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书房里。
书桌上摆放着装有吕清泽首级的木盒 , 只是此刻盒子被盖得严严实实,一丝味道也?没?有透出来。
钱玉质苍白着?脸跪在地上,双眸还透着?恐惧, 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视线偏移就是不敢看那木盒一眼。
钱如晦高深莫测地端坐在书桌后,眸中带着一丝复杂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女儿。
在他?面前摆着?一张字帖,上面大咧咧地写着?萧沫的大名, 一点不避讳告诉别人——人就是她杀的。
嚣张直白得让人心惊。
他?终于开口:“玉质, 告诉为父,你跟你表哥私下都做了什么, 以致害他?没?了性命?”
“父亲,她怎么敢?她怎么可以杀了表哥?”钱玉质捂着?嘴痛哭,犹自不?敢相信, “她害死了表哥。”眼中充满了恨意。
“你们怎么得罪她的?”钱相没?有听她的, 而是再次皱眉问, “不?要瞒着?我, 一五一十说出来。”
对上父亲深沉严厉的视线,钱玉质打?了个冷颤,闭眼把自己?针对真?公主的谋算全盘吐出, 包括吕清泽的几次谋杀之举。
钱如晦惊讶而不?可思议地道:“你为什么非要对付一个公主?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谋害皇家公主?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如此愚蠢狂妄,竟然胆大到连公主都敢刺杀, 她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会牵连家族抄家灭门?有没?有想过家人会受她连累?
钱如晦身居高位, 尚是如履薄冰, 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却不?妨自己?女儿倚仗着?他?的权势, 认为自己?凌驾皇室之上,可以随意对一位皇家公主为所欲为。
简直是愚不?可及, 狂妄无知。
“父亲,我也?是为了父亲,为了家里着?想。”钱玉质仰起头,为自己?辩解,“只要她死了,送去和亲的只会是萧婉。”
钱相眯眼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被气笑了:“你的为家里好,为了为父,就是去谋杀公主。我怎么不?知道,萧婉去和亲有这么重要?”
“因?为只有萧婉和亲远嫁,太子才能摆脱对方的影响和控制,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钱玉质咬着?唇,急切地道,“父亲已然位极人臣,钱家烈火烹油,富贵至极,早就是帝皇的眼中钉,女儿不?信父亲不?知道。可是如果我能抓住太子的心,等以后成为皇后顺利诞下皇子,下一代皇帝身上流有钱家的血,钱家之困自然而解。”
这也?是父亲的打?算不?是吗?否则他?不?会同意和皇家联姻。
可是萧婉在太子心中的份量太重了,几乎到了言听必从的地步,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未婚妻。
而如今萧婉又明确不?是皇家血脉,跟太子没?有兄妹血缘,钱玉质很担心太子将兄妹之情转化为男女之情,沈家又出来一个沈皇后般的人物,那是她不?能允许的。
因?为钱玉质心里还埋藏着?另一层野望,她自幼饱读诗书,自诩才学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也?并?不?喜欢平庸没?有主见的太子。她渴望有一天通过掌控太子来掌控这个国家的权力,能站到台前主政天下。
明明天顺帝无能,需要依靠父亲来打?理朝政治理天下,可是却对父亲百般防备,这也?太不?公平了。
而她也?比太子更有才华,更有能力,如沈皇后一般独占帝皇心,却满足于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打?转太愚蠢了,她想要在更广阔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
所以她迫切的需要太子对自己?言听计从,将自己?视为唯一,犹如天顺帝对沈皇后,但她绝不?会沉溺于情爱之中就满足。
那么占据太子心神,并?能无时无刻影响到他?的萧婉就成了碍眼的绊脚石,必须远远搬走。
到时后宫有她掌控全局,前朝有父亲支撑大局 ,钱家会成为大夏最高贵的家族,不?比皇室差。
但是这些话现在是不?可以告诉父亲的,钱玉质流着?泪道:“表哥都是为了帮女儿才不?幸殒命,父亲,求你杀了真?公主为表哥报仇!”
吕清泽帮她,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将来她成为皇后,吕家就是另一个承恩公府。
钱如晦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女儿般:“你们既然敢杀她,那么她有能力反杀,技不?如人就该认命。”
“父亲,”钱玉质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玉质,你太让我失望了,钱家的困境不?是靠送出一个萧婉就能解决的,”钱如晦表情晦暗,“我宁愿你直接出手干掉萧婉,而不?是去针对一个没?有招惹你的人。既然招惹了当一击毙命,而你依然没?做到。今时今日你不?但给自己?,也?给钱家招来一个强敌。”
还有吕家,失去了一个儿子,又怎能不?怨恨钱家?
此前他?针对萧沫的决定只是基于大局和彼此立场的不?同,并?无私仇,但是从萧沫杀吕清泽起,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仇人。
而依钱如晦的了解,萧沫此人颇有些睚眦必报的性情,吕清泽死了,而他?背后的主谋还活着?,萧沫会放过钱玉质吗?
钱如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杀,那他?注定和萧沫会站到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钱玉质睁大眼:“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公主,”
“而你只是臣子之女,焉敢谋害皇家公主?”钱如晦冷冷地道,“是为父失职,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好好在房中反省吧,否则嫁给太子是祸非福,为父宁愿取消这桩婚事。”
说罢,一甩袖子丢下钱玉质离开。
做权臣和反臣是全然两回事,钱如晦要做的是青史留名的名臣,而不?是反臣。
一封信从钱府被快马送出,疾速追赶开拔的十万大军。
而此时萧沫在干什么呢,她正?带着?人在城外山上打?猎。
一场场大水将彬州冲得七零八落,满目苍夷。
这时候除了少数的幸运儿,不?分贫富贵贱,大家的日子在天灾面前都过得一样?的艰难。
除了被冲垮淹没?的房子良田,彬州人口更是大量锐减,不?是被淹死就是外逃,十不?存一。
萧沫一边安排人分发粮食,一边将存活的人登记上册,此外还要清理淤泥,掩埋尸骸等等。
她没?有让幸存下来的人沉浸在悲伤中,不?但是灾民,就是随行人员都被调动?起来,投入到灾后重建中去。
反正?这座城已经面目全非了,萧沫索性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洪水过去,空出大量的无主田地来,那就将这些良田都分了。
彬州府七成的良田都掌握在少数的几户人手里,其余人口只占了剩下的三成,这次重新按人头分田,不?管男女老幼都有。
这对死气沉沉的灾民们来说无疑是个强心剂,无论?什么时候土地都是珍贵的,洪灾总会过去,只要拥有一块地,他?们就会重新站起来。
除了分地外,萧沫还建立了简易学堂,分为成人和孩童学堂,由城中认字的教?书先?生担任老师。
成人学堂谁都可以去上课,基本要求是大家都能简单识得几个字,能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学会简单的数字等,想深学也?可以继续向老师请教?。
孩童学堂则是不?分男女六岁以上都要上学。考虑到百姓的认知和时代限制,萧沫没?有一上来就让男女混合一起上学,而是分为男校和女校,为三年义务教?育。
两所学校教?的课程都一样?,但是偏向于实用性,而不?是四?书五经。
期间?当然有人反对,比如叽叽歪歪为什么女孩子也?要上学认字,认为教?她们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家多干些活;比如没?有教?书先?生愿意上课教?一帮女孩子,但是都被萧沫强制压下执行了。
整个彬州她最大,大家的粮食都还要从她手里拿,谁看抗议就拖出去打?一顿。
但是男女两校还是有不?同的,那就是女校多了练武课程,老师暂时由萧沫和柳青充当。
无可否认,接下去一段时间?里彬州人口都将是珍贵的,无论?男女,这表示女孩子在将来一段时间?里也?会得到重视,所以萧沫想教?授她们学会《婠女心经》。
会读书认字,算术写文,有一定精神意识上的启蒙,有强身健体自保的能力,但愿这批女孩会在这个世?道活得刚好,更容易立足。
如今彬州上层人士不?是抓的抓,就是逃得逃,成为了萧沫的一言堂,所以才能放肆的随自己?心意来修改安排。
不?过莫老四?采购的粮食还没?有运来,朝廷的救济粮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抵达,大家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萧沫干脆带着?人去城外打?猎打?打?牙祭,顺便给大家添点荤的。
萧沫不?耐烦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干脆带着?韩重元两人一起深入山林,也?算是另类的‘约会’了。
树枝‘哗啦啦’地响,萧沫提气握住男人的手腕一飞冲天,出现在一颗大树遒劲横叉出去的枝桠上,俯瞰着?整座茂密的山林。
韩重元震撼地瞟了一眼脚底,不?管经过多少次,都为这种好似能腾云驾雾般的轻功所征服,太强了。
萧沫狡黠地眨眼:“厉害吧?喜欢吧?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噢!”
如果没?有她,韩重元的武力值当然也?算可以了,不?过干锦衣卫这一行多少有些危险,萧沫当然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多一些保命的手段。
“厉害,喜欢,想学!”韩重元一点也?不?矫情地看着?少女,“请公主教?我。”
萧沫可受不?了男朋友挚诚的目光,马上认输:“教?,教?,教?,回去就教?。”
俩人正?待再说几句,突然萧沫‘嘘’了一声,有猎物靠近了。
韩重元立即屏息静声,顺着?少女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阵天摇地动?的响动?,十几头骠肥体壮的大野猪就出现在眼前。
“好多肉,运气好好。”萧沫眼睛发亮。
韩重元问:“要叫人来吗?”
野猪力大无穷,皮糙肉厚,还是那么一大群,光靠他?们两个不?好对付吧!
萧沫眨眨眼:“看我的,你就等着?吃野猪肉吧!”
不?仅是男人在女人面前有表现欲,女人也?有啊,该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功,不?仅能杀人,杀猎物一样?无往不?利。
只见萧沫飞身而起,手里已经多了十几片树叶,而翠绿的树叶在她手上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利器。薄薄的叶片被覆盖上冰霜,变得锋利无比,疾射向野猪们的眼睛。
刀片穿眼而过,野猪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四?处乱撞,分不?清方向,互相挤压撞击,乱成一团。
萧沫轻轻落于野猪群前面,一手一个,手掌划向它们脖子下的大动?脉,立即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很快,周围就多了十几头大野猪。
韩重元很快从树上下来,和她站到了一起,并?发出信号让人来抬。
“走,我们再去打?些别的猎物。”人太多了,有这些野猪也?不?够分的。
韩重元自然没?有意见,如果不?是为了萧沫,他?根本懒得管彬州灾民的事。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苗千户的喊叫声,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俩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苗千户满头大汗地出现了:“统领大人,京中信鸽带来紧急消息,给。”
说着?,将一个圆筒递给韩重元。
韩重元打?开圆筒,掏出里面的纸条展开,面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似染上了冰霜。
“怎么了?”萧沫好奇地偏头问。
韩重元一言不?发地将纸条递给她。
萧沫一看,轻轻磨了磨牙,啧,十万大军围城,好大的手笔!
第142章
林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苗千户抓耳挠腮的,特别想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想看?”萧沫神情娇艳动人一如往常,见状大方地将纸条递给他?, “喏,给你。”
苗千户窥了一眼自家统领阴沉得似乎滴水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才小心?翼翼地拿到眼前。
等上面的字映入眼帘, 苗千户瞳孔睁大, 呼吸急促,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上面字迹清晰一目了然,自己?真的没?看错。
“这,这, , 十, 十万大军?”苗千户结结巴巴, 口里像是?吞了枚钉子,拿着?纸条的手情?不自禁地开始发抖,接着?惨叫出?声, “统领,公主, 完, 完了!”
十万大军啊, 朝廷这次玩这么大,公主再是?有三头六臂, 也挡不住十万大军啊!
“还没?完,稳住!”萧沫好心?提醒他?别抖了, 抖得以为他?得了帕金森病了。
苗千户哭丧着?脸:“公主,那可是?十万大军,你,你就不怕”
萧沫有趣地勾起唇,似笑非笑地道:“怕什么?你们不是?都传说我是?苍天护佑的‘神女’吗,你何曾见过神会怕凡人?等着?,看本公主施展神迹将他?们灰飞烟灭了。”她霸气地一挥手。
苗千户迟疑了,瞪大眼:“真,真的?”
萧沫忍不住噗嗤一笑:“哈哈哈,当然是?假的,骗你的。”
“公主,”苗千户怨念地看了她一眼,骗自己?很好玩吗?
不过看公主还笑得出?来,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样子,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韩重元阴恻恻地撇了苗千户一眼,转头看着?萧沫的眼神却柔了下来,道:“公主,我们先回城吧!”
