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熟悉的弄堂,还是那座熟悉的四合院,时刻三年之久,陈六合再次回来了。
他站在院子的门外,看着那连空气都熟悉到让他心房颤动的院子,陈六合无法保持以往的泰然和镇定,他摆放在腰侧的双手,都在轻轻颤抖着,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是他的家,心唯一被认定的家,承载了他的太多回忆!
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地,陈六合犹还记得,爷爷跟他说过,二十五年前,刚刚出生,还在襁褓的他,是被人放在了这里。
那一晚,大雪纷飞,他的哭声嘹亮,被爷爷从雪地里捡回去的……
沈清舞似乎能感受到陈六合的百感交集和触景生情,她乖巧的握住了陈六合那轻微颤颠着的手掌,微微用力捏了捏。
“哥,回家了,这永远是我们的家。”沈清舞的声音轻缓,柔情无限。
陈六合咧嘴一笑,抬起手掌,抚摸着那两扇木质门板!
他清楚的看到,其一扇门,有一道裂缝,已经有些脱落门框的迹象,显得破败!
看着那道裂缝,陈六合的眼睛微微一眯,轻声道:“这是被诸葛铭台震裂的地方吗?”
“是的,清舞一直没有动它,是留着等哥回来,让哥看看。”沈清舞说道。
陈六合点了点头,眼迸发出了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寒芒:“很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从他的口说出,却具备着难言的杀伤力!
“哥,咱们进屋吧?”沈清舞说道。
陈六合轻嗯了一声,推着沈清舞,走进了四合院当,张天虎也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
对这座院子,谁都不陌生,尽管时隔已久,但仍旧熟悉,每一处,都充斥着最美好的回忆,包括张天虎在内,小时后,都没少在这里吃喝拉撒。
走进院子的第一件事情,陈六合把一直抱在怀里的裹布打开,拿出了爷爷的灵位。
然后走进了正厅,一眼,看到了爷爷的遗像高高悬挂在正墙之,颜色黑白,棱角分明,还是如生前那般,一脸正气浩然,风骨凛凛!
这一刻,陈六合心难免有些发闷,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看着遗像,眼角湿润,咧嘴傻笑着:“老头,我回来了,您说了三年,三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我知道,您老人家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会踹我屁股大骂一声沉不住气的兔崽子……”
“可是,我也知道,您老人家肯定想我了,虽然您嘴从来不说,但我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从小到大您打我最多下手最狠,可每次我出行的时候,等我走出了弄堂,您会站在院子外一直望着我,都要望好久好久才舍得转身。”
陈六合把灵位小心翼翼的摆放在遗像下方的桌台,他跪在那里,轻声呢喃,像是在对遗像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每次当我要回来的时候,您都会提前好久好久站在院子外等着我,可等我真要回来的时候,您又会提前回屋,佯装漠不关心。”
“这些我都知道,清舞每次都告诉我了……”说着说着,陈六合这样一个铁血硬汉,竟然无声无息的流泪了!
最后,他竟然有些哽咽:“爷爷,小六子想你了……”
一句话,包含了万千心绪千言万语,陈六合叩拜在地下,呼吸紊乱颤颠,双肩颤动不已,他在无声抽泣着,这一刻,积压在心的委屈与情感,再也难以遏制。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他也从来没有这般哭过,可是今天,此刻,他忍不住了,在这个一辈子对他有大恩大德的老人面前这般,不丢人。
沈清舞跟张天虎在陈六合的身后,他们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出声!
沈清舞昂着俏脸,眼眶泛红,雾气朦胧,她努力不让泪水流淌下来……
而张天虎,则是早跪在了地下,这个傻乎乎的汉子,也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过了良久良久,陈六合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他抬起了头颅,跪的笔直,抬头看着爷爷的遗像和灵牌!
他深吸了口气,神情肃然,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道:“爷爷,小六子不孝,没有给您送终,是小六子不争气,对不起您老人家!但小六子在这里对天发誓,小六子绝对不会对不起沈家!哪怕小六子拼尽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必定要让沈家无光荣。”
“不管是谁,欠沈家的,一分都不能少,统统都要还回来!属于沈家的荣耀,一分都不能少,全都要赋予我们!”
说罢,陈六合从桌台抽出了三根香,点燃,对着爷爷的灵位叩拜三声,声声震响,然后把香插在香炉内。
起身后,陈六合对张天虎道:“天虎,你也给爷爷香磕头,你在京城厮混的时候,他老人家没少帮你擦屁股。”
张天虎重重的点头,抹了把脸的泪痕,跪前烧香磕头,三声很重,磕的地板都闷闷作响,不参杂半点水分!
庭院内,熟悉的槐树根,陈六合蹲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默默的抽着香烟!
他以前,最常做的事情,的蹲在这颗大树旁,每次被老爷子训斥或则挨了鞭子,是蹲在这里,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不敢明目张胆的抽烟,现在敢了……
“哥,去八宝山吧,去爷爷的墓碑前,给爷爷柱香,敬爷爷一杯酒,陪爷爷说说话,他肯定想你了。”沈清舞在陈六合的耳旁说道。
陈六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远空某方,那里正是八宝山的方向。
沉凝了几秒钟后,陈六合才摇摇头道:“现在不去,还不是时候,现在的我,还没有脸去爷爷的坟前祭拜!等我什么时候重新穿了那身军装,能够昂首挺胸的时候,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