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王府子衿堂——
湛星澜上下打量着敖瑾。
“像,太像了。我就说那日我在宫里见到的人怎么那么像阿尘,原来你们竟是亲兄弟。”
“王妃娘娘,瑾儿七岁时便与属下走散了,他并非为虎作伥,只是迫于无奈才会与翎王殿下作对。”
“放心吧阿尘,我不会责怪敖瑾的。只是没想到,许菊梅竟然是被傅霆轩利用的。”
湛星澜早该想到的,许菊梅什么时候杀蔚琇不好,偏偏要在中秋夜宴上杀。
这分明是针对傅玄麟而来。
中秋夜宴由傅玄麟全权操办,出了人命,第一个要怪的便是傅玄麟。
还有蔚琇患有什么畏高症,这都是傅霆轩事先就想好的托词。
等使臣们一走,他便教唆蔚太府卿给傅玄麟扣一个筹办夜宴不周的罪名。
不论陛下责不责罚傅玄麟,大家都会知道蔚太府卿和傅玄麟之间有了仇恨。
最后,只要蔚太府卿与傅玄麟独处时一命呜呼,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傅玄麟一时动怒杀了蔚太府卿。
“真是好一招连环计,但倘若王爷不去赴蔚太府卿的邀约,又会如何呢?”
面对湛星澜的提问,敖瑾垂下了头不愿回答。
厉清尘咳了一声,说道:“瑾儿,我知道你不愿出卖自己的主子,可善恶是非你总该心中有数。太子今日能为了扳倒翎王殿下而斩去蔚太府卿这根羽翼,将来也能为了别的事而还害死你。”
“还有,你别忘了,我们敖家为什么会被灭门!若非奸人陷害,父母怎会惨死,你我兄弟二人又何至于分别九年!”
“大哥别说了!”
敖瑾的身子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他紧紧握着拳头,青筋几乎爆裂。
“如果翎王殿下不去赴约,蔚太府卿便会自己来翎王妃,然后一头撞死在领王府之中,到时候翎王殿下一样撇不清干系。”
“混蛋!”
湛星澜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她努力遏制住了愤怒的心情,抬头对敖瑾说道:
“敖瑾,今日阿尘把你带到我这儿来,于你于我都是一件冒险的事。所谓各为其主,若你将今日之事告诉柯敬丰或是傅霆轩,我都不会怪你。”
“可我也提醒你一句,柯敬丰与傅霆轩互为爪牙,狼狈为奸。若他们掌握了天下大权,必定会使得名不聊生。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像你和阿尘一样蒙冤受辱,家破人亡。”
“若你想通了,便去乾迩庄外东墙一棵桂花树上绑一根蓝色的绸子。若你仍要继续助纣为虐,日后你与阿尘就不要再来往了,否则,被柯敬丰和傅霆轩发现了,你性命难保。”
敖瑾看看湛星澜,又看看厉清尘,无奈的说道:
“可若我背叛了他们,他们一样不会放过我。”
“若你决意不再助纣为虐,我可让你假死脱身,柯敬丰与傅霆轩不会怀疑的。”
“翎王妃娘娘,请您容在下好好想想。”
“这是自然。”湛星澜扭头看向厉清尘,“阿尘,你与敖瑾多年未见,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你们去吧。”
“是。”
厉清尘带着敖瑾双双退下。
他们刚一走,竹欢便担忧的说道:“王妃娘娘,此事您可要告知殿下吗?”
“自是要告诉他的,不过,得让我先想想对策。”
竹欢一边斟茶,一边小声嘀咕道:“太子这次是把殿下往绝路上逼,殿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你说什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既然进退两难,那不如……”湛星澜的脑海中蓦地灵光一现,猛地握住了竹欢的手,“竹欢!我知道怎么办了!”
“哎呀!王妃娘娘,您吓我一跳。”
竹欢差点被湛星澜的一惊一乍吓得把茶壶扔出去,她赶忙放下了茶壶不敢再做什么动作。
而此刻湛星澜的一双清池却泛着粼粼精光。
翌日,蔚太府卿果然送来了一封请帖。
百里墨一路将请帖送到了傅玄麟的手里。
“王爷,蔚府来信了。”
傅玄麟接过了帖子,翻看过后说道:“既然蔚太府卿的言辞这般恳切,那本王前去赴约便是了。”
话毕,傅玄麟又将帖子丢给了百里墨。
“把帖子收好,交给王妃。”
“是,属下遵命。”
百里墨拿着帖子,马不停蹄的往子衿堂送去。
而傅玄麟已独自策马往蔚府而去。
蔚府的小厮见到傅玄麟一人前来颇为诧异,可还是毕恭毕敬的将傅玄麟迎了进去。
如今的蔚府,已经是一片凄凉了。
前厅的白帐依旧挂着,灵堂内摆放着一具棺材。
傅玄麟走近一看,牌位上写着的名讳正是许菊梅的。
他看着那冰冰凉凉的棺材,心里为这个可怜的女人而感到万分悲愤。
就在他沉思之际,蔚太府卿走到了他的身后。
“说来可笑,老夫的两个女儿都不曾有过灵堂,如今却给一个害死我女儿的妾室摆了灵堂。”
“看样子,蔚太府卿是知道了许娘子所做的一切了。”
“翎王殿下不也早就知道了吗?还连同菊梅一直骗了老夫好些日子。”
“蔚太府卿不恨许娘子吗?”
