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密林,只余密林外的河边燃起了一个火堆,两道身影隐隐绰绰地围在火堆旁。
柳清瞳手里拿着一个水袋,感受着一道炽热又略带敌意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无奈地拉了拉幂篱,想将自己藏起来。
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萧肆去捡些干柴火了,若是起了冲突,她只有挨揍的份。
走前萧肆已经将事情解释清楚,并非是他骗了这小丫头,相反,还是他救了她。
只是这小丫头太轴,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许,他无福消受,遂当时将她安顿好后便急急离开了。
此次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也不会找她帮忙。
阿萝拧着眉坐在柳清瞳对面,隔着噼啪作响的火苗看着幂篱下若隐若现的脸,却始终看不清面纱下的容颜。
她抿了抿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腕上的小蛇,心里满是咆哮。
萧肆哥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凭什么喜欢她,明明是她先遇见萧肆哥哥的!
还一直戴着幂篱,长得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她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阿萝伸着头去看那面纱下的脸,风一阵一阵的吹,刚掀起一角又瞬间落下,几经波折却都没能一睹面纱下的真容。
烦死了!
她气急败坏地一脚将地上正在爬的虫子踩扁。
随后眼珠一动,手腕上的小蛇瞬间朝着柳清瞳扑去,鲜红的蛇信子微吐,带着阴冷十足的腥气。
柳清瞳身体一僵,没等来冰冷黏腻的触感,却等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痛呼。
“你干嘛!好痛!”
阿萝捂着脑袋哀嚎,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抬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萧肆一手抱着捡来的柴火,一手拎着小蛇的尾巴尖,目光略带警告地看她一眼。
“再有下次,我就将你和你的蛇一起烤了。”
说着就将手里的蛇往火堆里凑了凑,顿时惊起一阵急促地嘶嘶声。
阿萝眼睛一下瞪大,扑过去将他手里的小蛇抢回来,狠狠瞪他一眼。
“不许欺负小花,我又没有真想伤了她,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柳清瞳长睫微动,抬手将幂篱取下来,抬头看向火堆对面,音色轻缓。
“戴习惯了,失礼了。”
阿萝谴责的话一下停了下来,看着暖黄色的火光映在那张清冷皎洁的面容上,似是给月色添了一抹赤锦,矜严消尽,只有温柔。
好清浅动人,又温柔似水。
只是那双眼睛,怎么没有珠光点缀,反而深不见底。
她拿着小花的手一紧,瞳孔微震,起身蹲在她的腿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个瞎子?”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静了片刻,萧肆满脸黑线,抬手将人拎起来扔出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阿萝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荡着双腿,歪头看着他,脚踝处的银铃叮铃作响。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你不爱听,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有什么好避讳的。”
柳清瞳点点头,拉着身旁的人坐下。
“阿萝姑娘说的对,没什么好避讳的。”
阿萝荡着腿,又看向萧肆哥哥身边的女子,扯了扯散在周身的头发,懊恼开口。
“我本来还想和你争一争的,以我的美貌,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我,可你是个瞎子,他还是喜欢你,这便与美丑无关了,我连美貌都失去了优势。”
说着,她又狠狠瞪了一眼剥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橘子的人,语气怀疑。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我这么一个大美人你看不上,偏偏看上了一个瞎的。”
一沓橘子皮瞬间朝她砸来,零零落落地散了她满身。
“本公子眼神好着呢,此生非她不娶!”
柳清瞳听着他直白又热烈的宣言,弯唇笑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银铃响动的方向,缓缓启唇。
“阿萝姑娘如此率真可爱,定会觅得良人,萧肆,我就不让了。”
萧肆瞬间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惊诧,难得她对他有几分强硬。
不怪他如此惊讶,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在不断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
她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像是缩在壳里的蜗牛,随时避免外界产生的任何刺激。
她太没有安全感了,也太害怕失去了。
既然最终都会离她而去,那么从一开始,便不要拥有。
所以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壳里,不接受任何馈赠,便不用品尝失去的痛苦。
可如今,她还是大方地迈出了步子,不顾一切地朝他走来。
她的感情,说淡也淡,说浓烈也浓烈。
好似孤注一掷的赌徒,要么赢,要么输,除此之外,毫无退路。
可他,又怎忍心让她输呢。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人,是他萧肆甘愿为她臣服,她可以不屑,可以丢弃,可以满不在乎,他甘之如饴。
他抬手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的手里,心里满是热意,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那说好了,柳姑娘这辈子都不许放开萧肆的手。”
柳清瞳扒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通过味蕾传去心间。
“好。”
阿萝顿时撇撇嘴,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俯身从柳清瞳身后凑到她的面前,朝着她的耳廓吹了吹气,轻哼一声。
“你别得意,我现在不跟你抢,不代表以后也不跟你抢,我可是魔教妖女,说话不算话的。”
柳清瞳轻笑一声,好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禁想让人当妹妹宠。
感觉到她凑到她耳旁的脸,抬手递了一瓣橘子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橘子便被两人分食干净。
阿萝撑着下巴坐在柳清瞳腿边,听着她不急不缓地说着这一路的经历,还颇有几分惊心动魄。
她看了一眼蹲在河边叉鱼的人,又看向柔声和她说话的女子,眨了眨圆润的眼睛,小声开口。
“姐姐不要跟他走了,跟我回千音教,我保护你。”
一道轻呵顿时从河边幽幽传来,带着几分轻佻的嘲弄。
“半个橘子就把你收买了,你可真不值钱。”
阿萝回头瞪他一眼,“谁让你树了这么多敌,害得姐姐也跟着你受苦。”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起身抱臂看着蹲在河边叉鱼的人。
“不对劲,以你的武功,单挑整个江湖都不在话下,现在怎么还抱头鼠窜了?”
“哗啦”一声,萧肆举着一条鱼出水,抬眸看着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不是千机所累,来多少,本公子杀多杀。”
阿萝面色顿时一变,抿着唇看着他,语调微冷。
“任乘风给你下毒了?”
谁不知道,半年前他萧肆成了武林盟主的左护法,随后又跟武林盟对着干。
其中若说没有龃龉,狗都不信。
但也没想到武林盟竟然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