发生这么大的事,眼下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打猎收集猎物了。
“好啊!”萧沫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她也不避讳苗千户就在眼前,主动?去牵男人的手,韩重元立即反握住她的,苗千户则识趣地走得飞快,离得俩人远远的。
韩重元不紧不慢地牵着?她走,出?声道:“公主可是?心?有成算?”
萧沫调皮地晃了晃俩人的手,语气轻松地道:“无非是?打出?去,要么打服所有人,要么,就亡命天涯,飘零江湖。韩某,你害怕吗?”
韩重元站定,侧头凝视她:“韩某不怕任何事,只怕失去了公主此生无趣。不管公主要做什么,记得带我在身边随行。”
这是?共进退,同生共死的意思。
“韩某,”萧沫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热烈的情?感?,不好意思地偏开头,又坚强地转过头迎视韩重元,眼睛水汪汪地像是?闪烁着?星辰,“我很厉害的哦,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谁强就谁充当保护者,俩人之中她的武力值更强,当然由她来保护男人。
韩重元低笑:“好,我信公主。”
回到城里他?们暂住的客栈,萧沫也没?有瞒着?,将此事告知了柳青,林少将军等亲近的几人。
这事跟他?们无关,如果怕受到牵连的话,可以跟自己?保持距离。
柳青红着?眼站到萧沫身后道:“不,我不会离开公主的。我这条命是?公主救的,不管是?生是?死都跟定了公主。”
她只恨朝廷太不要脸,公主做错了什么事,竟然拿十万大军和赈灾钱粮逼迫公主自缚其身进京请罪,这根本就是?对公主的侮辱。
林少将军也皱紧眉头,他?对天顺帝和朝廷已经?失望,自然不会为了明哲保身就弃萧沫而去。
他?想了想道:“威海大将军方式刚从前跟我父亲有些交情?,等我去信向他?求情?,先送粮草进城救济灾民,再以礼护送公主进京。”
林少将军知道萧沫身怀神异,但是?包括他?在内没?人相信萧沫可以硬抗十万大军,从容脱身。他?希望方将军能以灾民为重,并礼遇优待萧沫,而不是?以有损萧沫公主尊严的方式,屈辱地将人押解回京问罪。
萧沫开口道:“朝廷明知道彬州百姓等着?他?们救命,救灾如救火;明知道安王罪行累累,染血无数,罪该万死;明知道彬州官员残害百姓,死有余辜,只不过因为我没?有照着?他?们的规矩来,就拿整座城池的生存来要挟我。在皇帝和百官的眼里,什么也没?有比他?们的威严和权威更重要,百姓的命又算什么呢?”
彬州百姓不是?他?们的子民吗?怎么忍心?拿他?们的救命粮来威胁别人?
如果自己?不答应呢,是?不是?就要僵持下去眼睁睁地看着?灾民们饥饿而死?还是?,真的无视彬州百姓生死破城而入,让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城池雪上加霜?
萧沫生气,他?们拿自己?的良心?来赌百姓的生死,未曾想过如果自己?动?怒坚决不从遭殃的还是?翘首以盼朝廷救济的灾民。
要发疯,那大家一起来发疯好了。
萧沫环视周围一圈,凝声道:“皇帝糊涂,竟然被安王派去的人说动?,相信安王是?无辜的。我绝不容许像安王这种东西有机会活下去,那是?对那些死于他?私欲贪心?下百姓的亵渎,安王必须死。”他?必须偿命。
“我要杀了安王。”
柳青,林少将军等都没?意见,他?们本身都是?受过伤害冤屈的人,能活下来都是?侥幸,自然也痛恨如安王这般践踏百姓生命的人。杀死安王,世间就少一个祸害,而他?们大不了到时陪着?萧沫一起被押解回京,反正他?们的命都是?捡来的。
韩重元自然是?依着?萧沫,她想要做什么就做。
收拾出?来的破庙里,里面躺着?的都是?重病不治无药可医的病人,每天做的就是?等死。
他?们的病情?即使是?往日平安日子里也是?难以救治,更何况如今灾后缺医少药的处境下。
幸运的是?公主没?有不管他?们,每日有领取了任务灾民会照顾他?们饮食,虽然不多。会将他?们收拾干净,不会放任他?们腌臜臭气熏天。
唯一例外?的就是?安王,除了每日喂一碗粥水,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安王每天都在苟延残喘着?,他?的头发已经?打结,满脸胡子看不清本来面目,身体萎缩成干廋的一团,腿上的伤口发出?阵阵臭味。
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腐烂,蛆虫在里面爬来爬去,恶心?得令人反胃。
任何一个认识安王的人看了,都不会认出?眼前这个肮脏浊臭的男人会是?曾经?高贵雅致的安王殿下。
他?怎么还有勇气活着?呢,不该是?咬舌自尽也比这样毫无尊严活着?强吗?
安王也以为自己?会想死,然而他?到底怕了,他?不甘心?就这么狼狈毫无价值的去死,不甘心?自己?和一帮贱民死在一起。
他?是?高高在上的安王啊,目光所望的天下至尊的位置,是?天之骄子,他?怎么可以死?
而且他?还有后手。
安王了解天顺帝,他?软弱糊涂,偏又重感?情?,对他?们这些皇室宗亲会毫无理由的护短,比如珉王,哪怕他?在封地闹出?天大的乱子,也会在愤怒的朝臣面前
依誮
硬是?保下他?。
只要秦管家顺利进宫求情?,辩解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皇帝一定相信并会来救他?的。
大不了被圈禁,总比死了好。
正是?抱着?这份生的希望,所以安王硬是?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死,他?还要回京,还要做他?尊荣清贵的安王,他?不能死!
安王嘴唇干裂得都流出?血,呼吸更是?粗得像风箱拉出?来的,眼睛半睁半闭。
突然,他?被人拖了起来,像是?提着?块破布,朝庙外?拖去。
“嗬,你们,是?什么人?要,,要干什么?”他?嘶哑着?挤出?声音。
头顶上有人不屑地回答:“送你去砍头。”
砍头?
安王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不,他?还不想死。
他?的救兵呢,为什么还不到?他?的三千兵马呢,都去哪里了?
“谁,是?谁要杀我?”他?徒劳地挥动?手臂想挣脱,“我是?安王,除了皇帝谁也不能杀我。放,放开我。”
透过模糊的视线,安王发现自己?正被拖往一处高台,旁边还有锦衣卫押着?其他?人一起前往,隐约露出?几张熟悉的面孔,里面就有胡知府等人。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那情?状怎么看怎么像围观法场处刑的场面。
无法言喻的恐惧从安王心?里升起,他?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世界,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恍惚起来。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是?安王,不会死的,不会 。”安王嘴里喃喃着?自己?也不信的话。
‘砰’,安王像个垃圾被丢在了台上,旁边跪着?的是?胡知府等人,一个个面朝百姓排开。
他?们的状况比安王好一点,虽然一直在干苦力,除了廋了点精神尚好。此刻见到一个类似安王的东西,除了惊讶就是?唏嘘,惨,比他?们惨多了。
萧沫出?现在台上,视线一一扫过他?们,这些人都是?查有实据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她绝不会答应让朝廷将他?们接回京城,然后有机会逃脱罪罚。
所以,她要在这里亲手结果了他?们。
灾民们安静地看着?高台,听?着?上面一一宣读安王等犯下的罪行,一个个眼里充满了仇恨。
等宣读完,萧沫面向台下:“我答应过你们,会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今天是?我践行诺言的时候。”
韩重元上前,亲自将绣春刀递到了萧沫手上。
刀在手,飘逸若仙的少女气质一变,凛冽如霜,杀气腾腾。
“不,”仿佛预感?到自己?的性命即将走到了尽头,安王低下高贵的头颅,朝自己?看不起鄙夷的少女求饶,“不能杀我,我是?你王叔啊”
‘叔’字还在口中,萧沫已经?毫不犹豫地挥刀斩落,安王头颅掉在了地上,睁大的瞳孔犹死不瞑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胡知府亲眼看着?安王尸首分离,身子一抖,底下多了一滩水,被吓尿了。
“不要杀我,公主饶命,我对不起彬州百姓,我后悔了,,真的好后悔!”胡知府后悔了,他?不该上安王的贼船,不该起贪心?。
萧沫冷笑:“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后悔,不过是?因为失败被抓死到临头,如果春风得意,安享荣华,他?们还会后悔吗?答案是?不会。
刀光一闪,胡知府半截身躯倒下,血流如注。
一个一个,不管是?求饶也好,忏悔也好,还是?破口大骂,萧沫亲手砍下了这帮贪官污吏的人头。
当尘埃落定的时候,天空上漂浮多日的乌云四散开来,泄露出?几缕金线。
百姓们又哭又笑,暴雨,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第143章
夜已深。
南下彬州的十万大军盘踞于野外安营扎塞, 一座座营帐如拔地而起的蘑菇屋安静伫立在黑暗中,除了站岗和四处巡逻的士兵,整座大营都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军营中央的主帐外燃烧着火把, 值守的士兵打起精神睁大眼睛,警惕地留意周围的一切动静。
帐外的火光倒映出摇曳的影子,映在营帐上,里?面?传来如雷般的打呼声。
威海大将军方式刚袒露着胸膛, 摊开四肢倒在床榻上, 嘴巴大张着,睡得天昏地暗。
如今气温上升, 夜里?炎热,方式刚睡得浑身燥热,汗水一层一层的从毛孔里?涌出来。
突然, 他感到周围一阵凉意, 好?像温度一下子就降下了似的。
即使在睡梦中, 方式刚也忍不?住舒展了眉头, 满意地咂咂嘴巴。
不?对,长久军旅生涯造就的警惕性和本能在叫嚣,方式刚猛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一下子跳下了床去抓自己枕边的长枪,一边大喝:“来人?!”
“将军!”
幕帘被掀起, 帐外的火光倾泻进来, 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伴随着士兵的涌入, 帐中的蜡烛也被点燃,照亮了整座大帐。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副将雷洪匆匆进来道。
方式刚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衣, 执武器长枪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榻几?上,目光阴沉得似乎要?吃人?。
他站起来狠狠一脚踹倒雷洪, 破口大骂:“你们怎么守得夜,敌人?都摸到老子床头了,本将军要?你们这些瘪三何用?玛地,一个个都滚出去挨三十鞭。”
雷洪苦着脸挨了一脚,顺势跪倒在地:“敌人?在哪里??将军,挨鞭子没问?题,你得先让我看个明白啊!”
他们如今在大夏境内,哪个不?长眼的毛贼敢夜闯中军营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没看到啊。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是什?么?你以为老子讹你啊,兔崽子。”方式刚生气地一指他床头出现的十几?个盒子。
它们一个个被绑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地叠起,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帐中,没有惊动任何人?,简直是惊悚。
如果不?是方式刚敏感警惕性强,怕是连自己脑袋被人?摸去了都不?知道,想到这他就一阵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战死?沙场,而是在大夏自己的地盘上阴沟里?翻船,他真的是死?不?瞑目,丢人?啊!
雷洪惊讶得结巴了:“这,这是什?么?它们哪里?来的?”
方式刚暴跳如雷:“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若不?是心脏强大从死?人?堆里?混过来的,他早就吓尿了好?吗?
“将军,出了什?么事?”一道人?影穿过人?群到了眼前。
他一身青色文?士袍,面?色苍白,身量廋削,只是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沉静深幽。
来人?是军中军师,参军周阳鹤。
见着他,方式刚的声气平静了些,冷着脸将发生的事说了。
周阳鹤飞快地扫了帐中一眼,随后视线落在那些奇怪出现的盒子上,吩咐道:“留几?人?保护将军 ,其余人?负责排查大营,谨防有奸细混入。还有,将军不?打算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这一幕太诡异了,简直无法相?信有人?能在不?惊动巡逻士兵的情况下,携带十几?个盒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军主?帐中,目的不?是为了割主?帅的人?头,更?像是专为送盒子而来。
这叫周阳鹤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雷洪迟疑:“军师小心,万一里?面?有什?么古怪,”
方式刚不?耐烦地道:“听?军师的,对方没有要?老子的命,不?至于在盒子上搞鬼。”
有这份本事,杀了他都是轻而易举,没杀,就是无意杀人?。
“好?吧,那我来。”雷洪一马当先走上前查看。
越是走近,雷洪眉头皱得越深,他似乎闻到一股血腥味,不?会是像他想的一样吧?
