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干净的顾郗拖着下肢的五条触手,行走之间扫视到那几抹粉色,就忍不住想起来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正如当初顾郗在伯兰得冰谷时许下的承诺“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刺激到我的触手主动冒出来”,于是现在的赛因铭记他之前错过的一切,几乎将每一字每一句所代表的内容,都施加在了顾郗的身上。顾郗记得清楚,最初他是穿着衣服被赛因带到这座荒岛上的,然后接下来的一切都被混乱代替呢喃的爱语、纠缠在一起的肢体、被蹭乱的发丝、无法被控制的来自身体上的颤栗……等顾郗在恍惚间回神时,那五条触手就已经大大咧咧地挥舞在空气里,很快又被另一条乌黑、鳞片闪烁的鱼尾一一缠绕交错,像是一张解不开的大网,无时无刻都相互依附着。于是从那一刻开始,顾郗被赛因的鱼尾彻底拖入了难以清醒的欲/望深渊里,而赛因身上的异化程度也“哗哗”掉个不停,最终暂时停止在25%的数值之上。偶尔某几个瞬间,顾郗会觉得难以理解他身上的实验成功了,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应该沾染到几分属于“神明”的特质,先不说活死人生白骨,哪怕是最简单的体力加强也应有啊?可偏偏……顾郗只要一想起自己的触手能被赛因“欺负”到连咕叽声都发不出来,他就觉得丢人哪个好人家的触手攻会被老婆“欺负”到失声啊!顾郗没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于是赛因给了他答案。赛因:“因为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液。”当初在白帆实验所的时候,年幼的顾郗身体孱弱,受罕见疾病的影响,他几乎到了一种千疮百孔的程度,于是白帆的实验员们在初步的“造神计划”中选择为顾郗换血。而换血对象就是可以被一切兼容的、来自默珥曼族王储的血液。顾郗一顿,而赛因继续补充道:“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体的。”嘴里被喂了一口鲜嫩鱼肉的顾郗晃了晃触手,“确实……”血液,顾郗体内有一半来自赛因;心脏,赛因直接把自己的心送给了对方,甚至换一种说法,他们之间的联系比同卵双胞胎都还要亲近。顾郗咽下嘴里的鱼肉,他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赛因,又一次问出了已经重复了好几天的问题,“赛因,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断崖上的一跃而下,和尚奇他们不告而别,远赴大洋荒岛近乎软/禁的生活,以及藏在赛因眼底那股说不清的疯狂。就好像是在生命倒数的日子里进行最后一场狂欢。顾郗抿唇,抬手捏住赛因的下巴,直视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赛因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一如前几日那般试图蒙混过关。“赛因,如果你再不说,我大概率会生气。”并不是严声呵斥,而是很平静地开口,阐述自己被隐瞒后可能产生的反应,“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解决的事情,我觉得你瞒着我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如果不能解决,但我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喜欢这样云里雾里、被瞒着一切的感觉。”顾郗的神色很认真,他道:“你应该还记得我上一次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赛因一顿,眼神微变,明显是想起了什么。那是在西多利亚区圣迪纳寄宿学校的日子,那时候两人初到人类学校不久,因为出色的容貌和伪装成女孩儿的外形总是会被一些三五成群的男孩儿拦在下课后的小树林里。赛因习惯冷脸,但顾郗却总笑着,于是男孩儿们也自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拥有一头特殊的白发、笑容有些甜的少女身上。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大会表达自己的喜欢,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喜欢就是欺负喜欢的人,因而一次课后,被老师叫住的赛因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就看到站在小树林口等着自己的顾郗被几个男孩为主,扯着那头在阳光下有些泛金的白发。而那时候的顾郗性格相对柔软,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于是面对男孩儿们的调笑和欺负,也只是躲避。但赛因不一样。他血统里属于默珥曼族人的血脉天生汹涌着凶性和野性,当时他拦下了欺负顾郗的男孩儿,不曾明面上反抗,却于事后小心报复,让抬手揪了顾郗头发的男孩摔断了腿。顾郗记得很清楚,当他意外那个男孩自己摔断腿的时候,听到了站在身侧的赛因低声道:“……差一点摔断的就该是脖子了。”那语气,藏着可惜和另一种期待破灭的失望,却令少年时期的顾郗脊背发凉,第一次对赛因发了火。整整一周,顾郗没有和赛因说一句话,他必须要让对方认识到生命并不是可以被随意采摘的花花草草。此刻,顾郗看向赛因,“那时候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你不分事情轻重教训人,人家揪我的头发,你就折人家的脖子啊?”几十年过去依旧记得一切的赛因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指尖,虽然当时他认错了、现在也一副任打任骂的顺从样儿,但实际在心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在赛因看来,顾郗于他心中占据第一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撼动。可面儿上,赛因却点点头,格外乖巧,“我错了。”顾郗轻哼一声,“知道就好。”下一秒,他回归了最初的问题,“既然知道我生气以后是什么样子,你要是想我以后都不和你说话,那你就继续隐瞒着我吧。”