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杜材就这么死了,傅玄麟攥紧了拳头。
旁边的陈司马被近在咫尺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
余崭良朝着傅玄麟举起了右手上鲜血淋漓的匕首。
这一举动引得百里墨与众将士连忙护在了傅玄麟的堂案前。
余崭良用嗜血残暴的眼神盯着傅玄麟,「翎王!若你不想姓陈的就这么死了,就给我备马车让我走!」
傅玄麟却面不改色道:「你以为本王会因为一个品行不端的小小司马而放走你这个穷凶极恶之人吗?你想杀便杀,本王只会在你的罪状上多添一笔罢了。」
陈司马听见傅玄麟不管他,面露苦涩。
余崭良却不相信傅玄麟会真的不管陈司马的死活。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拉着他与我一起死!」
他举起匕首,等着傅玄麟喊「住手!」
见傅玄麟始终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他干脆把心一横,朝着陈司马的心脏位置便直直刺下。
「噌!」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短箭刺入了余崭良的手腕上。
高举的短匕首应声落地。
趁此机会,百里墨一个飞踢踹倒了余崭良。
陈司马也趁机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安全的地方。
摔倒在地的余崭良捂着流血的手腕刚想起身,周围已经围满了利剑。
这一刻,他输得一败涂地。
等待他的将是审判与赎罪。
将余崭良与众官员押入大牢之后,傅玄麟带人彻底搜查了周府。
并在周府书房后面的密室中发现了各形各色的刑具,以及被囚禁了十年的周知兰。
傅玄麟点燃了那座暗无天日的密室,险些被抓狂的周知兰抓伤。
然而当周知兰见到来人并不是余崭良后,幽怨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你们,你们是谁?」
周知兰不自觉的后退,蜷缩在了角落里。
她生怕这是余崭良想出来的新的折磨她的招数。
傅玄麟抬手让身后的人退出了密室,只留下了他和百里墨。
他轻声安抚道:「周娘子,我乃翎王,是陛下派来的黜陟使。余崭良已经被捕,你得救了。」
「余崭良被抓了?是真的吗?」
周知兰微红这眼眶,反复确认着。
「是,周娘子。」
虽然傅玄麟说得斩钉截铁,可周知兰还是畏缩着躲在角落里。
微黄的烛火下,傅玄麟看见了周知兰面目全非的脸颊和她额头上裹着的纱布。
他微微蹙眉,对百里墨耳语了几句。
百里墨颔首后便离开了密室。
不一会儿,百里墨将曹夕带了来。
曹夕看到周知兰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先是一惊。
然后一步步缓缓靠近地周知兰。
或许是因为同为女子,又或许是因为对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恨意。
周知兰并没有太过抗拒。
曹夕抬手为她拂去额间的碎发,对她温柔道:「知兰妹妹,余崭良已经被翎王殿下抓起来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此时此刻,周知兰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扑在了曹夕的怀中,放声大哭。
十年了,她等着一天等了十年。
没人知道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痛与阴影。
百里墨将周知兰脚踝上的铁链斩断。
可她脚上的铁鞋却永远都取不下
来了。
那双铁鞋,是余崭良放在火炉中烧红了之后,生生让周知兰穿进去的。
铁鞋的内壁烫烂了她的肌肤,牢牢的将双脚困在了里面。
周知兰在曹夕的搀扶下,拖着沉重的铁鞋,第一次走出了密室。
阳光携带着和风抚过她面目全非的脸颊。
她抬头闭着双眼,感受着阳光的炽烈。
原来外面的空气是这样的清甜,她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气,嘴角扬起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但她已经忘了,该怎么笑。
此后数日,傅玄麟审问了博州所有的官员。
依律将他们判罚,轻则贬官,重则处斩。
他将余崭良放在了最后审判。
带着重重枷锁的余崭良被押了上来,他淡漠的看着傅玄麟,眼神之中没有半分悔意。
「跪下!」
百里墨一脚踢在了余崭良的腿上,迫使他跪了下来。
「余崭良,你可知罪?」
余崭良狂笑道:「我考取功名,费尽心力铲除了女干佞,何罪之有?」
「你全家被女干臣所害,心中充满仇恨,甚至不惜用他人的性命作为你复仇之路上的牺牲品。复仇之后,你的所作所为比林岑二人更加暴戾恣睢!」
傅玄麟心中愤怒,他竟不知人心可以狠毒到如此地步。
「余崭良为官不正,为人穷凶极恶。所犯重罪罄竹难书,按国律当于三日后处以腰斩!」
笼罩在博州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去,迎来了阔别已久的光明。
傅玄麟惦记着死去的杜材,心中对他始终有一丝愧疚。
虽说杜材并非什么好人,但他到底帮了自己不少。
傅玄麟给杜材的家人送去了一笔抚恤银,也算他对杜材稍作弥补。
周知兰请求傅玄麟将周府的密室填埋,并将周府与刺史府之间打通的密道也一并填埋。
从周府和各官员府中查抄的金银与粮食全部充公,用以重建博州,与赈灾之用。
处理完这些事,傅玄麟将博州之事上奏给靖帝。
靖帝看过奏章后大为震惊。
为防此类骇人听闻事件再次发生,靖帝当即颁布法令。即日起在各道设立黜陟使,由朝廷统一管制。
此事不光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还在全国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时间,翎王殿下的威名传扬天下,成为了世人眼中刚直不阿,有勇有谋的小王爷。
