。朕估计就是夜间以妖魔之形,以慑敌胆。再有武林高手相助,这才劫走了岁贡。”
“要是知道他们在哪里,羽林军一定能追回来!”周子儒说道。
赵易执将桌子上的老鼠图案折叠起来,塞入了抽屉中,说道:“他们现在在往芜城的路上,朕准备亲自去追回来。”
周子儒望了赵易执一眼,看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劝阻:“那除了羽林军,还需带上辰从卫和寅猛卫。”
“那是自然。朕还是很惜命的!”赵易执收好了老鼠图,关上抽屉,这才朗声笑了起来。
二人一拍即合,周子儒也不是默守陈规的凡夫俗子,很快,便简单商议了出行人马调配的相关事宜。
赵易执披上黄袍,破天荒地没有乘坐车驾,王振良好说歹说,赵易执才同意带上一辆车驾。五百寅猛卫,裂江,翻雨,纳风,摘星四名辰从卫扮作寅猛卫,混在卫队中。出城后还有一千名羽林军相随。
赵易执觉得阵仗实在太大了,对方不过百余人,但是周子儒坚持必须如此,赵易执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按照古制,皇帝出行带上几万人都很正常,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国库捉襟见肘,还是能省就省吧。
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西城门,凑巧的是陈嵩正在一家面馆里吃面,听到外面忽然吵闹起来,便出门来看。
“请问这位小哥,这是发生了何事啊?”陈嵩向身旁一个年轻人问道。
“不知道啊,好像是宫里有大官要出行,你看那些人,胸前还有老虎头,多威风!”年轻人心不在焉地回道。
陈嵩心中一惊,连忙出列拦住了队伍:“站住,陛下何在?我要见陛下!”
前排寅猛卫见有人半路阻拦,差点长枪就刺出去了。见是太傅陈嵩,这才放松了些警惕,向后一一通报。
不一会儿,通报传来,陈嵩被领到了赵易执的马前。
“太傅有何要事?”赵易执低头问道。
陈嵩看着这五百名寅猛卫,拉着赵易执的缰绳问道:“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已发现南淮岁贡的去向,朕出去一趟,将岁贡给拿回来。”赵易执解释道。
“此等小事,派个寻常的将军去就是了,陛下万金之躯,何必亲往啊?”陈嵩劝道。
赵易执笑道:“老太傅,那可是南淮的岁贡,国库的情况你也清楚,朕亲自前往,这才放心啊!”
“那陛下…可知岁贡…此…此时在何处?陛下出去…又…又是多久啊?”陈嵩吞咽着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
赵易执有些疑惑:“老太傅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说话也结巴了?或三五日,或十余日,京城诸事,就拜托周相和老太傅了。”
“三五日?不行不行,一日都不行,陛下若是要去,需今日去,今日归!”陈嵩抱着缰绳说道。
赵易执心头又生不悦,下令道:“来人,将太傅拉至一旁,待朕走远了再放开。”
身后立马上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寅猛卫,抓住陈嵩的胳膊,将他抬到了一边,站定下来。
“陛下!不可一错再错啊!陛下!不要远离京城!”陈嵩声嘶力竭地喊道。
赵易执充耳不闻,不能出城的禁令前阵子已是不攻自破了,这陈嵩还在这闹。但是身为当朝太傅,只不过迂腐了些,其实还是为了自己好,赵易执也不好怪罪什么。
“陛下,三思啊陛下…”陈嵩的声音越来越远…
出了城,赵易执纵马狂奔,寅猛卫皆是虎狼之师,跟上毫不费力,很快,架住陈嵩的两名寅猛卫也跟了上来。
赵易执看着官道两旁不断向后飞驰的景色,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离开京城,纵马在旷野狂奔,心里说不出的自在。
京城里,陈嵩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老臣愧对先帝,愧对大启的列祖列宗啊…”
狂奔的赵易执如果向后看去,就会看到京城中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成百上千条金黄色的龙,若隐若现,腾入天际。
渤海之滨,万衍宗中,宗主顾长空缓步而出,遥遥望向京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