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娜像做贼一样冲进厕所,坐在马桶上刷了二十分钟微博,又刷了点沙雕小视频,才把那股尴尬感刷掉。
柯娜洗了手,慢吞吞地走出卫生间。
父母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正在看的这部剧色调清新雅致,十分养眼。配乐也轻松欢快,让人一听就心情很好。
爸妈在看什么?
柯娜好奇地瞥了一眼电视机屏幕。这也是一部古装剧,妆造看起来还不错……哦,看到名字了,《云倾记》。
这不就是那个蹭《卿云传》热度的蹭货吗?
爸妈居然在看这个!
柯娜皱了皱眉。虽然不想跟父母因为这点小事吵架,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是什么电视剧?好看吗?”
“嘘嘘嘘!”老妈聚精会神道,“小点声,听听他们在说啥!”
柯娜不得不闭了嘴,电视中切切察察的说话声也传入了她的耳朵。
“吉嫔没了,你说咱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吉嫔有的时候你不是也一样在这里扫雪。”
“前几日观星处还说这雪是祥瑞,现在又要扫了……”
“夯货,皇上欢喜,这玩意儿才是祥瑞;皇上现在不欢喜,这玩意儿叫天罚!”
“天罚?罚谁?”
“谁没了罚的就是谁。”
红墙绿瓦,大雪压青松。满脸皱纹的老太监领着皮嫩如剥壳鸡蛋的小太监,将厚厚的雪扫到道路两边,清出一条朱红的路来。
就在这时,一辆小推车辘辘地被人推来了。推车的太监嘴里哼着小曲,向扫雪的两位太监的方向过来。
“俺曾见……那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破烂的推车上陈着一卷烂席子,细细一看,烂席子的缝隙间,似乎闪着点什么华贵衣料的光泽。
小太监小声道:“推个死人去乱葬岗,这么晦气的事儿,他唱什么歌呀?”
老太监垂着头扫地:“到底是得过宠的娘娘,身上好东西多着呐。吃饱了呗。”
小太监恍然大悟,瞠目结舌:“哦……”
小推车的辘辘声远了,推车太监的身影和车子逐渐化为画面中心的一个小黑点,在白雪红墙朱砂道之间,显得分外醒目。
唯有推车太监嘴里的小曲声还在这宫墙之间轻悠悠地荡着: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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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屏幕一黑,切到了片尾曲的画面。
“湿罗衣,下玉梯;
“金霜笔,落银泥——”
一唱三叹的戏腔如同碎珠溅玉,将柯娜硬生生惊醒了。
一低头,柯娜愕然发现,她竟然就这么穿着睡裤站在客厅里,跟父母一起看完了这集蹭货!
珠圆玉润的戏腔倏然一转,变成了一道苍老干瘪的声音:
“黄沙百战谁封侯?老树年年乌生子。
“朱门酒肉街头骨,提携玉龙为君死。
“天寒雪冷破席断,正是新承恩泽时。
“……
“……
“吾皇万岁万万岁,我闻神仙亦有死!”
老者的声音嘶哑、沧桑,如同一个即将渴死的人在沙漠中的呻吟。荒腔走板的调子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荒诞感,却又带着一种神奇的魔性。
柯娜怔愣地注视着屏幕,连自已屋里的电视还没关都忘了。
直到片尾曲播完,柯娜的妈妈才扭头道:“你刚刚说什么?”
柯娜干巴巴道:“哦。我问这电视好看不。”
问完之后,柯娜有点想给自已一个嘴巴。
这不废话吗?不好看她在这儿杵了半天,连片尾曲都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柯娜妈妈是一位中学老师,说话文绉绉的:“很有水平的电视剧。”
柯娜爸爸就直白多了:“行,挺好看的。刚刚笑死我了。”
“啊?笑?”柯娜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只看了最后几分钟,但这片子那股“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味儿都快渗出屏幕了。有什么好笑的?
柯娜妈妈道:“啊呀,前面可乐人了!你一会儿看第二集就知道了。我和你爸快笑死了。”
柯娜撇撇嘴:“不,我要回屋去看《卿云传》。”
“《卿云传》?”爸爸歪在沙发上,“我和你妈刚刚也想看那个来着。什么玩意儿啊?打打杀杀的打了半天还不消停,跟放鞭炮似的,烦都烦死了。”
“就是。”妈妈也道,“上战场别人都穿铁甲,就你穿个锃亮的白甲,是想显得你和普通人不一样?难怪那么多敌兵盯着他一个打。”
柯娜:“……”
柯娜本想出言为自已好感的导演和明星辩解几句,但老妈这话一出口,登时让她哑了炮。
脑海中,廖礼身姿飘飘、动若谪仙的身影,慢慢变成了三个白色的大字:
大傻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柯娜忽然觉得自已无法直视廖礼了——不,她现在甚至无法直视那部剧里的所有人!
柯娜捂住嘴,露出一副道心破碎的表情。
难以想象,她竟然被《云倾记》这部蹭货吸引了!
更难以想象的是,看完《云倾记》之后,再看《卿云传》,柯娜的脑子仿佛中了邪一样,处处觉得后者哪里lowlow的……
电视里还在播放广告,柯娜磨磨蹭蹭地回自已的屋子了。
“这孩子从小看电视就跟咱们不一样。”柯娜爸爸啧啧道,“幸好现在长大了,不至于吵——”
话还没说完,柯娜又端着她的干果水果糖果鸡爪拼盘,婷婷袅袅地走回了客厅。
妈妈道:“晚上吃这么多零嘴!一会儿溜达溜达,消化消化,然后下楼把垃圾丢了,听见没?”
“哦。”柯娜头也不抬地应了下来,点开微博,开始搜索《云倾记》相关。
她居然觉得这部登月碰瓷的厚脸皮剧好看,这真是太不正常了!
她要去微博搜一下,看看到底是自已中邪了,还是大家都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