他握着刀柄挑开盒子,一个闭目狰狞的头颅顿时出现在眼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是人?头。”他大声禀告。
顾不?得细看,他一一将盒子拿下来挑开,里?面?赫然都是人?头,看痕迹新鲜得很,像是刚砍下来的。
“将军,军师,这里?还有一封信。”雷洪拿起转身跑到方式刚身边。
这时方式刚等也到了床榻边,低头去细看里?面?的人?头,其他人?不?认识,却是见过安王的。
方式刚觉得牙痛,咬牙切齿道:“安王死?了。”
玛德,他此番可是领了任务来的,将安王等官员一起押解回京,如今安王死?了,剩下的人?头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属于什?么人?的。
人?都死?光了,他的差事怎么办?
还有,是谁杀了他们也呼之欲出,除了传说中的真公主?,不?会有其他人?。
真公主?可真是敢啊,说杀就将人?杀了,那跟朝廷硬刚的脾气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式刚一时心里?也说不?上是佩服还是敬畏,一把伸手?夺过信纸看去。信自然是萧沫写得,直截了当地勒令大军不?许靠近彬州百里?之内,将粮草派人?送到彬州城外,他们自会来取,若是敢越界后果自负。
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写。
人?头是给方式刚交差的,可快马送往京城。想她自缚其身像个囚犯一样被押解回京,那是不?可能的事。
“嘿!”方式刚磨了磨牙,将信递给了周阳鹤,摸着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这公主?好?生厉害,名?不?虚传啊!”
关于真公主?的传言很多,作?为此番的任务目标,方式刚自然仔细打听?了一番,总得来说就是雾里?看花,让人?觉得太过神秘捉摸不?透,真假难辨。
他叹了口气道:“她自己杀得痛快,可是害苦了我们。”
嫡公主?此举摆明了就是不?遵朝廷旨意,直白点抗旨不?遵,给自己的旨意写得清清楚楚,那是要?被就地格杀的。
可是如今嫡公主?都可以无声无息地摸到他帐中,不?要?说自己想处决对方,对方不?要?先摘了他人?头就不?错了。
十几?个人?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周阳鹤皱了皱眉头,将信抓在手?里?,背着手?在帐篷中绕来绕去观察:“她是怎么潜入帐中的,将军你真的毫无察觉?”
那是人?干事?
方式刚没好?气地道:“没有,本将军能活着站在这里?就庆幸吧。”
不?一会外面?有将士排查回来禀报,没有在军中发现异常。
挥挥手?,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下去,方式刚将长枪放回架子上,沉着脸道:“怎么办,等会天就亮了,大军到底要?不?要?开拔?”
方式刚打从一开始心里?就不?愿意接这趟差,押送赈灾粮还罢了,却偏还要?拿十万大军围城去威胁自家公主?,这都叫什?么事啊?说出去都是笑话。
叫他说安王死?有余辜,杀了就杀了,公主?是为民除害,可是朝堂上一帮大臣硬是多此一举,非要?将人?押回京城。
“不?要?吧,将军你就不?怕她再摸进来,把你给”雷洪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割下首级的动作?。
人?家公主?连安王都杀,还怕杀一个将军。
周阳鹤沉吟了下,开口道:“若是大军停止不?前,那就轮到我们将军抗旨不?遵了,一样要?被朝廷降罪砍头。”
现在的任务已经不?是押解公主?等回京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杀了违抗圣旨的公主?。
方式刚皱眉:“军师的意思是?”
“大军开拔吧!”周阳鹤道。
方式刚深吸了口气:“行,就听?军师的。”
周阳鹤奇异地扫了他一眼:“将军不?听?听?原因。”
方式刚翻了个白眼:“老子只知道违抗朝廷的旨意,可能会死?全家。不?听?公主?的,最多死?本将军一人?,这帐还是会算的。”
就是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人?手?里?叫人?憋屈。
周阳鹤笑了一下,解释道:“嫡公主?的事迹属下多有耳闻,观其行事,所杀的都是劣迹斑斑为祸一方的皇亲国戚,贪官污吏,并?未听?闻她手?下滥杀无辜的。而且,信上只警告将军不?许带兵靠近,却未言明后果是什?么,”
总之一句话就是欺负人?家行事有底线,赌她不?会朝将军下手?。
“哼!”帐中忽然冒出一声幽冷的冷哼,让每个人?头皮发麻。
“谁?”方式刚怒喝,第一反应就是将文?弱的军师护在身后,鹰眸警惕地扫视帐中。
不?用他开口,雷洪等立即握着武器将大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将军,没人?啊!”雷洪一头一脸的汗水,不?是热的,是吓的。
都说公主?是神女下凡,不?会是真的吧?
方式刚抬头大声道:“可是公主?大驾光临,还请现身一见?”
飘渺悠远的清亮女声传来:“照本公主?的话去做,否则后果自负。”声音越来越远,似乎离开了。
方式刚带着人?冲出帷帐却见星垂平野阔,夜色茫茫,众人?相?顾面?面?相?觑,找不?到闯入者人?影。
这一晚,营地被搜了个天翻地覆,无人?能入睡,只可惜一无所获。
天明,方式刚眼下青黑,大口往嘴里?塞着饼,骂骂咧咧:“有这本事,多少敌将首级砍不?得,玩老子呢!”
朝廷也是有病,放着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公主?不?供着,为了一个反贼安王和几?个贪官跟人?家过不?去,还要?反过来杀了她,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
现在好?了,将他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不?是还有家眷在京,软肋在人?手?上握着,他真想拍拍屁股什?么也不?管,带兵一走了之。
座下周阳鹤陪着有一口没一口无精打采地喝着粥,闻言掀了掀眼皮:“将军有何打算?”
方式刚摔了碗,怒道:“本将军忠君爱国,除了奉旨办事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开拔。”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破了天皇帝最大,就算前面?是条死?路,他们也只有一头撞上去。
公主?要?杀就杀吧,老子宁死?不?屈。
周阳鹤若有所思地放下碗:“或许,不?一定会很糟糕。”
大军开拔,十万大军押着粮草继续往彬州方向前进。只是这次队伍行程却很慢,从早晨走到傍晚,只走了区区二十里?路。
这次营地里?点燃了熊熊篝火,半边夜空都被照红了。
主?将营帐更?是重兵埋伏,将方式刚重重护在中间,绝不?叫人?摸到将军身边来。
灯火通明的帐篷里?,方式刚不?耐烦地擦着自己的长枪,雷洪和周阳鹤都守在一边。
等到二更?时,原本心烦意燥地身体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舒服得人?毛孔都打开了。
方式刚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不?好?!”
周阳鹤绷紧身体——来了!
第144章
帐篷中燃烧的烛火似乎都领略到肃杀的?气氛, 一瞬间停止了?摇曳,静止不动。
“冰 ,冰 , 结冰了?!”副将雷洪突然指着门帘处惊叫,瞳孔睁得大大的?。
如今可是酷暑十分,炽热难耐,有水都给?烤干了?, 哪里来的?冰?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又是那么真实, 疯狂地?冲击人们的?视野。只见冰晶以飞快地?速度攀爬上门帘凝结成霜,很快薄薄的门帘冻结成笔直僵挺的?一块。
你听?过?冰花四处绽放开来的?声音吗?
它们在四周的?帷布上吐蕊开花, 犹如雪蛛吐出千万道?晶莹的?丝线,窸窸窣窣地?朝着四周蔓延舒展,一朵冰花就?是一个中心 , 一片连着一片, 迅速地?编织成雪林荆棘, 从四面?八方将你包围。
“啊, 啊,啊!”几道?身影发出惨叫,狼狈地?从帐中角落, 头顶等隐蔽处摔出来,连滚带爬地?企图远离那些可怕的?‘冰’。
“将军, 不好, 有古怪!”他们本来是埋伏起来对付真公主的?, 如今却被?这些无处不在的?冰晶逼得无处躲藏。
“那是什么?”威海大将军方式刚忘了?反应,而是呆呆地?望着眼前诡异神奇的?一幕。
几乎是眨眼间 , 他的?帐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四面?八方都是晶莹透明的?冰层, 将他们封锁在空间里。
然而这还不够,冰花从冰墙上攀爬而下,在地?毯上危险地?一朵接一朵绽放 ,终于缠上了?一名士兵的?双足。
“啊,将军,救我!”那名士兵才发出求救声,瞬间冰晶将他整个人覆盖,把?人凝固成一座冰雕成的?人像。
看着士兵栩栩如生的?姿势,冰晶下的?表情还凝固在惊恐的?那一瞬 ,如此惊悚可怕的?一幕让人胆寒不已。
“将军,快冲出去!”周阳鹤瞳孔狠狠一缩,被?从未有过?的?危机笼罩住。
他们太低估真公主了?,也不了?解她的?手神异,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方式刚狠狠咬牙,手里长枪率先对着右侧的?‘冰墙’刺去,他们不能被?困住,一定?要打破冰层出去。
然而来不及了?,冰晶吞噬的?速度太快了?,它们像是有眼睛似的?朝着人们脚下爬过?来快,一旦缠上就?会被?拖入深渊冰冻起来。
渐渐的?,身边的?人一个个没了?声音,方式刚红着眼咬牙握紧长枪一下一下使劲地?想凿开冰层,然而冰屑四飞,他的?手掌用力地?都磨出了?血,上面?还只有一个浅浅的?坑洞。
忽然,他觉得脚很冷 ,低头一看冰花已经爬上了?他的?小腿,正飞快地?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喊了?声:“军师!”
无人应答。
方式刚抬起头,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围在自己四周姿态各异的?属下,他们都已经被?冻成了?‘冰人’。
很快,冰晶蔓延到脖子上,方式刚头都不能转动了?。
他以为自己会死,以这种千古未有的?诡异方式,但是出人意料的?冰晶到了?下巴就?停止不动了?,只剩他的?头颅完好无损地?暴露在空气中。
方式刚悲愤欲绝,红着眼大声喊:“军师,雷将军,你们怎么样,回答我?”
他无法接受并肩作战的?同袍们悄无声息地?死去,胸口痛苦得似乎要崩裂。
“杀了?我啊,有本事就?杀了?我,出来啊!”这一刻萧沫在他眼里就?是杀人无情的?恶魔,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啧啧!”清亮娇嫩的?女声突兀地?出现在空间里,方式刚眼前出现一道?袅娜风流的?人影,好像她本来就?存在他们中间似的?。
萧沫背着手,漂亮灵动的?眼眸里像是蕴藏着星河,好奇而天真地?看过?来,美丽的?面?容上纯真无邪得让人可怕。
“你,你就?是公主!”方式刚看着她的?眼眸像是滴出血泪来,“你把?他们都杀了?,为什么?要杀就?杀我 ,大军开拔是我的?主意,你杀我啊,为什么要冲他们下手?”他狂吼着。
萧沫皱了?皱鼻子,踱步到他面?前盯着看了?几眼,启唇道?:“好可怜,都被?气哭了?!”
方式刚要疯了?,这怜悯同情的?眼神是什么回事?信不信喷她一脸血。
萧沫伸指点了?点他:“谁让你不把?本公主的?话当一回事,十?万大军吓着本公主就?算了?,吓坏了?彬州城民你赔得起吗?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
这一点教训足以让方式刚刻骨铭心痛彻心扉,如果他知道?真公主这么变态残忍,一定?不会挪动大军,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他仇恨地?盯着萧沫:“要杀就?杀,但凡我活着,一定?会为我的?部下报仇雪恨。”
萧沫惊奇地?道?:“你这是逼着本公主先下手为强杀了?你吗?”
方式刚冷哼一声,闭眼等死。
“好一个威武不屈的?大将军!”萧沫含笑?的?声音响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方式刚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眼里没有丝毫喜意,只有警惕。
“我是个善良的?公主,看在你们保家卫国的?份上 ,这次可以放过?你们。但是,再有下次,就?不一定?了?!”萧沫警告。
“什么意思?”方式刚有些糊涂了?,她不是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吗?何来的?放过??
萧沫突然伸手打了?个响指,瞬时奇迹在眼前发生,仿如冰雪消融,包裹在周阳鹤等人身上的?冰层裂开一道?道?口子,然后一块块地?开始向下掉落,露出了?里面?脸色通红的?众人——他们都活着,没有死。
冰块掉在地?上很快化成了?一滩滩水迹,周阳鹤等人站立不动,看向萧沫的?目光惊惧中夹着敬畏,敬畏中又夹着狂热,狂热里又满是后怕。
没人知道?他们被?困在冰层中那一刻的?奇妙感受,以为会粉身碎骨,然而体表外是冷的?,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却是热的?,冰火两重?天。
他们的?身子不能动 ,但是眼睛通过?透明的?冰晶却看得到外面?,耳朵听?得见声音,连呼吸都是顺畅无碍的?,就?是不能开口说话。
向死而生,这就?是公主掌握的?‘天罚之能’吗?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们算是领受天罚之威而不死的?人了?吗?