“老夫追随陛下数十载,整日周旋于朝中公务,鲜少关心后院琐事。菊梅是心中积怨已久才会出此下策,老夫又怎能怪她呢。”
“蔚太府卿可知导致如今一切不幸之事的源头是从何而来?”
“翎王殿下莫不是想说罪魁祸首是老夫?”
“若当年蔚太府卿能对蔚琇与蔚珍一视同仁,崔夫人或许会出于愧疚而待蔚珍更好一些。那么蔚琇自然也不敢将蔚珍推入井中,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可蔚珍那孩子,她的面容有损。即便能名入族谱,她也会饱受世人冷眼,我们蔚家也会受尽千夫所指!”
“王妃曾对本王说过,她有办法能为兔缺之人修复容貌。若蔚珍还在,想必此刻她也能看见自己美貌的样子了。”
傅玄麟这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蔚太府卿本就苍白的脸愈发煞白。
他湿红了眼眶,用一种期盼而又悔恨的看着傅玄麟。
“翎王殿下所言可当真?”
“本王所言绝无半字虚假,可如今一切都晚了。蔚珍的生命已经永远停留在十一岁,蔚太府卿,你可曾想过,她在那口井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傅玄麟的话彻底击溃了蔚太府卿最后一层心理防线。
“翎王殿下,你为什么要与老夫说这些?”
“因为本王替蔚珍感到惋惜,替许娘子感到不值。本王知道你今日约本王前来的真正目的,也知道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既然你要伙同傅霆轩害本王,那本王也不会让你心安理得的去死。”
“哦对了。本王清楚的记得,当年本王母妃出事后,是你牵头伙同朝中之人弹劾本王外祖父的。可怜外祖父还曾提携过你,你却在他缠绵病榻之际想要了他的命!”
“蔚太府卿,你落井下石的这笔账本王一直记在心里。今日,也算如数奉还了!”
傅玄麟斜睨着蔚太府卿,目光冷漠的几乎可以当刀子使。
蔚太府卿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下一刻,一口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许菊梅的牌位与棺材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蔚太府卿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倒在地。
傅玄麟冷眼看着蔚太府卿,道:“还有一句话,本王要告诉你,太子是不会放过蔚子维的。你们蔚家,别想逃脱太子的魔爪!”
“你……你!”
蔚太府卿满口是血的望着傅玄麟,眼泪顺着他眼角的沟壑滑落到了白丝满布的鬓间。
傅玄麟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将死之人。
所谓杀人诛心,应是如此。
蔚太府卿应声倒地,两个眼睛瞪得老大,真正是死不瞑目。
门外的小厮听见了动静,慌忙的冲了进来。
而傅玄麟就镇定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慌乱的众人。
直至京兆府尹叶如生与宗正卿谢世林赶到,傅玄麟才漠然的看向二人。
“二位来得可真够快的。”
谢世林无奈道:“翎王殿下,蔚府小厮来报,说您杀害了蔚太府卿。此事已上达天听,陛下特命吾等前来带您入宫。”
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傅玄麟自然很淡定的跟他们走了。
这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而最为高兴的当属岳后和傅霆轩。
岳后在立政殿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即赏了来禀报的宫婢十两银子。
“好!我儿不愧是当朝太子,一个区区的傅玄麟如何能与我儿相抗衡。只要他杀人罪一定案,这天下便尽在我儿掌握之中了!”
傅霆轩猖狂一笑,却还是稍稍有些担心,“母后先别高兴得太早了,父皇一向偏宠傅玄麟,说不准会对他网开一面。”
“哼,陛下偏宠自己的儿子还算情有可原,可要是别人的儿子,陛下可就不会仁慈了。”
“母后的意思是?要重新复议纯贵妃私通一案?”
“这些年,陛下一直对当年纯贵妃私通一案避之不提,说白了是陛下自己不肯面对。而今傅玄麟犯下杀人之罪,若再在他的身世上添上一笔,陛下就算想不杀他都不行了。”
“母后果然英明,儿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