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荔开始怀疑人生。
她是谁,她在哪儿?
她记得自己在停车场来着,怎么睁开眼不仅环境变了,连时代都不对了呢。
“郡主,冒犯了。”
对方松开手,侍女扶着路荔站稳,大宫女双腿一弯行礼,连忙道:“多谢丞相救下我家郡主,若不是丞相,郡主不知会伤成什么样。”
“无事便好”。
对方轻轻点头,转身离开,路荔愣愣地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寒风吹得衣袂飘荡,他的身姿挺拔如青松,步伐坚定地朝大殿走去。
是与她记忆无二的,红色官袍。
路荔恍然大悟,原来……
是她的前世啊。
“郡主您怎么样,可是受惊了?奴婢让太医请脉。”大宫女一脸担忧。
“别。”路荔拉住她的衣袖,小声问,“我没事,刚刚那人是谁?”
“他是季丞相,出身寒门,及冠那年被当今圣上钦点为状元,后来一路高升,如今是当朝宰相。”
“是呀郡主,可了不得,看样子身体也很好,不像一般文臣体弱。”
“听说丞相已经二十六岁,但还一直未曾娶妻呢。”
路荔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面白无须的宦官手拿拂尘,急步至前,“郡主,陛下知您受惊,特让奴前来通知一声不必觐见,先去休息,郡主晚间直接参加宫宴便可。”
路荔听见自己小声嘀咕:“我又没摔着……”
“多谢公公。”
大宫女连忙出声压下路荔的声音,又不着痕迹地朝宦官塞了银子,对方接过,暗自掂了掂份量,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郡主,您休憩的宫殿在这边。”
侍女引路,路荔好奇地张望,皇城的天空很蓝,风一吹,就漾开一阵阵的花香。
层层叠叠的建筑看得她眼都很快花了,转过几条弯道,路荔瞧见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宫殿。
宫殿建得很高,比皇城所有的建筑都高出一截,在皇城的最后边儿,一点都不突兀,似乎极力想降低存在感,只静静地俯瞰皇城的一切。
路荔停住脚步,眯起眼定定地看着那座宫殿,牌匾有“瑶台”两个篆字,四周挂了帷幕,风灌进去,把白纱吹瘪了。
“那是什么地方,我能上去看看吗?”
第一次进入皇宫的郡主经受不住站在能将皇城尽收眼底的诱惑。
大宫女顺着视线望去,只一眼,又眉眼低垂,尽职尽责道:“回郡主,那是皇宫禁地,底下有重兵把守,不得随意出入。”
路荔视线一顿,百无聊赖道:“无趣。”
……
“季总,这是本季度财务报告,营业利润相较于同期环比增长……”
财务负责人兢兢业业地报着数据,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办公桌那头的男人,见他目光落在虚空,似是在出神,于是汇报的声音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把去年的数据做个对比发我邮箱。”
季清突然开口,负责人陡然噤声,呐呐地应了声好,拿着报告退了出去。
季清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打开一上午都没动静的私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他发出的邀请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拨了电话过去,机械语音提示在忙。
季清眼皮跳了一下,他微微拧眉,用座机拨号过去,得到相同的答案。
“季总,两分钟后会议开始。”助理在门外通知道。
季清把手机放回抽屉,戴好眼镜,重新恢复成一丝不苟的模样,在衣冠镜前整理了一下领带,转身握着门把手,停顿了两秒,冷声道:“把今天的会议推迟。”
季清返回办公桌,取出手机和车钥匙,拉开门。
“季总,会议已经通知推迟,您下午两点要参加酒会……”
助理拿着行程表快速汇报,少许的风吹动了他的额发,助理从文件夹中抬头,已经看不见季清的身影。
……
天还未黑,宫宴便已开始。
大殿金碧辉煌,众人跪坐,面前几案盛放葡萄美酒,山珍海味,还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入耳,娉娉婷婷的舞女身姿曼妙,视觉听觉双重享受,帝王之乐也。
路荔十分珍惜,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女,那腿,那腰,啧啧,就在她入迷之际,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舞女同时停下,一道穿透力极强声音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跪拜,路荔也跟着低眉垂目,一双金丝滚边靴子慢慢从她余光走到视线正中,步伐迟缓,老态龙钟,然后上了龙椅。
众人齐声道:“臣等恭贺陛下,祝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路荔心道,原来是这皇帝老儿的生日宴会。
一番客套话,丝竹之乐再起,重新上来一批舞女,热热闹闹。
路荔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坐好,台上舞女陡然聚拢,像一朵未开放的花,然后配合着音乐,一个极具异域风情的女子从中间出来,频频朝皇帝暗送秋波。
一舞闭,有使者起身,表示刚才的舞蹈象征着丰收,这女子是他们献给大楚国的礼物,皇帝收下,也就是将五谷丰登收入怀中。
这使者也太会说话了,如此好彩头,皇帝必然会收下。
邦交送女人不能直接送,还得会拍马屁。
路荔有点想笑,没忍住,唇边也泄出一丝笑。
她微微扬唇,又很快把唇角捋平,掩饰性地拿起杯子打算喝一口,却蓦地和一双狐狸眼对上。
对方的目光似乎看进了她心底,那些小心思全然暴露。
奇怪,按理说他这种大权臣,眼神应该很复杂深不可测才对,但路荔望过去,那琉璃般的瞳孔,清澈见底。
那是一双在泥潭深渊里摸爬滚打多年却一直没让初心受到半点浸染的眼睛。
在这种场合下,路荔听见自己心跳怦怦如鼓雷。
太大声了。
一眼万年,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掉进了那汪清泉里。
后来,她才知道,哪有什么意气风发温润少年郎,从小讨生活的人早就混得满身脏污,荒草丛生。
可惜,路荔知道的太晚了。
对面的人不动声色举了举杯,路荔把酒一饮而尽。
“如此,那便封为平贵人。”
果不其然,皇帝老儿把那美人给收下了。
酒过三巡,老皇帝揽着新收的美人离开了。
他一走,现场气氛就活泛许多,路荔没忍住,就着琴声多喝了几杯,晕乎乎地让侍女扶着回去。
此时宫灯已被点亮,整座皇宫灯火通明,路荔被侍女搀扶着也摇摇晃晃,嫌她们聒噪,又不让侍女搀扶,自己摇晃着走。
没两步就撞到一人,对方没事,她直接跌在了地上。
因为对方坐着轮椅,路荔连忙道歉,心知对方行动不便,是她撞上去的。
慌张之中抬起头,明亮的月光下,路荔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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