方式刚懵了?一下,随即喜极而泣,放声大笑?:“军师,雷将军,你们都没事。”
随着他的?笑?声,身上的?冰簌簌震动,一块块从身上掉落,除了?身上湿了?一些毫无异样。
欢喜完毕,方式刚走到萧沫面?前就?要抱拳跪下:“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他,让人跪不下去 ,他惊骇莫名地?看向萧沫:“公主,”
如果这是萧沫给?予的?下马威,那方式刚等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
“先不用忙着谢,”萧沫摇了?摇手指,“对于方将军提大军围城的?事,本公主可是很生气呢。”
方式刚尴尬了?,他捋了?把?胡子,无话可说,这是他做得不地?道?。
这时周阳鹤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参军周阳鹤见过?公主,兵围彬州非将军本意,乃是遵旨不得不为,还望公主明辨。”
这是皇帝,大臣们和公主之间的?交锋,何苦为难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底下人!
萧沫看了?他一眼:“那本公主可不管,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念在你们初犯这次饶了?你们,若是再敢向前一步,”她笑?眯眯地?道?,“到时候方将军要是再哭鼻子,本公主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哦!”
方式刚的?第一反应就?是涨红了?脸,羞恼地?瞪着萧沫:胡说,本将军堂堂八尺男儿,什么时候哭鼻子?污蔑 ,纯属污蔑。
但随即他脸色发黑,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往哪头都是死路一条。
后有朝廷圣旨当前,下令将违抗圣旨的?公主就?地?格杀勿论?;前有公主神威莫测,杀人于无形。
他可不认为公主是个心慈手软的?人,面?对着要她性命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
方式刚叹息了?一声,莫非自己这条性命真的?要丢在这里?
他颓然道?:“圣意不可违,那公主就?杀了?我吧。”
他死了?,算是为国捐躯,朝廷不会追究他的?家人;没了?他这个将军领着,大军不用围城 ;公主没有了?围城之忧,也就?不会对其?他人大开杀戒。
怎么看,都是死他一人最好!
想他一介征战沙场的?武将,却被?逼到如此境地?,顿生万念俱灰之感 。
方式刚一把?握紧长枪,反手往自己胸口刺去,厉声道?:“本将死后,请公主放他们一条生路。”
“将军不可!”周阳鹤惊得脸都变形了?。
“将军!”雷洪等惨呼,就?要扑上前救人。
但方式刚死志坚定?,这一枪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眼看枪头就?要刺入皮肉,却被?抓住。
方式刚睁眼一看,萧沫轻轻松松地?握住了?枪杆,任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再往前一分。
也不知道?萧沫怎么动作的?,方式刚手中长枪脱手离去,到了?对方手里。
“将军,你好糊涂,怎么可以做傻事?”周阳鹤拉住他,恨铁不成钢地?开骂。
其?他人也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抱手的?抱手,就?怕自家将军再寻死。
萧沫鼓起嘴:“竟敢当着我的?面?寻死,本公主告诉你,你若敢寻死,我就?杀了?他!”
方式刚脑子糊涂了?一下,他好像被?公主威胁了?,她要杀了?谁?
‘啊’,周阳鹤正低头思考着对策,突然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衣领被?萧沫提在了?手里。
“军师!”方式刚心提在了?半空中。
周阳鹤可是军中的?智囊,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同生共死的?同袍战友,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萧沫将长枪扔了?出去 ,枪身在空中呼啸而过?深深嵌入了?冰墙之中,‘咔嚓’,以长枪为中心点裂痕不断扩散,很快扩散至四面?八方。
轰然一声,他们以为坚固不可摧的?冰墙倒塌,整座帐篷也随之摧毁,露出了?群星闪耀的?夜空,还有帐篷外狗狗祟祟,手拿工具企图凿开冰层解救自家将军的?士兵们。
一瞬间大家面?面?相觑,士兵们呆呆地?看着自家安然无恙的?将军。
萧沫轻笑?了?一声,开口道?:“这次可别忘了?把?粮草送到彬州城外,否则本公主就? ,”她视线移到周阳鹤身上。
方式刚的?心提了?一下,却听?公主继续往下道?:“你迟一日送到,本公主就?割下周参军身上一根手指,言尽于此,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萧沫抓着周阳鹤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方式刚茫然了?一瞬,徒劳地?伸出手,自家军师被?抓走做人质了?。
操,还不如把?本将军抓走呢!
第145章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周阳鹤双眼无神地被萧沫提在手里,一路风驰电掣夜奔百里,跑回了彬州城下。
城门?紧闭, 巍峨的城楼上点着几盏灯笼,上面隐约有几道人影在巡逻。
周阳鹤视线模糊地看着黝黑伫立的城墙,以为萧沫会叫人打开城门?,不妨肩膀被人抓住, 萧沫带着他冲天而起。
他的惊叫顿时被堵在喉咙里, 身子?失重的感觉袭来,不由自主地向上攀升。鼻子?似乎擦过坚硬的城墙, 视线一晃 ,等回神双脚已经踩在实地上——他上了城楼。
即使已经领略过萧沫的深不可测,周阳鹤此际依然觉得惊骇非常, 强, 公主太强了。
他想到若是?攻城战中公主一马当先, 岂不是?立即能攻占城头, 实乃攻城掠地的大杀器。
昏暗隐蔽的阴影里转出?一道人影,大步朝他们走来:“公主?”
随着男人的走近,灯笼随之亮起, 周阳鹤就?见公主欣喜地扬起了笑容,欢快地丢下他朝着对方?跑去:“韩某, 我回来了!”
韩某, 韩?
周阳鹤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一个名字,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再也忍不地转过身趴在城垛上就?吐了起来。
韩重元挑眉看着吐得昏天暗地的男人, 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萧沫偏了偏头,无辜地道:“忘了他是?个身娇体弱的书生, 身体不经折腾,大概是?被风吹着了,总不能是?怀孕了。对了,等下记得吩咐人轻拿轻放,好好照顾周军师,千万别把人弄病了。”
周阳鹤吐了一番才觉得胸口舒服了,毕竟公主牌轻功快车不是?谁都可以享受的,先是?被冰封,衣服都是?湿的,然后被风吹了一路,他没有晕过去已经是?幸事了。等听了萧沫的话,顿时脸色扭曲,吐得更厉害了,他从来不知道公主开起玩笑来这?么可怕——怀孕?亏她想得出?来。
周阳鹤又无奈又好气?,好不容易吐干净了,才有气?无力地转过身:“卑职失礼,还请公主恕罪。”
“还有,这?位是?锦衣卫韩统领吧,见过韩统领。”周阳鹤的视线落在韩重元身上,眸里有着几分探究。
韩重元轻笑了一声:“周军师,久仰了。”
萧沫则挥了挥手:“不怪不怪,周军师不要怨我将你‘请过来’就?行。放心,只要方?将军将粮草送过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周阳鹤叹口气?,若有所思地道:“卑职没有担心过,事实上公主根本不会对将军他们不利,不是?吗?”
如果萧沫真的是?个残暴不仁手段血腥的人,在大营中杀了他们就?是?了,而不是?留他们的性命,搞这?么一出?更像是?在‘吓唬’将军。
自始至终,除了将他们冻成冰雕,萧沫没有杀一人。
萧沫拍手一笑:“周军师果然聪明,被你看穿了,还好留在营地中的是?方?将军。”
彬州百姓遭遇水灾,本已经身心脆弱,萧沫是?万万不想看到大军兵临城下,让濒临崩溃的灾民?们雪上加霜。
所以她必须阻止大军靠近,绝不能让他们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萧沫本来想带走方?式刚这?位主将 ,失去了主心骨大军自然会按兵不动?。可是?有周阳鹤这?么一位胆大心细的聪明人在,对方?若是?看穿她只是?在虚张声势,压根下不了狠手,说不定会无视主将在她手里,照样提兵南下。
倒是?将周阳鹤握在手里,方?式刚关心则乱,投鼠忌器之下 ,会压着大军不敢动?弹。
萧沫眨了眨眼:“周军师,你说等天明,你家将军会不会将粮草送到彬州城下?”
周阳鹤苦笑了一下,叹口气?道:“我家将军重情重义,爱兵如子?,大概会吧!”
在知道朝廷将差事交给?威海大将军后,韩重元就?要来了有关他们的情报资料,对他们的生平事迹,为人性格有了粗略的了解,现在看来没有做无用功。
若是?为了自身,方?式刚绝不会妥协,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可若是?有危险的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战友,方?式刚定会心神大乱,就?怕萧沫会真的伤害了周阳鹤。
可是?,周阳鹤疑惑地道:“此非长久之计,纵然将军一时半会会按兵不动?,可是?圣意难违,将军不可能为了在下区区一个人,就?无视朝廷法令。公主,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萧沫歪了下头,有趣地道:“我想做什么?你猜。”
周阳鹤道:“公主,你跟陛下之间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如此相持对峙下去 ,终对公主不利。没有了方?将军,朝廷未必不会另派他人,纵然公主神威护身,却?只有一个人,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到时真能护得住身后的彬州百姓吗?”
他上前?一步,诚恳地道:“如今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卑职可以劝说将军上书朝廷为公主和陛下缓颊,请陛下收回先前?旨意,再由将军亲自护送公主上京,解除陛下和公主之间的误会。”
皇帝和朝廷大臣恼怒于公主擅杀安王等人,不遵圣旨。而公主不甘自缚其身,公然抗旨,双方?矛盾一触即发,势成水火。
事态陷入僵局,最?关键的就?是?出?于天顺帝的那道‘格杀勿论’的圣旨,如果由将军上书想办法让皇帝收回圣旨,公主是?不是?会息怒,那他和将军可不可以从泥潭脱身呢?
“误会?没有什么误会。”萧沫一晒,启唇道,“周军师也累了,不妨先下去休息,有话我们稍后再说。”
周阳鹤无奈,只好跟着人先行离开。
等人一走,城楼上更显得安静了。
韩重元摆了摆手,巡逻值守的人立即远远退开,周围很快只剩下他们俩人。
夏日?的夜晚闷热潮湿,不知何处传来一阵蛙鸣,即使在城楼上也清晰可闻。
萧沫转过身,一瞬不瞬看着韩重元,黑瞳似乎倒映着满天星河,漂亮的不可思议。
“韩某,你不打算阻止我吗?”萧沫轻声问。
韩重元似乎困惑地皱了皱眉头,走近几步,直到彼此呼吸可闻,低下头凝视她:“为什么要阻止?”
萧沫语出?惊人:“因为我打算掀翻皇帝,把他赶下台,这?算是?造反了吧!”
从始至今,无论她做什么韩重元都是?一力支持,他们还没有好好谈过这?么做的后果。
韩重元似乎勾唇笑了一下,拉长了声音道:“早有预料。”
“嗯?”萧沫困惑地眨了眨眼。
韩重元叹了口气?,提醒她道:“是?谁说的,包庇珉王和承恩公等作恶,皇帝陛下也是?有罪的?纵然皇帝犯下滔天大罪,你也会让他向万民?俯首谢罪,绝不留情。你说过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有一句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就?不会容你,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不造反胜似造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尊严被冒犯,早晚不是?天顺帝忍无可忍杀了她,就?是?萧沫杀上京城血染宝座。
萧沫回视他:“所以,韩某你不反对吗?”
“反对?”韩重元嗤笑了声,懒懒回道,“若是?反对的话,就?应该在你第一次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不敬皇帝的时候,就?上禀皇帝,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公主,你在担心什么?”
萧沫鼓了鼓嘴:“担心会连累你啊?”
人家一个锦衣卫指挥指干得好好的,风光得意位高权重,跟着她混到反贼的地步了,好过意不去的。
韩重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放心,早在之前?,我已经派人将我母亲接出?了京城,不用担心会连累我。”
这?段时间和萧沫相处,他知道少?女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甘于忍耐的脾气?,早晚会和朝廷之间爆发冲突,所以就?未雨绸缪了一下。
不管萧沫打算怎么做,自己都会陪着一起。
“韩某!”萧沫惊喜地看着他。
就?如韩重元所说,萧沫上京城从来不是?为了所谓的和亲,也不是?为了认亲,而是?为原主讨一个公道。
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不追责元凶,反而冷漠答应送亲生女儿去和亲的皇帝;纵容包庇凶手 ,没有母女之情的皇后;还有那些漠视原主,冷眼旁观她成为替代品的大臣们。
这?些人,在原主一事上都不无辜。
换句话说,上至皇帝,下至满朝大臣,都是?萧沫追讨公道的对象。
如今她还没到京城呢,对方?反而气?势汹汹地要自己的命。
她都没有先斩后奏,而是?先奏后斩,乖乖等着他们的判决书下来了,这?都不满意,非要按头绑着她一起进京。不答应就?是?一个就?地格杀勿论,既然如此,她干脆反了又如何?