听到这一消息的湛星澜除了替傅玄麟高兴,也不禁为他担忧。
要不是他命大,说不准就死在余崭良那个变态狂魔的手里了。
自从湛星澜住在了惊鸿阁已有半个多月了。
除了何芙嫣时常小打小闹与她为难,日子倒也过得充实。中文網
可就在前几日的第二次小考中,柯婉宁与席怜儿突然发愤图强,一跃跻身到了惊鸿阁。
湛星澜知道,她的安稳日子要到头了。
小考过后,彭尚宫对考核结果甚为满意,于是便格外允准众娘子休假五日。
湛星澜原是满心欢喜准备回府的,可她刚被两个哥哥和闻人琢接回府里,就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星澜。」
傅霆轩坐在前厅正座上,见到湛星澜走进来了,忙坐起身来朝她走去。
「太子殿下安。」
湛星澜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急忙后撤一步行了个大礼。
傅霆轩蹙起眉头,想起这些时日有关湛星澜和傅玄麟的传言,再看如今湛星澜对他刻意疏远的样子,顿
时有些不悦。
「平身。」
他转身回到正座上,就连湛南璟和湛墨北给他行礼,都无心搭理。
自然,他也没留意到湛星澜身后的闻人琢并未向他行礼。
坐在侧座的湛伯峰见着女儿回来,一改面对傅霆轩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对着湛星澜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
「澜儿啊,你的脚伤可好些了?在舜华监过得可还开心啊?」
「好多啦,女儿在舜华监什么都好的。」
湛星澜瞄到傅霆轩脸色难堪,赶忙给湛伯峰使了个眼色。
不管怎么说,傅霆轩还是太子,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湛伯峰受到女儿的眼色,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坐了下来嘱咐众人落座。
「哦,都坐吧都坐吧。」
待众人落座,傅霆轩极尽温柔的对湛星澜说道:「星澜,本宫听闻你在舜华监受了伤,便命人寻来了这些上等的良药。这些药本该半月前就给你的,可惜时间匆忙,等寻得时你已回到了舜华监。如今总算能给你了。」
湛星澜心里暗暗吐槽道:「这货别是眼瞎吧,没看见老娘健步如飞吗?有你送药的功夫,我伤口都愈合了。」
这时,一名衣着艳丽的侍女将药奉上。
湛星澜却站起身对傅霆轩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记挂,只是臣女脚伤已好,如此良药怕是臣女福薄,无缘受用了。」
傅霆轩笑道:「那便留下以备不时之需吧,好歹是本宫一片心意。」
湛星澜面对傅霆轩灼灼目光,不自觉的撇开了眼睛。
「如此,臣女便多谢太子殿下费心了。」
随后傅霆轩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湛星澜很是不解,为何傅霆轩明明被自己坑得那么惨,还因此错失了赈灾立功的良机,却还是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献殷情。
湛伯峰叹了口气,对湛南璟和湛墨北说道:「快要春闱了,你们快些回屋温习吧。」
「是。」
兄弟二人跟湛星澜挑了挑眉便离开了。
「澜儿,为父还得去练兵,你便替为父好好招待闻人郎君。」
湛伯峰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些时日闻人琢时常来陪伴湛伯峰,湛伯峰也很欣赏他的武艺与为人。
湛伯峰是过来人,又怎会看不出闻人琢对湛星澜的心意。
他心里其实不愿自己的心肝宝贝嫁给什么太子王爷,党派之争太过残忍,稍有闪失便会殃及亲眷。
与其这样,还不如嫁给一个平凡人安稳一生。
只是这闻人琢是云游四方的侠客,若是能为了他的心肝宝贝长居京城就好了。
湛星澜和闻人琢目送湛伯峰离去。
然后二人便在庭院中闲逛其来。
走了许久,湛星澜都一言不发。
一旁的闻人琢瞧出她有心事便宽慰道:「星澜,上次你说在舜华监太过无趣,我便亲手给你做了个小玩意儿。你若闲着无事便可拿来把玩。」
一听有好玩的,湛星澜好奇道:「什么好玩的?」
闻人琢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只巴掌大的木质雕刻的小兔子。
「这是用沉香木雕刻的,有安神之效,平日无事便拿来把玩,我已将这小兔子打磨的很平整了,绝不会伤手的。」
那盒中的小兔子栩栩如生,玉雪可爱。
可湛星澜的注意力却在闻人琢的手上。
他的手上全都是细小的伤口,虽然特意用脂粉掩盖,却还是能看得出来。
「你的手..
....」
湛星澜刚开口询问,闻人琢便赶忙把盒子放到了湛星澜的手里,然后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他温柔一笑,「我没事。」
「还说没事。」
湛星澜心里有些难受,她没想到闻人琢会因为她随口一句话而为她亲手做一只小兔子。
她将锦盒放进袖口,又从里面拿出了无伤粉。
见闻人琢还把手背在身后,干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硬拉到了前面。
她将无伤粉细心的抹在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上,嘴里忍不住嗔怪:「往后别这么傻,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不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去做这些的。」
过了半晌闻人琢也没回答她。
她忍不住抬头追问,却对上了闻人琢深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