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温烆太吃惊了,嘴巴呈“O”字形,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显得更大了,好看的人就算表情呆呆的,也很可爱。

但他这呆萌的样子,让张惟适感同身受,觉得自己也是个呆逼。

撞上好朋友接吻让他尴尬得头皮发麻,这份尴尬又被新同桌撞见,简直呈指数级飙升。张惟适粗声粗气地把人往墙上怼:“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听见没?”

温烆还是一副做梦没醒的恍惚样儿:“啊。”

“啊什么啊?”张惟适烦了,薅温烆脖领子的手没松,另一只拳头贴着他的耳朵砸上墙,“问你话呢!”

温烆终于回过神儿,“刚才里边是许匆?他在跟女生接吻?”

张惟适冷笑:“对,就是时胜男,人家小情侣情比金坚,和好了,没你的事,失望了?”

温烆没如他预料的一般伤心或者恼羞成怒,而是缓缓地、疑惑地重复:“许匆,他跟女生接吻,你不生气?”

张惟适简直怀疑温烆被刺激傻了,“我生个屁的气?他跟他女朋友接吻,关我什么事?”

温烆脑子里那根崩断的弦白光一闪,缓缓接上,他好像发现了华点: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老男人小时候满嘴跑火车,那他后来是不是也忽悠过他?

“你和许匆……是什么关系?”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张惟适被那探究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兄弟啊,怎么了?”

温烆石破天惊:“你没有暗恋他吗?”

张惟适:“???”

“卧槽!那是11班的张惟适吗?”

张惟适还保持着那个威胁人的姿势,闻声扭过头,看到三个男生堵在走廊尽头,第一个男生大约就是发出疑问的那位,看到张惟适的正脸之后,吓得停在原地,后边两个接连撞在他身上,结果把走廊给堵住了。

张惟适神色不善:“滚。”

三个男生连忙滚了,张惟适不知道自己一拳头砸在墙上,一手拽温烆领子的动作,从另一个角度看多么像壁咚,所以也没意识到那几个男生对他产生了多大的误会。

但被这么一打岔,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得赶紧离开这儿。

时胜男肯定要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回教室的,再不走,再碰面,岂不是更尴尬?然而,张惟适松了手,温烆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没想到温烆看着文文弱弱的,力气竟然不小,温烆背靠在墙上,下巴微扬,后脑也抵着墙,眉眼含笑地看向张惟适,“你去哪儿?”

“……”

张惟适觉得温烆一瞬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像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症结,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位新鲜出炉的“武林高手”眼神像挑衅,但不是那种“你瞅啥,瞅你咋地”的约战信号,相反,他唇角眉梢都挂着明媚的笑意,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整个人都镀上飞扬的神采。

张惟适有点看愣了,他觉得这样的温烆特别吸引人,他一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感觉胸腔里的东西砰砰砰乱跳,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惟适一下子挣开温烆,行云流水地摸出根烟来掩饰情绪,恶声恶气的:“我他妈换个楼层抽烟。”

然后就感到手里一空,那根烟被温烆抽走了。

“?”

温烆皱着眉:“不准抽烟。”

刚才那种让人手足无措的眼神没了,换成严肃的表情,倒让张惟适骤然松了口气,他劈手夺烟:“管到我头上了,找死啊?”

温烆早把烟一折,塞进口袋里,他心情好,脑袋转得也快,随口就祭出一柄尚方宝剑:“老陶让我看着你。”

“你不会以为陶老师答应我换座位,都没有条件吧?我要辅导你功课,还要看着你不准违反校规。”

这倒很像陶莲的行事风格。

温烆把人忽悠住,又得寸进尺地强调:“尤其是抽烟。”老男人就是因为抽烟太凶,才把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肺,彻底摧毁了,这辈子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碰烟。

“走吧,快上课了。”温烆自然地伸手想拉某人的手,然而皮肤刚接触,张惟适就跟触电似的躲开了。

“……”

空气寂静了几秒。

是啊,就算老男人没跟别人谈恋爱,现在也跟他没关系,自然不能手牵手,是他一时得意,忘了形。

可重生以来,张惟适总对他避如蛇蝎,那天晚上不准他抱,现在碰一下手也不行。

理智是一回事,失落又是另一回事,说好的“无论什么时候相见,我都会对你一见钟情”呢?老骗子。

看着温烆垂着睫毛、仿佛受了欺负的小模样,张惟适也有点不自在,今天他妈是怎么了?遇到的事情都不对劲儿!刚刚温烆应该是想拽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想也不想就弹开。

真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方才他把温烆圈住时,对方那眼神弄得他神经紧张,下意识不敢碰他。

还是温烆打破平静:“下节是陶老师的课,你如果不回去,我也在这儿陪着你,万一你抽烟我要汇报给她,万一又撞见许匆和那个女生,我就陪你一起尴尬。”

正常话题带过了刚才古怪的氛围,张惟适舒服多了,“你威胁我?”