“而且,公主你不但是?皇家血脉,更是?神女。如果你不想皇帝继续坐拥天下,那必然是?他德不配位,上天厌之。”韩重元微笑地道,“所以你不是?造反,而是?应天之命,清除无道昏君,诛奸臣小人,匡扶天下,救助万民?。”
“所以韩某能追随公主左右,是?某之幸,绝不会是?连累。”韩重元笑容里有着狡猾,“所以,公主还担心什么?”
萧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厚脸皮,能将造反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清新?脱俗。
她心服口服:“韩某,不愧是?你!”
锦衣卫指挥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韩某,你曾说过,如果想要更多人听我的话,就?要站得高。那我问一下,假设啊,假设如果我想当女皇,”萧沫清了清嗓子?,坏心眼地问,“你会介意我后宫三?千吗?”
韩重元顿时僵住,表情如吞了只苍蝇。
第146章
后宫三千?除非都是太监。
韩重元听得磨了磨牙, 硬是逮着人好一顿揉搓,让萧沫差点?笑岔了气。
一番玩笑打闹过后,俩人才重新进入进入正题。
萧沫擅长杀人于无形, 但是对于造反之事却是生手。
不过她知道一个道理——枪杆子里?出政权。
论武力,她已经是天下无敌,单枪匹马直入皇城,不管是杀或是生?擒皇帝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个人武力值再高, 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 她又不可能杀了所有反抗的人。
她需要有人出面控制朝堂文武百官,这个可以由韩重?元统领的锦衣卫出面, 维持京城稳定。
她需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镇压天下,震慑地方武力不使发生?动乱,稳定人心。
毕竟想推翻皇帝是一回事, 而不是弄得天下大?乱, 人心惶惶。
所以最好局势控制在京城有限的范围内, 只要京城稳住了, 地方就?不敢贸然动弹,接下来可以慢慢收拾局面。
方式刚是个武将?,而且还是个常打胜仗的武将?, 手下十万大?军骁勇善战,少有败绩是大?夏朝不可多?得的强军, 赫赫有名?。
如果她能收服方式刚为己用的话, 一路率领大?军打上京城, 必然势如破竹水到渠成。
天明时?分,一队士兵押着浩浩荡荡的粮车出现在彬州城外?。
方式刚亲自护送 , 他不放心自家军师,担心得一夜没睡, 唯恐来得晚了军师身上会少一个小零件,那他会心疼得哭死。
见着粮车,负责带人交接的苗千户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太好了,大?家终于可以吃口饱饭了。
即使是锦衣卫也没有余粮,平日省吃俭用得让苗千户眼睛都绿了。等检查过车上装的都是粮食,没有其他猫腻,忙安排人送进城。
方式刚下马,拉了一个人交涉:“公?主?呢 ,本将?军要见公?主?。”
粮食已经给了,什么?时?候把他家军师送回来?
“您是方将?军吧,在下锦衣卫千户苗绍华。公?主?说过了,若是方将?军前来,就?入城一见,请随我来。”苗千户忙迎上前,带了人入城。
方式刚掩下心里?的焦躁,跟着粮车一起踏进城池。不是他不顾自身安危,而是见识过了萧沫的厉害,知道自己的生?死都在人家一念之间,公?主?要想杀他即使躲在大?军之中也没有用,既然如此还不如坦坦荡荡来见人。
方式刚骑在马上观察四周,城内还残留着被大?水冲击过的痕迹,地面上有些地方泥浆未干。此时?街面上已经有百姓行走的痕迹,大?家步履匆匆,面黄肌瘦,但是精神面貌不见愁苦,反而透出一股生?机。
看得出来,他们没有陷在悲观中,而是怀揣着希望。
路上经过一处看着完好的宅院,他竟然听到了孩童清脆的读书声,不由诧异万分,城内学堂恢复了。
苗千户见他勒马停驻,上前几?步笑呵呵地解释道:“公?主?殿下说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所以捐助银两修建学堂,让孩子们都有地方上学认字。”
城内不止是一处学堂,除了男校,还有女校呢,不过这个暂时?就?不用跟方将?军提了。
方式刚不由动容,喃喃念道:“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话说得振聋发聩,真?是太好了。
“对啊,公?主?殿下心真?是太善了,凡是出不起钱上学的孩子都能来,前三年都是免费的呢!”苗千户忍不住夸赞。
“所有孩子,包括乡下农家的孩子吗?”方式刚忍不住发出疑问。
“当然,乡下也建了学堂,大?家都一样啊!”要不苗千户佩服得五体投地,公?主?真?的不愧是‘神女’,对众生?一视同仁,眼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方式刚动容了,眼中异光连连。从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即使他是武将?也不能免俗,对读书人抱着一份敬畏佩服之心。
特别是朝廷上下越发重?文轻武,武将?对上低一级的文官 ,也只有避让一旁的份,让人觉得憋屈。
如果当初自己有机会读书认字,方式刚一定不会投身军营,而是选择其他出路。
方式刚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继续前行。
萧沫一行还是继续住在客栈里?,得到通报,和韩重?元一起迎了出来。
她一夜未睡,只是打坐了一个时?辰,神采奕奕地看不出丝毫疲惫。
韩重?元亦如是,只有脸上色看上去?更苍白了些。
“方将?军!”萧沫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夜里?看萧沫,只觉得对方神秘莫测,气势磅礴地让人不敢仰视。如今在白日里?再看,分明就?是一个娇娇柔柔 ,如弱柳扶风的美丽少女,这其中的反差大?得令人咋舌。
“公?主?殿下!”方式刚叹息一声。
好像前一晚的交锋不存在似的,萧沫招呼人上二楼静室:“辛苦方将?军送来粮食,别的没有,招待方将?军一顿早食还是可以的。”
方式刚不想公?主?如此接地气,他懵了一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认命地跟了上去?。
“不知周军师何在,末将?想见他一面,可否?”他忧心忡忡地道。
“放心,已经让人去?请了。”萧沫大?方地道。
不一会,周阳鹤匆匆赶到,他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前来的方式刚:“将?军,你不该来的!”
方式刚打量了一下自家宝贝军师,嗯,除了憔悴了些没有别的问题,他嘿嘿笑道:“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先填饱肚子再说。”萧沫招呼众人坐下。
方式刚和周阳鹤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知道萧沫肚子里?打什么?主?意,不过受制于人,默默地坐了下来。
奔波了一夜,萧沫是真?的饿了。四方桌上正好一人一边,韩重?元和萧沫相邻而坐怕,对面就?是方式刚俩人。
很快饭食就?上来了,几?个大?馒头,粥,还有几?碟野菜,简朴得令人诧异。
见萧沫埋头吃得很香,方式刚忍不住和自家军师对视了一眼,公?主?未免太好养活了。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萧沫抬眼:“吃啊,吃啊,别客气。”
看了眼桌上的饭食,方式刚按了按空虚的肚子,也忍不住吃了起来。
大?概大?家都折腾得饿了,对着简陋的饭食一顿风卷残云。
眼见吃得差不多?了,萧沫倒了一杯茶在手上,突然开口道:“方将?军,不如你从了我吧!”
‘噗’,方式刚吓得喷出嘴里?的食物,咳嗽不止。
从什么?从,莫非是公?主?殿下垂涎自己强壮的□□,让本将?军当她的面首?
一面透明的冰面凭空出现,挡在了方式刚面前,一口粥喷在了冰层上,然后哗啦哗啦地碎裂掉在了桌上。
周阳鹤也被公?主?的虎狼之词呛了一下,抖着手放下了筷子,得,吃不下去?了。
韩重?元则是没好气地斜了萧沫一眼,似笑非笑。
“公?主?此话何意?”方式刚抹了下脸,板着脸道。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方将?军带着你的十万大?军投向我如何?”萧沫直截了当地道。
她说着漫不经心,仿佛不是在收拢一支军队,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甚至,或许是嫌无聊,她的掌心出现了一团水球。小巧玲珑的水球在她手指间像是透明的果冻,被随意□□变化,玩得不亦乐乎。
好神奇,水至柔而无形,常人无法掌握,它是怎么?停留在人手心而不流泻一地的?
方式刚小心敬畏地瞄了一眼,心里?惊涛骇浪,面上正色道:“那不是本将?的兵,是朝廷的兵,是陛下的兵,公?主?你这是想谋反?”
“公?主?乃是神女,受上苍庇佑拯救天下百姓,陛下却受小人奸逆蛊惑,下旨诛杀公?主?,所以这怎么?是谋反?是清君侧,诛奸臣,解救天下于困厄。”韩重?元打断他,一本正经地道。
别以为披了一层皮,就?能掩盖谋反的狼子野心。
不过对萧沫‘神女’的身份,他的确心存顾忌,谁能不敬畏鬼神呢?
如果有什么?能压得过皇权,大?概只有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方式刚转过头对着韩重?元质问:“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向来唯陛下之命是从,今日用什么?身份说出这种话,韩统领是要背叛陛下吗?”
韩重?元幽幽瞥他一眼:“本统领弃暗投明,以后甘为公?主?效犬马之劳,不行吗?”
方式刚噎了一下,气道:“本将?军忠君爱国,忠心耿耿,想让我谋反叛国,不成。”
周阳鹤则一直默不出声,眯眼观察萧沫等人的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沫突然开口道:“方将?军 ,你心甘情?愿离开呆了三年的西南,赴南疆换防吗?”
方式刚警惕地看了过去?:“公?主?何出此言,末将?遵旨而行,并无怨尤。”
“真?的吗?”萧沫叹息了一声,眼神里?有着了然通透,“朝廷重?文轻武,即使守边大?将?依然受制于文官。西南边陲几?个小国野心勃勃几?次侵扰大?夏边疆,杀害我大?夏百姓,你几?次出兵浴血奋战,才打得他们狼狈退走,收复失地。然而文官一句大?夏乃礼仪之邦,一句以德服人,就?让你毕恭毕敬地送走那些被俘虏的敌人,还要另外?赠送礼物以示友好,你甘心吗?”
“敌人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将?士们舍生?忘死,多?少人沙场殒命,方将?军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方式刚紧握双拳,想,他怎么?不想?
“可你为他们报仇了吗?文官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俘不祥,你还是要乖乖将?人放回去?。”
方式刚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可以交托生?死的同伴,战友,就?这么?一个个在战场上倒下,尸骨无全,可他连为他们报仇也做不到。
死了,熟悉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可换回来的是什么??
“你在战场上披坚执锐,冒死冲锋,屡立功劳。文官稳坐后方,夸夸其谈,然而朝廷论功行赏,功劳却是文官的,你只能屈膝人下,甘心吗?”
“你们冒死杀敌,后勤粮草却看人脸色。你的士兵们从战场上退下来,他们的伤残补贴和抚恤金到手上了吗?”
“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是你,带他们驰骋疆场杀出重?围的是你,他们信赖交托性?命的是你。”萧沫深深叹息,“方将?军,你对得起他们吗?”
打上京城,拉下皇帝,固然有萧沫的私心,但未尝不想做出些改变,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
比如重?文轻武,这让萧沫好像看到另一条历史?线路上的王朝悲剧在重?演,外?敌虎视眈眈,却苟且偷安自废武功,让人痛惜喟叹。
“够了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周阳鹤拍案而起,对着萧沫怒目而视,“休要忘了,这是你家天下,坐在朝堂上做下这些决策的是你的父皇。”
你们都是皇家人,自己窝里?斗,逮着我家将?军欺负还没够吗?
是将?军不想留在西南继续打下去?吗?可是朝廷害怕将?军功高震主?,拥兵自重?,恁是无视贪婪无厌,反复无常的敌人,强硬地将?将?军调离,然后派往南疆。
他们想要士兵卖命,却鄙夷轻贱军人,打发粮草像是施舍似的,还要将?军低头说好话去?求。
如今,朝廷和公?主?扯皮,偏又拿他们将?军夹在中间挡刀,孰可忍孰不可忍。
“军师!”方式刚忙拉住他。
身边剩下的老伙计不多?了,公?主?不是非常人,他可不想周阳鹤激怒对方出事。
萧沫却是有些委屈,眨眨眼道:“所以,不是想拉着你们做出改变嘛,你们武将?难道想被文臣压一辈子吗?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抓住噢!”
