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说完之后,君初云就抱着西西,消失在了秘境入口。

察觉到君初云母女已经进入到了大佛秘境,月离江也起身,准备出门去。

秦山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前日接到宗主传来的讯息,他便赶往太初宗最北侧的一个边缘小镇,在这里等待着,一直到昨晚,才等到了宗主。

——没错儿,君初云离开大巫祝殿不过五日的时间,月离江也离开了。但是他并没有将长夜无尽带出来,而是留在了大巫祝殿,让巫瑶和巫荣代为看守。同时,又让秦山从宗门带来了另一把剑。

“宗主,赤霄九华在此。”秦山将手中的剑双手奉与他。

月离江接了过来,手握剑柄,仔细看了又看。

赤霄九华是月离江在诛魔大战之时,从封印魔界的通道中,所得到的的一把名剑,品阶相当高,完全不亚于长夜无尽。

外表来看,这也是一柄剑身细长的剑,剑鞘是银白色的,泛着莹莹珠光,哪怕不出鞘,也能让人感受到,这是一把稀世名剑。拿在手里,更能轻易察觉得到,它所流露出来的浓郁灵气。

这把剑,一直悬挂于月离江的洞府之内,甚少有人得知。

秦山看着宗主抽出了剑。

刹那间,红色火焰犹如一朵朵盛放的血色莲花,缠绕剑身。

秦山眼皮跳了一下,却是没有做声。

来的路上,他已经隐约有所察觉,这把剑非同一般,却没想到,竟然蕴含着如此浓烈的杀气,比长夜无尽的杀意还要旺盛。

但是秦山依然什么都没问,无论宗主做出什么决定,秦山从来都不会质疑。他和莫长老,从来不会怀疑月离江的任何判断。

从诛魔大战那会儿,秦山就已经认同,月离江才是万象界的救世主。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出于大多数人的利益考虑,而不会是,只为了他自己。就算哪天月离江说要灭世,也只会是因为,这个万象界已经无可救药。

看完赤霄九华,月离江又将剑身插回了剑鞘里面,说道:“这把剑,是从魔界流落出来的。不知道对上刑方的话,会如何。”

秦山抬起眼来,惊讶地看向他。

月离江却没再说什么了,只问道:“许江白还在太初宗内?”

“是。”秦山立刻回道,“七日之前,他以为少宗主庆生的名义,送来诸多珍稀药植,以及小孩子的玩具和衣裳,皆是上等法器,我收下了。但并未让他进入到内门,只说太初宗与南宗现下关系微妙,不方便接待。”

“不过,许江白并未离开,在山脚下的客栈住了下来,这几日,好像都未曾离开房间。”秦山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是不信的,他应当,已经通过某种法子,进入到了内门。”

许江白在太初宗呆了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他了解内门的阵法和布局了,而且,据说他也已经踏入灵境,想要进入到内门,并不难。

“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我想他应该不会离开。”

何止是如此?秦山猜测,他不仅想要《君子意》,更想偷取宗主的天命盘。

可惜,少年人还是太稚嫩了。

太初宗所有门人的天命盘,放在玄门内的,都是仿制品,真正的,都藏在大殿地底的阵法中,进入的方法,只有宗主和莫长老知道,连他都不清楚。

月离江也没再多问,说道:“回去吧。”

秦山连忙跟上。

他只猜对了一半。许江白在太初宗内门转悠三天了,确实是为了寻找某一样东西。但不是命盘。对许氏一族来说,命盘并不是必须的东西,他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偷取这个,还容易打草惊蛇。

他要找的,是君初云的随身之物。

月离江的洞府,是他最后的机会。不到最后一刻,他不能冒险,所以,许江白只能在主殿这边来碰运气。当初刚来到太初宗的时候,君初云在这里住了好几天的时间,应当会留下一些痕迹。

但是三天过去了,依旧没什么发现。

许江白隐身在角落里,努力回想着那几天君初云的行踪。不期然地,就想到了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

那时,他刚得知自己父兄死亡的真相,整个人都死气沉沉,躲在一个小镇上,像个乞丐似的,想忘记这一切的烦恼。

那天他喝醉了酒,被酒家赶了出来。

许江白也丝毫不在意,找了个角落,蜷缩在那里,想要在阳光下好好睡一觉,让这难得的醉生梦死的时光,将所有的仇怨,都暂时深埋。

君初云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她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时不时低下头去,去应和孩子伸出来的小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许江白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仿佛在她的笑靥之中,那些仇恨,也会变得淡去。

君初云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愣了一下。

许江白的大脑,被浓烈的酒气侵蚀,那一瞬间,愣是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此漂亮又温柔的女人,一定活的很幸福。

君初云那时候想了什么他无从得知,但对方很显然并没有对他这个满身脏污的乞丐,流露出嫌弃之类的神情,甚至在两人视线相交的时候,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笑了一下,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了。

那个笑容,一直停驻在许江白的脑海里,念念不忘。

后来,他在三叔的劝说下,压下心里的各种想法,做回了一个合格的许氏家主。但他始终没有忘记那惊鸿一瞥。

然而,再次相见,却已经物是人非。他不再是那个脏污的乞丐,她却成了月离江的妻子。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许江白回过神来。

是剑门的弟子。两个人应当是刚从外面回来,通过诸多时日的历练,都已经顺利进阶,语气听上去,就很兴奋。

“我打算下午就去正殿,你呢?”

