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触不可及

太阳刚接近地平线,叶昭榆便回了少主殿,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无人察觉异样。

今日本来也没打算逃走,只是出去寻找去中原的商队,没想到谈的如此顺利。

叶昭榆弯眸一笑,这事能谈拢,靠的绝对是她的实力,而不是她的背景。

她看着层楼叠榭的宫殿,心里得意一笑,就再忍你一天,你就滚粗本郡主的生活。

要不是她今日从正门出去,侍卫若见她迟迟不归,定会禀告少主,不然她就不打算回来了。

届时,少主一声令下,城门一关,直接在城里瓮中捉她。

她还回个屁的家,直接拉去天葬台当场火化。

她惜命的很,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风险,她也不敢赌。

那支商队答应了她,后天晚上集合,快马连夜出城。

不走官道,走只有他们熟知的一条小路,由此进入中原。

就算第二天摩那楼诘发现她不见了,除非将整个大漠都翻一遍,不然茫茫沙海,他又能去哪里找人呢?

他们将她带到大盛边界后,她会直接去芜城,那是大盛与西域交界的边城。

薛迟伯伯在那镇守,他是她三叔昔日的部将,定会将她安全送回盛京。

叶昭榆忍不住咧了咧嘴,万事俱备,只差一天。

如今,她就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办。

同样的夜色,叶昭榆又悄无声息地落在总管的院子里。

那件重要的事就是将令牌还回去,假令牌骗不了多久便会东窗事发。www..net

她就怕她还没走,假令牌就暴露了,少主殿戒严,她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后天晚上,她不打算走正门,她要自己悄无声息地偷潜出殿。

一回生二回熟,她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总管的房间,正准备撬门,屋里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瞳孔一缩,一个飞滑,潜到了墙角蹲下。

她按了按砰砰直跳的胸口,吐出一口气,吓死爸爸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五短身材的总管唉声叹气的站在院子里。

他胸前垂着两个粗壮的辫子,配着小撇八字胡,颇具喜感。

只听他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随后又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紧接着又叹息一声……

在他叹到第十八声时,叶昭榆差点没忍住去给他一个大逼兜。

赶紧滚去睡,在这emo啥呢,矫情谁呢?

些许是听到了叶昭榆的心声,总管动了,切确的来说是嘴动了,只听他又叹息了一声。

叶昭榆:“……”手里的令牌差点捏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撑…噌…称咳,撑吃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唔,呜,呜……”

叶昭榆抹了一把脸,咱别这么难为自己,不会咱们就过。

淑女也经不起您这么呜吧?敢情这深夜emo竟是为了爱情。

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能让咱们少主殿的总管撑吃荇菜,都要呜寐求之。

“这诗果然不适合我,想必也不适合昨夜那梦里的桃花美人。”

叶·桃花·昭榆:“……”我可真是个luckydog。

总管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今晚的月色,“连月亮都是一个人,我果然也只配和月亮比肩,做那个人人望而却步的遥不可及。”随后一脸孤傲的走进屋里。

叶昭榆:“……”小别致你还挺东西。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捏了捏蹲麻了的腿,手中滑出银簪,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口。

刚准备撬门,一阵脚步声响起,她一个飞滑,又蹲回了墙角。

总管手里拿着一本书走出来,看了一眼月亮,叹息一声,“兄弟,我还是想做个触之可及,还想见见那桃花美人。”

随后他翻开书诵读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昭榆满脸黑线,今晚,这令牌是还不回去了,是吧?

月上中天,叶昭榆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以后谁要是再敢在她面前背《关雎》,她打烂他的狗头。

突然,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悠扬的小调缓缓传进她的耳朵。

她心尖一颤,目光四处搜索,步伐止不住的循着小调而去。

这是一首黎州小调,侯府祖籍黎州,祖父在世时常哼,她从小就会。

这里还有故乡之人?

随着悠扬的曲调越来越近,她也逐渐看清了吹箫之人。

那人一身雪白里衣,长腿微屈,料料窈窈的坐在屋顶。

月色正浓,清晖落了他满身,金铃乖巧的坠在白皙的脚踝处。

传闻,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他像是月下的神人,又似四海之外的谪仙。

叶昭榆直直的看着他,听着耳边的小调,心里说不出的惊涛骇浪。

杀人是屠山戮海,吟箫是清风明月,她该看他的哪一面?

随着小调徐徐展开,她惊诧的情绪平静,随后抱着臂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静静聆听。

空中不知几时落下了细细的雪子,他一身的冷寂与料峭,说不出的寂寥。

满城风雪盈袖,素袍孤影待归。

他,在思念何人?

这首小调本是祝福孩童平安长大,无忧无愁,节奏活泼,朗朗上口。

可他曲子里的那股寂寥却让她眼睛一热,她也想她的家人了。

刚想低头擦眼泪,一阵杀意便猛然袭来。

她一惊,还没开始作出反应,“噗嗤”一声,温热的液体便溅在她的脸上。

她怔怔的睁着眼睛,不知作何反应。

摩那娄诘飞身落入院中,缓步走到她的身边,轻哂,“又吓傻了?”

叶昭榆吞了吞口水,僵硬的回头。

只见一侍卫打扮的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胸口正插着一支玉箫。

他手中赫然拿着暗箭,正准备对准她或着摩那娄诘。

刺客无疑。

摩那娄诘冰冷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抬起,打量着她脸上的泪痕,音色暗哑,“你为何在此?”

天天想着逃跑,还真以为他不知道,刚才那人走的孤单,让她去陪陪他也好。

“刚刚听闻家乡的小调响起,本以为是故乡之人在此,所以便过来看看。”

摩那娄诘逐渐用力的手一顿,看了一眼红了眼睛的人,“哭什么?”

这么一问,多日来的委屈与思念瞬间席卷全身,她鼻尖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呜,我想家了……”

摩那娄诘被嚎的眉头一跳,抬手揉了揉眉骨,随后厉声道:“不许哭!”

叶昭榆一下闭嘴,瞪着圆润的杏眼抽咽,眼泪默默地从眼眶滚出,好不可怜。

摩那娄诘看她一眼,轻启薄唇,“滚回自己房间哭。”

嘤!

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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