呸,哪个想被文臣压?
第147章
一室静窒中, 方式刚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他突然开口:“军师坐下,不?要对公主无礼。”
这个时候方式刚展现出他一军主将的大将之?风,更沉得住气。
周阳鹤表情微黯, 沉默地坐下下来。
萧沫手中的水球变成了一个冰雕小马,被她随意地放置在?一边。
她诚恳地道:“文武兼重,才是治国之?道,任何一方失重对国家都不?是好事。如?今大夏内忧外患, 西南番邦属国反叛之?乱, 北狄时刻窥视南下,正需要如?将军一般的将才为国效力, 征战沙场,大夏不?能再软弱下去了。”萧沫语气坚决。
方式刚受到震撼,作为武将哪个愿意憋憋屈屈地龟缩一旁, 看着敌人耀武扬威?然而国力倾颓, 文臣当道把?持朝政, 武将毫无说话余地, 只能仰人鼻息,随他们腾挪摆布。
愤慨吗?方式刚不?是不?愤怒,他最是知道那些外邦敌国的狡诈残忍, 贪得无厌,不?把?他们彻底打服了打趴下, 对方时刻准备着扑上来啃你的肉吸你的血, 迟早有一天会将大夏啃食殆尽。
然而朝堂文武百官似乎看不?到这种危机, 天顺帝软弱可欺,文官之?间彼此争权夺利, 勾心斗角,一个个只知道集中打压武将。
长期下去, 武将们自知出不?了头,愈加萎靡不?振不?思进取,不?是投靠依附朝中大臣,就是引退不?出,军队战力大减。
如?今他竟然从一个公主口中听到忧心忡忡的话语:大夏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要想?大夏不?再软弱,就需武力昌盛,公主真的愿意重视抬高武将地位吗?他们真的可以一雪耻辱,重振大夏国威吗?
可是,方式刚纠结,公主只是一个女人啊,她能造反成功吗?自古以来就从来没?见女人堂而皇之?带头造自家反的,失败了,代价太大了。
方式刚叹息,他怕届时朝廷会更忌惮武将手里的兵权,打压无底线。
韩重元眼眸眯了一下,幽幽道:“本统领知道钱相给方将军送了一封信,信里命令将军务必除掉公主,可是如?此?”
方式刚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随即小心地瞟了萧沫一眼,自己要除掉的正主就在?面?前,太尴尬了。
韩重元低声笑了一下,眸眼流转暗光:“不?仅如?此,本统领还知道,钱相是拿什?么威胁方将军听令。”
周阳鹤眸光沉沉:“传言锦衣卫无孔不?入,果然名不?虚传。”
方式刚醒悟,是了,看来连钱如?晦府中都有锦衣卫的探子。
他又想?叹气了:“你连这些都知道,不?错,十万大军的后勤粮草全都在?钱相手里握着,由他调拨,若是不?照做,大军都要饿肚子。”
虽然对方不?会明晃晃□□地威胁,但是字里行间就是这个意思。
萧沫转了转眼珠:“想?杀我,钱相嘛,本公主记下了。”
仇人名单又多?了一个。
韩重元讽刺地勾唇:“公主殿下乃天人下凡,如?果不?是公主手下留情,如?今的将军已经是个死人了,根本没?有坐在?这里说话的机会。他明摆着就是送将军去死,方将军就真的无怨无恨,甘愿随人任意摆布?”
方式刚的脸色变得难看,见识了萧沫神?出鬼没?的手段,他知道这是事实,运气差一点自己昨天晚上已经死了,怎能不?怨?
蝼蚁尚且偷生,能不?死谁想?找死?
旁边的周阳鹤脸色也变得难看。
韩重元继续说着自己知道的秘辛:“两年前,方将军迎战崎国来犯,本该诛灭来犯之?敌,后却因?粮草迟迟不?来,而因?此战场失利,损失惨重。后来,押运官解释是因?为突降暴雨大雨冲垮桥梁,而导致行程延误,甚至粮食淋雨发霉损坏大半。那段时间,方将军过得很辛苦吧,一边士兵要忍着饥饿迎战,一边崎国来势凶猛,不?断损兵折将。”
方式刚和周阳鹤记得那场战役,因?为这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事,为了节省粮食给主力交战部队,很多?人就这么活生生饿了。
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后方的大营里。
在?那场惨剧中,方式刚失去了许多?同生共死的部下,朋友,还有亲人,周阳鹤也失去了他唯一的弟弟。
周阳鹤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死死地盯着韩重元:“说下去。”
韩重元垂下眼皮:“的确有大雨,然而事实上是押运官私下贪污偷换粮草,故意弄坏桥梁做出的假象。押运官是户部尚书的侄子,事后他害怕求助了自己叔叔,帮着抹平了痕迹。而户部尚书,是钱相的亲信。”
事后,押运官只受到了小小的惩戒,而西南大军折损三?万,方式刚因?此受到圣旨训斥,官降三?级留用,心神?俱伤。
方式刚为什?么心心念念的想?留在?西南,就是想?踏平西南诸附属小国,为那场战役里死去的兄弟们部下报仇,而现在?告诉他,那是人祸,是本来可以避免的。
周阳鹤再也维持不?住冷静,浑身颤抖 ,看着韩重元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而方式刚更是双眼充血,嘶声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们?”
韩重元:“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档案在?北典府司衙门里,等?你回到京城可以前去查看。”
“为什?么不?说出来?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出来?”周阳鹤仇恨地瞪着韩重元。
韩重元却不?为所?动,冷漠地道:“因?为锦衣卫只遵皇帝命令行事,陛下不?闻不?问?,其余事不?在?锦衣卫职责范围内。”
是啊,锦衣卫只是天顺帝拿来平衡压制朝堂的一把?刀,他们只做职责范围内的事,等?天顺帝用的上了才会跳出来。
户部尚书有钱相护着,天顺帝不?到和文官闹僵撕破脸的一日?,那些证据自然不?会拿出来,所?以倒霉的只有武将。
“将军 ,”周阳鹤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回京城,我要亲眼看到那份档案,我要亲自问?一问?户部尚书,到底是不?是真的?”
“军师!”方式刚心惊胆颤,更兼着难过。
他知道那场战役不?仅是他心里的伤,更是周阳鹤过不?去的槛,他们都失去的太多?了。
“所?以即使这样,方将军还是要为朝廷效命吗?”韩重元慢条斯理地道。
萧沫手里沾了些水珠弹在?他身上:够了啊,再说下去,她毫不?怀疑方将军俩人会扑上来打韩重元这个‘助纣为虐’的锦衣卫头子,那自己到底是保护还是看着他被揍一顿?
虽然韩重元是自己男朋友,事情也不?是他干的,但是不?得不?说在?受害者面?前太招人恨了。
韩重元则是无辜的回看她一眼,能打动人们的永远是触动心底深处的某个点,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比仇恨更深刻。
萧沫严肃地道:“等?到回京那一日?,我必将户部尚书和他侄子交给方将军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于这些为了一己之?私祸害军队的官员,萧沫同样痛恨不?已,她可不?会管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不?会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
方式刚张了张口,突然脑后一阵凉风袭来,脑袋受了重重一击,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随即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向前扑倒在?桌上。
萧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就见周阳鹤提起?身下的凳子敲向方式刚。
复仇的火焰在?周阳鹤胸口燃烧,他的眸里漆黑一片:“将军,对不?起? ,我想?回京。”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萧沫疑惑。
周阳鹤气喘吁吁地放下凳子,撑着身子道:“将军一向忠君爱国,让他率兵投降反刺陛下太为难他了。要报仇的是我,反贼的名声不?该让将军来背负,求公主先收留将军,不?要为难他,我会想?办法收拢大军为公主所?用。”
就算让将军失踪,也比让他背上反叛的名声好,何况将军府的人都还留在?京城为质呢。
萧沫同情地看了昏过去的方式刚一眼,他肯定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军师会对自己下手,这一下肯定很痛。
“靠,靠,周阳鹤你这个混蛋,老子的事轮得到你来做主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京城不?报仇了?”方式刚忽然捂着脑袋跳了起?来,对着周阳额怒目而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这是以下犯上,目中无人,你,,你要气死我!”
这下轮到周阳鹤呆住了:“将军,你,你没?事!”
方式刚跳脚:“你以为凭你的小身板,有多?大力气?老子是要看看你要干什?么。老子用得着你来承担罪名,皇帝老子不?把?本将军当人,就是反了他又如?何,打上京城去,干了!”
这么多?条人命,难道不?值得讨要一个公道吗?他不?能让死在?西南的战士们白死。
“可是,将军府的人”周阳鹤咬牙。
一旦消息传到京城,将军府的人会遭殃吧。
韩重元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方将军下定决心,公主自然会让你无后顾之?忧,锦衣卫会帮你把?家人带出京城。”
却不?想?周阳鹤充满敌意地瞪视他,冷笑道:“据我所?知,临行前皇帝特意给韩统领一道旨意,必要时让你协助将军诛杀公主,请问?你这个皇帝鹰犬是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说话?公主,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啊,萧沫摸了摸鼻子,她说怎么皇帝放心将人放在?她身边不?闻不?问?呢。
她控诉地看向韩重元:“韩某,我怎么不?知道皇帝让你杀我,说啊,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给本公主老实交代。
第148章
七月流火。
京城此刻正处于最炎热酷闷的时候, 烈阳烘烤着大?地,似乎将所?有?的水分都蒸发?带走。
皇宫中也?避免不了酷暑,然而再热皇后的寝宫中都是清凉无比, 冰块连绵不绝地供应坤宁殿,消减暑气。
沈皇后清减了许多,身段更显单薄廋削,有?弱不胜衣之感。
美?丽的容颜脸色苍白, 眉宇浅浅蹙着, 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让人看?了心碎。
承恩公?的死似乎带走了沈皇后的欢笑, 让她沉浸在哀伤中走不出来,对任何事都恹恹的。不变的是?对萧沫的恨意,心心念念地想杀了她给自己弟弟赔命。
天顺帝对沈皇后痴心一片, 这样的皇后只会让人心疼怜惜, 因此将泰半的时间都放在了心爱的女人身上, 有?空就来陪伴, 并?送上许多奇珍异宝哄人开心。
奈何比起这些沈皇后更在意害死弟弟凶手?的死,每次皇帝一来,她就追着问萧沫到底什么时候会死?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硬, 害死了自己的亲舅舅,还逍遥自在地活在世上, 老天爷怎么还不雷劈了她, 将人带走呢!
这天天顺帝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皇后你放心, 此次朕遣了十万大?军前去?捉拿。她若乖乖地放了安王等,进京磕头谢罪, 看?在她是?我们血脉骨肉的份上,留一条命远赴北狄和亲, 此生不复相见就罢了。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皇后,”天顺帝握住皇后的手?,叹息不忍道,“就当这个孽障和我们犯冲,今生注定无缘,让她就这么去?了吧!”
不是?他狠心非要自己亲生女儿的命,实在是?她娇纵恣睢,屡教不改,自作自受。
“陛下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再骗我?”沈皇后哀切地望着他,“臣妾时常做噩梦 ,梦到父亲母亲责备我为何没有?保护好弟弟,让弟弟死得这么惨?为什么没有?帮弟弟报仇?呜呜呜,,臣妾对不起阿弟,对不起沈家,生出这么一个不知人伦的小畜生来,”
天顺帝心痛不已,安抚她道:“朕明白,不怪皇后,都是?天意弄人。我们还有?安儿,婉儿,你忍心抛下我们不管吗?皇后,你要养好身体,我们还要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呢!”
想起那一双儿女,沈皇后沉浸在悲痛中的心才?稍稍恢复了理智,她点了点头:“都是?臣妾不好,最近忽略了他们,我们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不如叫上婉儿他们晚上一起团聚一番。”
“好啊,朕这就让人去?宣他们,”天顺帝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就要让人去?宣旨。
俩人正依靠在一起,柔情蜜意地窃窃私语,却被?人打断。
天顺帝的总管太监神情忐忑不安地禀告:“陛下,威海大?将军有?紧急军情送上,您看?,”
天顺帝不悦,皇后好不容易心情好点,他不想被?任何事情打搅。
他正想打发?总管太监下去?,冷不防看?见对方脸上的焦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前方出现什么变故?
