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刀终究还是进了曲城,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薛芒和樊俊两人,卫有明则留在城外,坐镇军营。
孔家家主孔才正要下城迎接,孔礼上前阻拦:“爹,此人是官是匪尚且未知,爹何必屈尊亲自迎接?依我看,八成是假冒的,不如等他进了城,就把他们抓起来,送给范大人处置好了!”
“那城下尚有军甲,没看到吗?就算他不是朝廷的人,也和朝廷有莫大的关系!济城那两位尚且还没决出胜负,此人若是朝廷之人,与之交好与我孔家大有裨益!你个痴儿懂什么?让开!”孔才怒斥道。
孔才虽然让开,却心有不甘,但也没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后面。
孔才率领一班人老远就见到了易小刀,拱手道:“听闻是朝廷枢密郎亲临,孔某有失远迎,恕罪。未知枢密郎大人…官印是否在身啊?”
易小刀从怀里摸出印信,丢了过去:“好好看,看仔细了。”
孔才的长子孔仁伸手抓住易小刀抛来的印信,身后二子孔义将县令范腾推到了孔才身边,孔才低声问道:“这可是朝廷之物?”
范腾接过印信,瞪大了眼睛上下仔细打量,点头道:“错不了,的确是朝廷印信。朝廷印信乃是遍访天下能工巧匠,以金粉在印信底部刻上一个‘赵’字,微小几乎不可见…”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如此简单?天下颇能仿制。”孔才有些不相信。
“孔老爷您尚且不知,天下又有几人知晓?况且私制印信乃是大罪,若是地方隐瞒不报,朝廷查出,县令亦受连坐之罪…”范腾缩了缩脖子。
孔才这才相信,走到易小刀面前,双手将印信捧还递交:“枢密郎大人…”
“本官姓易,易小刀。”易小刀莞尔一笑。
“易大人。还请光临孔家寒舍,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孔才改口很快,从善如流。
易小刀双手负于背后,装腔作势道:“本官初到曲城,去孔府怕是多有不便,不若孔门主随本官一同去县衙叙话,岂不更好?”在东鲁能横着走的门派,易小刀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赵易执御驾亲征孔门,也换不回自己的小命了。
孔才连连点头:“易大人所虑周到,那便到县衙吧,啊,如此,叨扰范大人了。”孔才在身后寻找范腾。
范腾挤了出来:“不叨扰,不叨扰,孔老爷和易大人能来舍下,舍下蓬荜生辉啊!”
非常标准的一句马屁,可易小刀听起来却觉得十分不舒服,不想让人看出破绽,一笑带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曲城县衙而去,一路上孔才谈笑风生,为易小刀讲解城中各处古迹盛景,丝毫没有因为易小刀在城外的一番话而有半点芥蒂。逢场作戏也是易小刀的拿手好戏,两人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呢。
到了县衙,众人分宾主坐好,范腾扭扭捏捏地坐上了县令之位,两边赔笑:“下官这就命人去城中最好的饮墨楼订下宴席,为易大人接风洗尘。”
孔才笑道:“如此…”
“如此不妥,东鲁百姓流离失所,动荡不安,我等尚且吃席,置流民于何处?”易小刀故意打断了孔才的话。
“你…”孔家三兄弟皆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发作,被孔才拦了下来:“易大人所言极是,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易小刀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孔才的气度,身为孔家家主又是孔门门主,平日里哪有人敢当面忤逆?可如今易小刀三番两次的“无礼”之举,皆被他一笑了之,气度着实不凡。
“孔家乃圣人之后,存世已有千年,孔门主…恕本官无礼,孔门主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能有如此心性,实在难得。”易小刀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幽幽地说道。
孔才不知易小刀这是何意,刚刚在城外还诋毁孔门,如今开场第一句却又夸赞,实在不知为何。看那样子又不像是说的反话,只好继续保持微笑,传达善意。
易小刀放下茶杯,说道:“我也不兜圈子,我受人之托,听闻这曲城有冤案,故来一探。”
孔才愣了一下,如果是聊公事的话,自己在此就多少有些不合适了,可在城门处,明明就是这小子主动邀请我前来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孔才这时心头也有些恼火,自己几次不是被他打断就是被顶撞,如今他要商谈公事却邀自己前来,这不是拿自己当猴耍吗?