“这么着急?我还打算等两天呢。”

“你不想去吗?”

“想啊。但是我怕急急忙忙去,参悟不到什么。”

先开口的弟子果然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也对。这么多师兄弟都见过《君子意》了,却只有唐师兄一人,参悟到了一知半解。”

“所以啊,我想着,先去找温师姐切磋一下,对自己的剑术有个直观的了解之后,再去。”

“那就这样吧,到时候咱们一起。”

“好。”两人商定,又继续兴高采烈地往演武广场走了过去。

许江白刹那间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太初宗所有的内门弟子,到了武境九阶之后,不管能不能顺利进入到灵境,都能够一观《君子意》,至于能够体悟到多少,全看个人运气了。

月离江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他也甚少藏私。不论是功法还是武器,基本都是无偿赠与门内,让适合的弟子去使用。

许江白一直低调,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修为,卡在武境八阶,免得进入之间后,就暴露了。

但也因此,一直没能观摩到《君子意》。

他倒是问过一些师兄弟们,但每个人的领悟均不一样,说法也是千奇百怪,而且听上去,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功法一样。

许江白讲这些都一一记录下来,拿回宗门里面去,找了全门派的长老进行研究分析,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他便对这不功法更加执着了。

若是能够拿到《君子意》,说不定,他现在的困境,就可以突破了。

许江白对自己的修为很有笔数,别说唐尧方逸之他们了,就连武境九阶的温岚,他都未必是对手。

强行借来的,始终不是自己的。

许江白没有继续感叹下去,有这时间,不如想想,下一步该从哪里突破。他在太初宗呆了三天多的时间了,不可能一直这么藏身下去,得赶紧想办法拿到东西,赶紧离开。

既然两人刚刚提到正殿,那不妨,他也去悄悄走一趟?

许江白倒是知道一点,所有符合条件的弟子,都可以自行前去观摩《君子意》,不需要大长老或是二长老的权限。所以,《君子意》应当就在很显眼的地方,这倒是符合月离江一向狂傲自负的形象。

路上,秦山又接到大弟子方逸之传递过来的讯息,说是:“师尊,我刚刚确定了一点,许江白想要《君子意》。”

秦山看向宗主:“您觉得——”

“先不要动他,我还需要他继续多活几天。”

秦山就明白了,立刻回传消息:“你继续盯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无论他去哪,只要没有闹出大的动静来,就先别管。”

方逸之也没多问:“是,师尊。”

秦山又说:“我这就回去了,宗门里的大小事务,以及那些人,你千万要盯好了。”

方逸之心思一转,就知道,绝对不止许江白一个人的事情,应当是许氏一族的决策,亦或者,是整个南宗,想要从太初宗得到什么……

不过,师尊即将回来,他心里也安顿了不少。

傍晚的时候,月离江悄无声息地回了太初宗,洞府的阵法有轻微的变动,应当是有人来过,还不小心触动了,想要强行进入,导致第二层阵法也启动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进入到卧室之后,少年月离江依然还是躺在那里,跟他离去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但这次回来,他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是自己意识的一部分,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改变这个意识化体的状态。

月离江抬起手,在他眉心缓缓输入灵气,将所有负面情绪都从脑部移开,让他暂时醒来。就算是昏迷之中,通过摄魂术,他也应当感受到了一些什么。

秦山晚了一个时辰才回来,一进门就直接回自己的窝去了。

许江白刚好看到,眸色沉了沉,心里又有了异样的想法。

入夜之后,许江白再次出现在了月离江的洞府之前,手里拿着亲传弟子印,按在了阵眼处。

月离江站在阁楼上,冷静又冷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手里的亲传弟子印,是大徒弟的。然而,很多年前,那个少年人,还未来得及成长就已经陨落。关于他的一切,月离江只留下了佩剑,其余的,均未过问。

原来,这也早就已经成了隐患。

“我先过去?”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像极了月离江。

“好。”月离江稍稍犹豫,又说,“要不要留个回影石,阿初一定会问起来,西西也会。”

“呵,装什么大方?说的好像我留了,你就会真的给阿初一样。”背后的阴影里,极为相似却稍显稚嫩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吐槽他。

月离江也很冷漠:“哦。”

身后的人:“……”

月离江又说:“去吧,别误了时间。”

“嘁,说的好像他多活一会儿能怎么样似的……”

“不会怎样,但没必要了。”月离江语气淡漠,就像是在决定一只山鸡的生死一样。

“你确定了?”

月离江很耐心地回道:“差不多了。就算猜错了,其实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大不了,再去一趟南宗,再一次屠杀许氏。

这一次,可不会像上次那样,半途而废了。

“那行,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也没有意见,我走了。”抱怨归抱怨,那人还是转过身,下楼去了。

他也不想让许江白继续活着了,这样恶心的人,在太初宗多待一秒,都让人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都被玷污了似的。

许江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到了书房。

这里,一切未变,距离他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这些年来,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也越发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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