天顺帝不动声色地放开沈皇后,起身道:“皇后好好休息,朕去?去?就来。”
沈皇后没有?察觉地甜蜜一笑,起身送他:“正事要紧,臣妾送陛下。”
天顺帝按住她,轻声细语道:“你身体还弱,就不要起来了,朕稍后就来陪你一起用餐。”
依依惜别沈皇后,天顺帝一出殿门?脸上就变了,他有?预感威海大?将军送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御书房里,爆发?出一声狂怒。
“你说什么,安王死了?”
威海大?将军方式刚派人的信使?跪在地上,前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天顺帝身形摇晃了一下,头晕目眩。
他记起来了上次见到这样的木盒,里面摆放的就是?承恩公?的头颅,如今又是?一模一样的盒子,莫非?
他手?指着木盒道:“这,这是?什么?”
信使?俯首磕头道:“启禀陛下,公?主砍下了安王等的首级,亲自送到方将军营中,这里面就是?安王的人头。”
在收到萧沫送过来的人头后,方式刚没有?耽搁连夜将人头送往京城,通知天顺帝。只是?除了安王的人头,其余人等的首级没有?资格带进宫呈到天顺帝面前。
‘咚’,天顺帝一屁股软坐到椅子上,全身气得发?抖:“逆女,孽障,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真的杀了安王?那是?她的王叔啊。”
杀了一个珉王还不够,他都派出十万大?军围城了,为什么她还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也?许在心里面天顺帝还保持着一份侥幸,觉得萧沫绝不敢再轻易朝安王动手?,然而事与愿违。
他眼里掉下一滴泪,随即发?狠道:“那逆女呢,是?不是?被?威海大?将军处决了,她死了吗?”
信使?低头禀告道:“卑职不知。将军收到安王首级后,就即刻遣卑职进京,未知将军接下来安排。”
天顺帝颓废地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威海大?将军有?圣旨在手?,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恐怕此刻已经诛杀了那逆女,说不定第二个信使?已经在路上了。
本来还想着她识趣的话,留她一条性命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狠心了,是?她自己非要自寻死路
等吧,等人头送到,到时就可以告诉皇后这个消息,算是?报了承恩公?之死的仇,也?可以告慰安王在天之灵。
只是?这样一来,天顺帝也?提不起心情再去?和沈皇后享受天伦之乐。
虽然说安王可能做错了事,可是?他毕竟是?自己曾亲厚信任的堂弟,如今人就这么没了,还是?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心里自然伤感无比。
他当下找了个理由,推迟一家四口宴会,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天顺帝以为萧沫伏诛的消息很?快就会送到,然而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没有?消息。
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派人前去?查探,不想却等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说什么,公?主不但没死,还将威海大?将军抓走俘虏了?”
天顺帝被?震得目瞪口呆。
不仅是?他,整个朝堂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那可是?十万大?军,方式刚是?个废物吗?不仅没有?拿下萧沫,还让自己被?人抓走了。
“探,再探!”天顺帝暴怒。
接着荒唐离谱的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
“你说什么,公?主在军营光天化日之下施展‘神迹’,天上凭空出现一道天梯,十万大?军亲眼目睹公?主从天而降,纳头拜称公?主为‘神女’?”
天顺帝慌了,朝臣慌了,心里有?不妙的预感,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公?主要干什么?
“快,快找人前去?暂代将军一职,统领十万大?军回京。”天顺帝心慌意乱地下令。
然而事与愿违。
“你说什么?公?主将你赶了回来,还扬言朕乃无道昏君,不配为君,要代天惩罚朕这个皇帝,另择明主。”天顺帝捂着心口,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荒谬,大?逆不道,朕要杀了这个逆女!”触及皇权更迭,天顺帝的脸色变得狰狞无比。
原本他对要不要杀了真公?主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模棱两可,总觉得杀血脉骨肉不仁,要不是?为了皇后,要不是?因为萧沫步步紧逼,狂妄悖逆,连杀宗室亲王,他都不忍心要人性命,然而现在他从来没有?这么疯狂地想要杀死她。
天顺帝气得要吐血:“朕是?她的父皇,不孝不娣的孽障,来人,朕要杀了她。”
朝堂上人心惶惶,因为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消失的威海大?将军重?新出现了,但是?他率领十万大?军正式投靠萧沫,称公?主乃神女下凡,愿为公?主马前驱,诛灭奸佞,荡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如今方式刚整顿十万大?军,调转马头朝京城而来,来势不善。
“他这是?叛国谋反,不忠不义?。”天顺帝气得发?抖,“他是?投靠了那个逆女,行大?逆不道之举,来人,抓捕方家人,朕要将他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是?。”
禁军立即派人前去?捉拿方式刚的家人,但是?他们显然来迟了一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方家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天顺帝和朝臣顿时又慌张又愤怒,没有?了挟制方式刚的人质,对方率领大?军朝京城而来,谁能抵抗?
这下连钱如晦都坐不住了,要知道彬州距离京城很?近,只有?几座城池阻挡,若是?日夜不停行军畅通无阻,最多五天就可抵达京城城下。
到时各地勤王的人未至,而大?军已到城下,除了京畿五万驻军,以及三?万禁军,别无其他战力。
万一抵挡不住,让十万大?军破城而入,他们都会沦为阶下囚。
昔日庄严肃穆的朝堂变得坟墓一样的寂静,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死寂,从皇帝到大?臣的脸上都是?惶恐惊惧的。
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仿佛眨眼间公?主‘神女天降’,十万大?军倒戈相向,风雨来袭。
“你们,到底想出办法了没有??”天顺帝容色憔悴了许多,他焦灼地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有?谁可领兵前去?阻挡叛军?”
文官低头,武将龟缩,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说话。
“说话啊,你们平时不是?一个个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不开口了?”天顺帝满腔怒火,“礼部尚书 ,就派你前去?劝说公?主悬崖勒马,不得谋反,如何?”
礼部尚书身子一矮跪下了,颤声道:“老臣年迈糊涂,不堪重?任,求陛下另派他人。”
听闻公?主殿下嫉恶如仇,专杀贪官污吏,他,他,他不清白啊!
第149章
朝堂上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天顺帝愤愤瞪了礼部尚书一眼, 目光投向了正当壮年的吏部尚书:“李卿家,你呢?”
吏部尚书额头冒出一滴冷汗,立即跪下推辞:“陛下是知?道臣的, 一向口笨嘴拙,非能言善辩之人,莫如另择他人前往。”
要命,公主杀人如?砍瓜切菜, 他自认自己的脖子不比珉王来得硬, 此番前去还能保得住性命吗?不去,坚决不去。
天顺帝压着?火气, 视线移到户部尚书身上:“朱卿家一向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不如?就你去。”
户部尚书啪地双膝跪下, 苦着?脸道:“臣甘愿为?陛下效死, 然而臣与叛贼方式刚私下有仇, 臣怕此番前去不但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反而雪上加霜,求陛下明辨 。”
至于什么‘私仇’就不放在台面上讲了,反正千万不要派他去。
天顺帝心?头的火一阵阵的往上冒, 他阴郁地扫过一殿文武大臣,声音气得发?抖:“刑部, 工部, 刑部三部尚书, 你们有谁愿前往彬州为?朕分忧,就站出来。”
各部尚书顿时垂首屏息, 无人向前一步,谁也不敢去触那妖异公主的霉头。
实在是?萧沫杀神的威名太过赫赫扬扬, 多?少官员命葬在她手中,不是?自信白璧无瑕清清白白的官员,谁敢出现在对方面前。
天顺帝气得一拍龙椅,手指指着?他们道:“好,好啊,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用高官厚禄养着?你们的,你们就是?这么报效朕的?”
各部尚书白了脸,齐齐跪下,嘴里惭愧地道:“是?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哪怕摘了乌纱帽,也比去公主面前送死好啊!
“你,你们”天顺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如?晦叹息了一声,敌未至而心?已怯,谁能想到一个不受重视流落乡野的公主,有朝一日会吓得满朝文武变色胆怯呢?
若是?早知?道这个‘公主’会如?此古怪,掀起翻天覆地的风云变化,当日肯定坚决送明珠公主去和亲,而不会想不开千里迢迢去将人迎回来。
如?今说什么也太迟了,他们钱家已经得罪了萧沫,哪怕他愿意舍出钱玉质这个女儿,萧沫却未必肯放过他们。
“陛下,老臣有话说!”钱如?晦出列道。
天顺帝似乎是?找着?了主心?骨,连声道:“钱相不必多?礼,快说,有什么办法解决反叛之事?”
钱如?晦正色道:“为?今之计,第一,坚决禁止散播公主为?‘神女’的流言,天下至尊至贵莫过于陛下,谁也不能越过陛下代天行废立之事;其二?,召令京畿五万护军守卫皇城,关闭九门,严阵以待;其三,速速遣使出京,宣各地驻军勤王护驾;其四,派武将前往前方城池督战守城,拖延叛军脚步;其五,可遣钦差前往彬州与公主和谈,朝廷愿以礼相待,改换和亲人选,请公主交出叛将,解散大军。朝廷可额外封赏厚赐公主抱。前事不究,只论将来,与公主化干戈为?玉帛。”
该说钱如?晦不愧是?文官之首,几十年屹立朝堂不倒的男人,很快就条理分明的列出应对措施。
他安慰天顺帝:“陛下,鬼神之说终究缥缈虚无,可信也不可信。而且京城城池坚固,坚不可摧,内有十万守军,可挡百万大军,只要等到各地驻军前来救驾,危机即解。还请陛下宽心?,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殿中大臣很有眼色的齐声下拜。
这种?百官俯首的场面暂时安了天顺帝惶恐不安的心?,他深吸了口气道:“钱相老成谋国?之言,很是?妥当,朕心?甚慰。既然如?此,就按照钱相所说一一行事,由礼部尚书负责打消流言之事。召集军队入城护防相关事宜,交由兵部负责。至于派遣武将前去督战,”天顺帝苦恼地看了眼殿中廖廖几个武将,“钱相可有人选?”
兵到用时方恨少,因为?文臣打压,勋贵出身的武将为?避锋芒干脆不上朝,上朝的武将不是?年纪已大,就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他们能抵挡得住方式刚十万大军攻城吗?
武将们也不是?没有心?气的,只是?威海大将军投降公主反叛,如?今武将肯定会被?猜忌,就算是?有心?他们也不敢出列主动?请旨。
而且难道就文官聪明,他们武将就傻吗?真公主不好惹,好惹文臣也不会推三阻四无人敢去,凭什么平时言必他们武将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有事了就让他们顶上?
再说方式刚虽然反了,但是?不可否认他打仗有一手,战功赫赫,前面几座城池城防薄弱,守军有限,他们有多?少把握能抵挡得住攻势守住城池?明摆着?让他们去送死嘛!
不去,他们也不去。
钱如?晦看了一遍闭眼作鹌鹑状的武将们,开口提议道:“老臣提议齐国?公,定国?公,永定候三人分别前往,再派三名文臣协助辅佐,陛下意下如?何?”
齐国?公等三人都是?武将勋贵出身,而且他们都和皇家联姻结亲,一向亲近皇家,可谓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顺帝如?今心?神不宁,六神无主,听了钱如?晦建议觉得无有不好,当下点?头:“就按钱相所说,齐国?公等接旨,即日出京前往安元城,阳城,锦城督战。”
齐国?公等暗自把钱如?晦骂了个狗血喷头,也只好出列接旨:“臣等遵旨。”
钱如?晦又?随手点?了殿上几个四品文官随行。
天顺帝振奋了一下精神,扫视一圈:“有谁敢为?钦差,前去和那孽障谈判?”
队伍中站出来一人,顾逸眉头紧皱,开口道:“陛下,微臣愿往劝说公主。”
“好好,还是?顾爱卿忠心?,既然如?此朕封你为?钦差大臣,官升一级。顾卿好生?办差,朕等你归来。”天顺帝欣慰不已,朝堂上还是?有忠臣的。
事情安排下去,天顺帝无心?处理其他事务,匆匆退朝离去。
金銮殿外。
明珠公主萧婉脸色发?白地紧紧盯着?出来的大臣,平时那些大臣都是?对她客客气气,慈爱有加,可是?这次他们行色匆匆,见?到她甚至皱眉避开,连表面的恭敬都没有了。
“公主。”贴身宫女石榴害怕地扶着?她,小声道,“公主,这里不适合我们来,还是?先回宫吧!”