赛因嘴唇微启,在顾郗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答案的时候,坐在不远处的人却又闭上了嘴巴,将问题的答案死死地咽了回去。顾郗:……他生气道:“算你狠,我要是再多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顾郗本来以为这一局赢的会是自己,但不曾想到,当晚他自己先变成了狗能够听到潮水起伏涨退的山洞里,一截粉红色的小触手颤颤巍巍爬了出去,它似乎是在渴求山洞外盈盈的月光,却在即将逃离的时候,被一截黑亮的鱼尾圈着柔软发红的触手拖了回来,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抹反光的水痕。那天晚上,顾郗根本不记得自己白天说的话,他只记得赛因居高临下望着自己时,那双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瞳,和起伏晃动的黑色长发。成年人,总是比少年期的时候更加懂得怎么哄自己的伴侣。第046章 .世界之外一夜混乱, 想要从人鱼巢穴中逃离的小触手失败了,而这种试图远离的行为更是令他的伴侣于情动起伏间微微恼怒,于是鳞片排布整齐的鱼尾无声追逐, 长度超过两米的巨大尾巴圈住了几条蔫哒哒的触手,将它们重新拖回了洞穴的深处。正如顾郗曾经对于默珥曼族人的了解传说中,默珥曼族人遇见伴侣会建造巢穴,期间耗费精力无数也不会中断, 直到巢穴建成为止,他将带着伴侣度过一年一次的繁衍期;传说中,越强大的默珥曼族人繁衍期越长, 三天到三个月不等;传说中, 默珥曼族人本性凶残难缠, 却为爱至上……他们是这个世界最深情的物种。这些传说、资料对于顾郗来说并不陌生, 不论是曾经在白帆实验所的时间还是后期于北阿尔斯洋下了解的内容,有关于默珥曼族人的传说多且驳杂,从习性到传统, 足以窥视他们多人类幻想出这一瑰丽的生物。但顾郗没有料到的是, 自己竟然也会经历这么一遭。他的清醒时间时常和赛因是相反的。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繁衍期的赛因格外贪恋属于伴侣身上的温度和热量,他就像是一条巨型的森蚺,乌黑的鳞片微微炸开, 半透明的鱼鳍立在尾巴的边缘, 总是圈着、环着顾郗的腰肢下的触手,叫人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顾郗被赛因的血液和心脏供养着, 这也就导致他在体能方面比之赛因还差很长一段距离, 也就是这些差距, 造就了他在巢穴中的劣势。顾郗:哽咽.jpg又是一个睡醒直接到午后的一天,顾郗懵懵懂懂揉着脑袋坐起来, 耷拉在身侧的触手有种皱巴巴的感觉,就好像滋养肉质的水分全部被榨干了似的。顾郗皱眉,他揉了揉脸,颤颤巍巍抬起一截触手,就看到了一颗明晃晃的淡红色牙印烙印在其上。五只触手,无一幸免。白发青年抽了抽嘴角,有些心疼地捏了捏自己的触手尖尖,谁知道才一触上去就一个机灵,那种久久不散的战栗感几乎叫他整个后背都发麻。“真是的……”顾郗无奈,他面对赛因时总是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明明前不久他还说着要和对方冷战,可等到了夜里,当他被赛因紧紧缠着,在对方那副怎么都要不够的可怜甚至有些疯狂的模样下,顾郗甚至会又生出些难言的怜悯。他不明白,赛因身上的那种恐慌感到底从何而来,他每一次想要旁敲侧击地问出来点儿什么,就会被对方缠腻的举动扯到另外的事情上。顾郗低头观察自己的触手,心道要是他再问不出来,恐怕这几条触手是真的要被榨干了……才叹了一口气,慢腾腾起身收拾的顾郗看到了山洞内的变化一切都是在他熟睡时发生的,原本光秃秃只有草垫的洞窟被其他装饰物填充起来,五颜六色的海葵、墨绿色的海草、被掰断的红白珊瑚,以及一些来自源于荒岛上的藤蔓和野花。正如传说中所说,繁衍期的默珥曼族人会建造巢穴。大多数默珥曼族人的正确顺序是先建造巢穴再带着伴侣度过繁衍期,而赛因则是顺序相反,他生怕顾郗跑掉,便紧巴巴地把人抢回来,这才在引发了繁衍期后开始建造巢穴。不得不说,赛因的行动能力极强。此刻,顾郗看着几乎焕然一新的洞穴,心底的复杂情绪只多不少。正想着,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侧头,顾郗就看到了背着日光,从洞口走进来的赛因。完美的肌肉被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夹杂着海风的腥咸,那是一种完全回归荒野的自由和不羁。顾郗看到了赛因身上那些几乎马上褪去的红痕,很淡很淡,可以忽略不计。顾郗:“去哪儿了?”他选择暂时性忘记当初是谁说的“再和赛因说一句话就是狗”。顾郗:汪。“摘果子。”赛因乖乖回答,露出了用大型叶片包裹起来的几枚红色浆果,“洗干净的,昨天你说想吃水果。”“那我想看电视怎么办?你给我做吗?”话落,赛因沉默,视线游移,却不敢与顾郗对视。白发青年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短发,他的锁骨上还印着一串红色,像是戴着一串石榴石的项链。顾郗:“赛因,你不能这样。”如果什么事情都不交流,谁只能知道怎么解决。顾郗决定再和这家伙讲讲道理。“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我可以不计较,但我每次一问你就沉默,这样时间久了,还怎么相处?”顾郗自然而然地拿过一枚小浆果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口感脆且甜,是他喜欢的味道。他道:“赛因,你觉得你能一直把我藏在这里?”“……不能。”这一次赛因回答了。顾郗耸肩,“你看,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这样?或者说,为什么这样?”赛因抬头,漂亮的蓝色眼瞳里全部都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顾郗。从很早很早以前,大概是刚刚带进白帆实验所的赛因自第一眼见到坐在病床上浅笑的顾郗时,就已经记住了这位被古斯宁老师时常惦记的孩子。漂亮,脆弱,以及病态的苍白。赛因总是忘不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就在两人相互沉默的时候,已经默不作声很久的系统忽然发声了【异化程度:24.9……99%】顾郗一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只减少0.0……01是真实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