“没,只是提醒。”温烆下意识想推眼镜,可鼻梁上空空如也,他现在还没老花呢,www.youxs.org,能清晰看到几米外空教室门的细微动静。

“许匆他们好像出来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开门的轻微响动,张惟适扭头就溜了。

温烆:“……”

呵,高中生。

温烆也赶紧追上。

这回他刻意跟张惟适保持了一定距离,一前一后,赶在陶莲掐表准备发飙之前进了教室。

临近月考,各科老师都疯狂给他们加码,这是高三上学期最后一次月考,至此,整个高三的大部分课程都差不多结束,本来也该进入复习阶段,基本每天都在做试卷、讲试卷。

陶莲吩咐大家把周末留的英文卷子拿出来,她要检查。

教室里响起哗啦啦翻试卷的声音,温烆偷眼看同桌,发现他竟然写了,就是不知道正确率怎么样。

由于工作的缘故,需要经常查阅各大期刊的英文文献,温博士的英语水平一直保持得不错,现在拉过去考GRE都没问题,区区高中英文试卷,他打眼一看就知道哪道题错哪道题对。

就在温烆用眼睛检查同桌得分率的时候,张惟适把卷子折起来:“看你自己的。”

温烆收回视线,抽出一张草稿纸,刷刷刷闷头写着什么,张惟适没在意,支着下巴转笔。陶莲的课他通常不睡觉,但也听得一知半解。

英语是一门注重积累的学科,单词量、语法、语感缺一不可,就像盖房子一样,一块块砖头砌在钢筋里累起来,才结实牢靠。然而张惟适初中时跟一位英语老师对着干,回回故意交白卷,慢慢真的不想再学,那一段知识相当于空白,楼房中间缺了一大块,现在努力建也是空中楼阁,成绩摇摇欲坠的。

陶莲要求每个人准备一支红笔,一边讲一边把错题改出来,整节课温烆都在写写画画,一如他当时承诺的一样,是个安静不碍事的中国好同桌。

临下课时,一张写满知识点的草稿纸推过来。

张惟适正纳闷儿,就见温烆把校服一蒙,趴桌子上小憩了。

“……”张惟适拿起那张草稿纸,发现上面工工整整写着题目序号和相应的知识点,易错单词,有些写得比老陶讲得还详细。

全是他的错题。

张惟适忍不住又跟自己的试卷对了一遍,一题不差。也就是说,温烆只是上课前扫一眼,就把他的错题全记住了?这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学神脑子啊,他到底怎么考的32分?现在张惟适都有点相信陶莲“两个省进度不一样考题不一样,所以一时难以适应”的话了。莫非小书呆子真是个学霸?

张惟适把草稿纸推回去:“哎,用不着你帮我喂题。”

可惜温烆还蒙在校服里,扁扁地趴在桌子上,占据了课桌上除了书本、笔袋之外的大部分空间,草稿纸推不回去。

少年声音闷闷地从校服里传出来,“知道你不爱跟我说话,也不想我碰你,所以只是写在纸上,就当还你个人情。”

似乎每个字都意有所指,张惟适想起自己不久前那么大反应躲掉温烆的碰触,现在又看他蔫嗒嗒的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仿佛一滩化了的果冻,张惟适难得有点愧疚。

听说乖学生心里都是很敏感脆弱的,自己是不是刺激到他了?

于是,张惟适忍住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回去的冲动,好声好气地问:“还什么人情?”

那团扁扁的校服动了动,掀开一角,露出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谢谢你把军大衣借我,要不然我差点冻死在那儿。”

“活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冻出个好歹。”张惟适硬邦邦地说,又问,“温烆,你为什么非得阻止我?”

一开始他以为温烆是想像恶心许匆一样,也给他添点儿堵,反正就是不让他自在。

但现在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如果想恶心他,为什么现在又跟他示好?

温烆重新缩回校服里,“拿上那张草稿纸,现在咱们两清了。”

张惟适预备把那张草稿纸塞回去的胳膊不上不下地悬在空中,不动了。——温烆这话说的,现在他要是硬把草稿纸给他还回去,好像他不愿意“两清”,非得让温烆欠他点人情似的。

张惟适又把草稿纸拿回来,粗暴地塞进桌肚里,表示愿意跟某个书呆子两清,却不肯真去看那份“错题详解”。

直到最后一节自习课,张惟适也没把那张草稿纸拿出来,放学铃一响,他就把书包扯出来甩在肩膀上,一分钟也不多留,但半途在过道被吱哇乱叫的盖卓峰勾住了脖子。

“惟哥!我好想你呜呜呜!前排太危险了,学委他有病!老喜欢跟老师互动了,跟他坐同桌我一整天不敢溜号!”

温烆看着俩人勾肩搭背的背影,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临走时特意看了眼同桌的桌肚:那张草稿纸还好好地躺在里边,没动。

盖卓峰一直絮絮叨叨地诉苦,直到出了校门,张惟适停住脚步,“你先走吧,我回教室一趟。”

“落东西了?”盖卓峰一肚子苦水还没吐够,热情地毛遂自荐,“我陪你回去拿!”

“用不着。”张惟适懒洋洋地说,“主要是想清净一会儿耳朵,你赶紧滚。”

盖卓峰:QAQ

望着惟哥逆着人流的、高大修长的背影,盖卓峰纳闷儿:“回去拿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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