萧婉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想当初她得宠风光无限的时候,整座皇宫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就算是?金銮殿父皇也带着?进去逛了一圈,如?今,连站在殿外都没有资格了,须得胆战心?惊。
“姐姐!”太子萧承安匆匆敢来,一把抓住萧婉的手臂,拉着?她就要走,“天热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跟孤走。”
萧婉身子一软,似乎全身的力气都泻了,幽魂似地跟着?萧承安行走在幽深的宫中。
抬头一看,才发?觉是?到了皇后的坤宁殿。
“承安,你跟我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那位,真的领兵造反了?”萧婉死死地盯着?太子。
萧承安眉宇间有着?恼怒气愤,闻言一连串地抱怨脱口而出:“没错,是?真的。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啊?她以为?她是?谁,竟敢撺掇威海大将军造反?十万啊,十万大军认她为?主,她以为?她是?谁?真的是?神女吗?不过是?养在乡下的野丫头,一个粗莽不堪的乡姑 。没有皇家,她算是?什么东西,她,她这是?造自家的反。气,真是?气死孤了。”
萧承安愤怒地不停踱步,显然被?气得不轻。
“十万大军?造反?”萧婉轻声道,“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父皇也不会忧心?伤怀,朝廷不会因此动?荡。承安,姐姐是?不是?做错了?她一定是?怨我们让她去和亲,可是?承安你知?道的,姐姐只是?太害怕了,太舍不得你们,不是?故意要送她去和亲的。”
她惨白着?一张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摇摇晃晃地道:“我要去找父皇,跟他说我愿意去和亲,不要送姐姐去和亲了。如?果能平息一切,哪怕是?杀了我也没有关系,只要让姐姐息怒。”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不许去!”萧承安急得抓住她,眼珠子气得通红,“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位就是?个祸害,她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存心?不良。”
世上和亲的公主多?了,凭什么她就不可以?
古往今来多?少和亲的公主,她们也未必愿意,可是?你见?过她们为?此不惜造反的吗?
萧承安咬牙切齿:“天生?的反骨,她不配当皇家人,也不配当孤的姐姐。”
萧婉哀切地望着?他:“可是?一切都由我而起,承安,如?果没了我能让她开心?,能化解干戈,解了父皇的忧愁,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萧承安担忧地看着?她,跺脚道:“姐姐你别做傻事,她根本毫无人性?,她杀珉王叔,杀安王叔,连舅舅都杀,孤看她恨不得将我们都杀了,说什么神女,分明就是?妖孽。”他嗤之以鼻,“邪不胜正,姐姐放心?,父皇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萧婉留恋地看了看他,随意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父皇英明神武,一定能够解决的。承安,你好好照顾母后,姐姐累了,先回宫了!”
萧承安觉得姐姐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他想留下她,可是?看着?对方无一丝血色的小脸,当下依依不舍地道:“好,那姐姐去休息吧,等会孤去看你。”
目送萧婉远去,十六岁的少年挺了挺胸膛,坚定地想:他长大了,该轮到自己保护姐姐,保护父皇母后了。
他转身进了坤宁殿,还不知?道母后听到消息该如?何黯然神伤,万一又?病倒了就不好了,自己要敲打一下宫中的人,千万不要在母后面前走漏了消息。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怎么也放不下心?。
果然,等他耐心?陪伴了母后一会,服侍她躺下睡着?,才悄悄走出宫殿,就见?姐姐的贴身宫女石榴一脸惶急满头大汗地冲了过来。
石榴见?到他如?见?了救星,噗通一声跪下:“太子不好了,公主,我们公主上吊自缢了,求求你,,求太子陛下快去看看她吧!”
说着?泣不成声。
“什么,,自缢?”太子惊得魂飞魄散,连站都站不住,“姐姐,姐姐?”
太子什么也顾不得了,甩开石榴直奔萧婉的宫里而去。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第150章
萧婉阖眼侧卧在榻几上, 雪颜苍白,颈间一抹红痕,如繁花倾颓, 末日残血,凄然得让人仓皇。
太子萧承安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鼻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天之骄女?的姐姐,从来?被人如众星拱月渴慕爱着的姐姐, 夏朝的嫡公主, 何至于沦落到眼下如此狼狈的境地??
“姐姐,皇姐, ”萧承安哭得心都碎了。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颅,有?人轻声细语地?叹息:“傻瓜,哭什么?呢?”
“皇姐, 你醒了, ”萧承安惊喜地?抬起头, 对上的是萧婉睁开的眼睛, 他抽泣地?道,“不?要离开孤,你要是出了事, 孤就要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身量未足的少年凶狠地?扫过满宫奴仆,唬得众人跪地?求饶不?止。
在姐弟俩人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 萧婉自缢之事也惊动了天顺帝和沈皇后。一直沉浸在丧弟之痛的沈皇后第一次主动走出了坤宁殿, 急匆匆地?赶到萧婉的寝殿 。
所有?以往的情感在沈皇后身上复苏, 先前?对萧婉的嫌隙好像不?复存在,她记起的是萧婉是她疼了整整十几?年的‘女?儿’。
沈皇后动了, 天顺帝自然也坐不?住了,紧跟在后面赶来?。
“婉儿, 母后的婉儿,你千万不?要出事,”沈皇后被人扶着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苍白憔悴的萧婉,虚弱地?向自己露出一个笑。
“母后,婉儿不?孝,不?该惊动母后!”萧婉默默流泪。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你是在挖母后的心啊!”沈皇后在她榻边坐下?,随即发怒道,“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了?都给本?宫拖下?去杖毙了。”
“不?,没有?人欺负我。”萧婉连忙阻止,咬唇道,“我只是不?想?带累父皇母后,如果我死了可以让姐姐息怒的话”
沈皇后焦急地?抓住她:“你在说什么?胡话,天下?谁能让你去送死?姐姐?是不?是那个孽畜又做了什么??”
萧沫造反的事还瞒着沈皇后呢,萧婉自知失言,忙闭唇不?语。
“说啊,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那个孽畜算什么?东西,配让你赔上性命?”沈皇后发怒。
“皇后,”天顺帝踏进宫殿,神情复杂地?看了萧婉一眼。
“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沈皇后狐疑地?扫视他们。
陛下?不?是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会让萧沫这个孽障
依譁
付出代价给自己弟弟报仇吗?为什么?婉儿要用自己的‘死’来?让人家息怒?
“陛下?,”沈皇后盯着他,眼神催促地?要一个答案。
天顺帝踌躇了半晌,眼看事情瞒不?住了,沈皇后迟早会知道真相的,当下?扶住他将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她竟然图谋造反?”沈皇后惊叫,眼神恍惚,“她还笼络了十万大军,就要往京城来??”
沈皇后扶着脑袋一阵晕眩,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萧婉默默地?垂下?头,听着天顺帝为皇后解释,眸光晦暗不?明?。
她真的很感激沈皇后这个母后兼姑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爱护照顾,本?来?也不?想?惊动她,可是沈皇后封闭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久得她感受身上的荣光尊贵在一点点的失去,以至于,竟然有?朝臣敢提议杀了她,送上首级给萧沫这个真公主消气。
真是可笑啊,明?明?不?久之前?千娇万宠的是她,被弃如敝履的是真公主,他们可以轻易的决定让对方代替自己和亲。可是一朝情势反转,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丢出自己,像丢掉一件毫无价值的物件。
她不?想?死!
萧婉知道天顺帝有?多耳根子软优柔寡断,比起江山稳固,一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假公主未必不?会拿来?牺牲,唯有?沈皇后可以保住自己。
只要沈皇后舍不?得自己,天顺帝为了皇后,会和朝臣抗争改变主意。
所以,与其到时?被人不?声不?响地?抓去杀掉,她还不?如自己先‘上吊自缢’,惊动沈皇后为妙。
果然,听了天顺帝坦白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沈皇后要发疯了:“婉儿是本?宫的孩子,谁也不?能动她。”
萧婉和太子就是沈皇后的逆鳞,因为一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不?孝女?,而让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赔上性命,沈皇后接受不?了。
“她已经把自己舅舅都杀了,连他的骨肉都不?放过吗?她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让她去死,让她去死啊!”沈皇后愤怒地?全身发抖,紧紧握住萧婉的手,“谁也不?能伤害婉儿,除非本?宫死!”
天顺帝吓得连连安抚:“皇后放心,婉儿也是朕的掌上明?珠,朕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婉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平叛之事自有?父皇和各位大臣处理?,你好好呆在宫里,多陪陪你母后知道吗?”天顺帝头疼地?道。
萧婉泪眼朦胧,乖巧地?解释:“对不?起父皇,婉儿一条命不?足惜,只是想?为父皇分忧解难。”
因为有?了沈皇后的强势保护,朝堂上提出砍了萧婉人头送去给嫡公主出气的官员,被天顺帝严厉训斥赶出了朝堂。
天顺帝一旦真的强硬起来?,官员们也无可奈何。
而顾逸也马不?停蹄地?出发赶往彬州,准备劝说萧沫不?要行造反之事。
因为要先救出方式刚在京城将军府的家人,萧沫没有?立即图穷匕见的竖起反旗。
而后,她一边忙着维持彬州稳定,继续灾后重建,一边利用自己的功法在军中一展‘神迹’,打造‘神女?’之名,竖立在大军中的地?位。
这时?候她就很满意韩重元的先见之明?,大肆宣扬自己‘神女?’的身份。不?可否认,在封建皇权之上的朝代,如果能在天理?上压皇权一筹的,只有?神权。
迷信用得好了,无疑能让士兵们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造反’一事,更具正当性。
在莫老?四带回?了买来?的粮食,足够彬州百姓用到种下?下?一季粮食收获的时?候,萧沫等也打算率兵出发了。
顾逸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他挡在了十万大军的前?进路线上,方式刚气势汹汹地?拎着他抓了起来?。
听到他要求见自己,萧沫客客气气地?请了人来?见。
她对顾逸的印象还不?算坏,有?用的人才能留一个是一个,如果能拉到自己这边来?就更好了。
再次见到萧沫,顾逸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当日在齐州府相见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到了萧沫的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到时?就预感到对方会搅动风云,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以女?子之身造反。
“顾大人,好久不?见。”萧沫笑吟吟地?打招呼。
顾逸痛心地?道:“公主,你为何要叛国谋反?”
萧沫眨了眨眼,义正言辞地?道:“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反抗,这不?是不?想?再被压迫嘛!”
顾逸上前?一步,正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不?仅是君主,更是你的生身父亲,公主行此不?忠不?孝之事,掀起战火陷黎民百姓于战乱之中,恕下?官不?敢苟同?。”
萧沫有?趣地?勾唇:“他是你们的君,可不?是我的君。至于父亲,他除了贡献一枚种子,没有?养过我一天,我没有?吃过他家一粒大米,以此就想?要我的命,脸可真大,未免太可笑了 。”
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在萧沫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顾逸无可奈何,他苦笑道:“公主为了一己之私掀起战乱,难道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他以为公主心中有?大爱,对百姓有?仁心,可是眼下?的举动却在打破他的认知。
“顾大人你真的这么?认为,觉得我是为了一己之私?”萧沫失望地?拧起眉头,“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如果我有?心想?报复,可一夜之间奔袭千里,进京城如入无人之境,皇宫任我来?去自如,神不?知故不?觉地?摘下?任何人的头颅。之所以搞得这么?麻烦,恰恰是为了百姓。”
顾逸平息了心情,忍不?住道:“公主你是在狡辩。”
造反之举必然会造成?天下?动荡,局势不?稳,怎么?能说是为了百姓呢?
萧沫看着他,认真地?道:“顾大人,难道你真的没有?察觉到夏朝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吗?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无立锥之地?,穷者越穷,富者越富。达官贵人肆无忌惮,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却得不?到该有?的惩罚。甚至,如承恩公之流为祸天下?,反而受到一国之主的包庇。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朝廷的风气如此,长此以往受害的是谁?”
她继续道:“更何况外有?强敌虎视眈眈,朝廷却一味重文轻武,争权夺利,满堂公卿大臣蝇营狗苟,目光短浅,却要由他们来?决定国家的命运。我造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想?将那些腐肉割掉,去除那些不?合格的官员,开启自上而下?的改革。只要造反的速度够快,迅速稳定局面,那么?动乱将局限在上层之间,而不?会波及底层百姓,所以,”萧沫恳切地?望着顾逸,邀请道,“顾大人,你来?帮我吧,我们一起来?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顾逸眼珠震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自己是朝廷钦差,是来?劝说公主不?要行反叛之举,公主竟反过来?要拉他下?水。
岂有?此理??他坚决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