“这…这案子…”范腾知道易小刀又要谈起秦两天之事,他实在有苦说不出。
场面僵持住了,只剩范腾坐在县令之位上“这…这…”个不停,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还是本官来讲吧,范大人和孔门主不会介意吧?”易小刀给范腾送来了台阶:“临城有一少年,名叫秦两天,与同村一姑娘青梅竹马,不想那姑娘长大后却被接到了孔家,说是孔家的大小姐。少年赶到曲城想见那姑娘,却以擅闯私宅的罪名下了大狱,范大人,可有补充?”
范腾偷偷瞄了一眼孔才,不敢说话,只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易大人就是为此事而来?”孔才有些不敢相信。
易小刀心中权衡一二,咬定说道:“就为此事而来!”
孔才有些无语,秦两天的事他自然知道,当初为此还特意派人探了一下他的底细,就一个寻常的庄稼汉子,也不知为何这朝廷官员能为此事专门前来问责。
“不错,确有此事。那秦两天擅闯私宅被我孔家当场拿住,人赃并获,擅闯私宅并未有假,当时围观的街坊邻居都看见了,还请大人明察!”孔才坦然承认。
“孔家要将那女子许配给济城的虎泉帮?”易小刀没在此事上多作纠缠。
孔才心惊,连此事都能知晓?依旧坦然承认道:“不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不妥之处。”
易小刀笑道:“据我所知,虎泉帮乃是东鲁大将东方钟扶持,是其嫡系帮派。孔门如此大派,竟要交好一个小小的虎泉帮?还请孔门主…解惑。”这才是易小刀的真实目的!
孔家三兄弟悄悄拢袖入怀,抓住了袖中暗藏的墨笔,孔家乃文墨大家,一支笔横撇竖捺,用得好也可抵得上千军万马。
易小刀身边的樊俊和薛芒两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悄然准备起来,堂上一时间寂静无声,却火药味十足。
“你们三个给我出去。”孔才淡淡地说道。
三兄弟不敢忤逆父亲,收笔如常,起身向堂外走去。易小刀对樊俊薛芒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起身跟了出来。
“不知东鲁情况,易大人可有所了解?若在下猜得不错的话,易大人想必是来解决东鲁之乱的。”孔才询问易小刀。
易小刀坦然点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东鲁情况我也知晓一二,东鲁王身死,如今东鲁乃是杨思孝和东方钟二人之争。”
“不错,杨思孝乃是东鲁文官之首,东方钟则是武将之魁。如今二人相争,各门各派皆在观望,这也关系到尘埃落定时,帮派的存亡兴衰,此事不可谓不大。与虎泉帮联姻…不过是一种自保措施罢了。”孔才说道。
“以孔门之势,即便与东方钟直接交好,也未尝不可。何必去联络小小的虎泉帮呢?”易小刀还是有些不解。
孔才看了一眼范腾,范腾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又聋又哑的样子。孔才踌躇一会儿,一狠心说道:“若是直接联系东方钟,那便是站到东方钟一边了,若他不胜,即便是孔门,以后也很难在东鲁继续立足。而联姻虎泉帮,不过是一层信号…”孔才望了易小刀一眼,意味深长,话语也是点到为止。
易小刀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这些大门派的远见。联姻虎泉帮是在向东方钟示好,却又没有实际的表示,若是东方钟赢了,那虎泉帮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与之联姻的孔门,自然可以稳稳地立足东鲁。若是东方钟输了,孔门便会立马与虎泉帮切断联系,损失也不过一女子罢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孔门主在杨思孝那边…”
“自然也下了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孔才毫不避讳。
易小刀朗声笑道:“孔门主不像是个读书人,倒像是个生意人。”
孔才苦笑:“一个帮派的维系…颇为困难,少不得…要多算计一点。”
易小刀点头,表示理解,继而问道:“临城的那位姑娘,可是孔门主的…”易小刀欲言又止。
孔才还未说话,范腾见场面缓和,连忙笑着说道:“易大人好糊涂啊,孔门主是何等身份?怎会真的将自己的女儿许配到那虎泉帮呢?那女子不过就是有些姿色,孔门的人外出寻找的时候看上的罢了。呵呵呵呵。”
易小刀捧起茶杯饮茶,眼中闪出点点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