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烆没想到他人还没到班级,就已经走红了。
学委激动地说:“昨天那帅哥,要转来咱们班!我刚在老师办公室听见的。”
“真的假的?!”
“什么帅哥?”
“就昨天那个开宾利进校园的逼王!”
“听说他还带着大熊猫去抓张惟适呢。”
“……卧槽!”
“牛批……!”
“新同学这操作太骚了啊。”
“刚来就敢惹惟哥,他完了。”
——大熊猫就是教导处主任李后熊,因名字相似和胖胖的身材,以及常年佩戴一副茶色眼镜而得名。
“……”
高三11班教室逐渐沸腾起来,乔俏俏扭向后桌,看到趴在桌子上补眠的张惟适,没敢惊动,问盖卓峰:“哎狗峰,这么说你们昨天看到新同学了?真的很帅吗?”
盖卓峰课桌上还摊着刚写个开头的检讨书,提到新同学一脸怨气,迁怒道:“帅个几毛,就一小白脸!”
乔俏俏兴奋了:“男生说帅不一定帅,男生说小白脸……哎呀我都不敢想,他会有多帅!”
盖卓峰:“……”
喧闹的教室忽然安静,乔俏俏感到脖子后边一股杀气,连忙转回去坐好,果然看到教室门口静静站着的老陶。
陶莲是位四十出头的女老师,个子不高,但气场两米八,凉凉开口:“怎么不聊了?刚才不聊得挺开心?”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她走到讲台上,捻起一根粉笔,熟练地掰成两半,准准砸在最后排补眠的张惟适脑袋上,然后向门口招手,“大家欢迎新来的转学生,来,自我介绍一下。”
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过去,骆文滨顶着一道道过于热切的目光走进来,有点受宠若惊。
“同学们好,我叫骆文滨,是地地道道的海城人……”他不自觉地带上一点大城市土著的骄傲,把“海城”俩字咬得很重。
乔俏俏失望地小声吐槽:“啊……就这?长得好普通啊,而且他有一米七吗?”
陶莲指挥几个男生挪出两个空位,安排新同学坐下,李主任才亲自带着温烆姗姗来迟。
同样的自我介绍环节,温烆刚站上讲台,大家就发出一片“哇”声,对比太强烈,骆文滨脸色登时有点黑。
乔俏俏兴奋地抓同桌女生的校服袖子:“啊啊啊啊啊啊好帅!”
“呜呜呜声音也好听!南方口音软软的,好苏呀!”
盖卓峰怒其不争,跟同桌张惟适吐槽:“瞧她们那没出息的样儿!真肤浅!惟哥,你说说,帅有什么用?帅也弥补不了人品差!”
张惟适刚被粉笔砸醒,脸有点臭,目光盯着讲台上的新同学:“是挺混蛋的。”
“对吧对吧?”盖卓峰提议,“咱们放学堵他吧。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张惟适终于赏他个眼神:“自己班的,堵个屁。”
“……哦。”盖卓峰萎了。
惟哥的规矩,自己班的不动,别人也不许找11班麻烦——除非那人太欠揍。
温烆被安排到骆文滨旁边,俩转学生成了同桌。
陶老师是有考量的,温烆和骆文滨原本就是同校同学,还颇有渊源。——骆文滨的表哥就是骆祈。
这次丝路在宁城建厂,从全国各地调了不少骨干,骆祈的伯父也是其中之一,他铆足劲儿想跟领导攀上亲,连儿子也特意送到五中,给温小少爷陪读。
然而骆文滨没有一点陪读的自觉。
温烆刚坐下,他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打算跟他讲一句话,自顾自翻出书本生闷气:他觉得温烆刚来就抢了他的风头,让他这个大城市转学生一下子成了路人甲。
不过温烆压根没注意别人的小心思,他好几次忍不住往后排看,有点惆怅:这个位置离张惟适太远了。
他被安排在正数第三排,而张惟适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从前听说北方人普遍高,也只是个模糊的概念,现在才直观感受到:他堂堂176居然还要坐前排!
“温烆,你来读一遍。”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烆立即回神,站起来就对上陶莲“上我的课,你还敢走神?”的严厉视线。
“……”
不过温博士是一心二用的大师,从前一边带学生做课题,一边还能兼任工程师在公司带项目。现在他偷偷看老男人也并没耽误听课,温烆从容拿起书,准确找到那一段课文,流利朗读,是标准的英音,丝毫没有说普通话时,带的那一点吴侬的软调。
十七八岁的少年,读书时竟有种儒雅成熟的气质,不像在读课文,倒像读sce顶级期刊。
陶莲有点惊讶,最后满意地笑眯眯说:“不错,坐下。”
温烆没觉得有什么,但在某些人眼里——比如张惟适,比如盖卓峰,比如骆文滨等等——,就是他刚开学就又成功装了个逼。
课间时骆文滨终于忍不住说:“温烆,你还真打算在这儿好好学习?”
温烆诧异看他,无声地问:不然?
骆文滨显然不信,用一种“我懒得拆穿你”的轻蔑眼神看他,然后把陶莲刚留的英文作业往温烆桌子上一推:“既然你英文那么好,帮我写了。”
温烆:“……我欠你的?”
骆文滨瞪他:“你要是不帮我写,别指望我帮你在我哥面前说好话!”
“你突然改变主意转学,不就是欲擒故纵吗?还不是为了追我哥!”
温烆忽然起身,骆文滨嘁道:“干嘛?被我说中了?”
然后就看到几个高大的男生抱着篮球,吵吵闹闹地从他们前排路过,温烆紧跟着追了出去。
宁城五中跟温烆上辈子念的省重点尖子班氛围很不一样,下课铃一响,全楼的学生都跟脱缰的野狗似的,呼啦啦涌向走廊,打篮球的都奔跑着抢场地,温烆没经验,很快在密集的人流里丢了目标,到底没追上张惟适。
一整个上午,他都没成功跟老张讲到话,而且温博士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除了英语之外,其余的课程,他都忘光了。
尤其是语文,那些需要背诵的课文、做理解的思路……隔了这么多年,简直跟看天书似的,生物和化学也忘了七七八八,不过他后来从事的专业算理工科,数学、物理两门倒很容易重拾。
温烆本以为重生一世,他会轻轻松松考上比上辈子更好的本科,现在看来也似乎任重道远。
既然没机会跟张惟适搭讪,温烆便暂时把重点放在功课上,他花一整天时间,把语数外、理化生几门课都通篇过了一遍,给同桌的骆文滨看得目瞪口呆。
温烆这是要干什么?上课时间不听课、看课外书,但课外书是其他科目的课文?
骆文滨想不通,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温烆的举动全汇报给他表哥骆祈。
骆文滨同样也不理解骆祈,明明骆祈不喜欢温烆,温小少爷转学之后,没人烦他,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关心起来?
骆祈给出的理由是:“他把我拉黑了,你帮我看看他在耍什么花招。”
……这倒勉强算合情合理的解释。
北方进入秋天,天就短得不像话,下午放学时,就已经黑了。
五中高三上学期还采用自愿上晚自习的制度。——住校生必须上,走读生自愿。放学铃打响之前,温烆就已经注意到张惟适穿上了外套。
看来他是不住校的。
这回温烆做足了准备,陶莲刚宣布放学,就抓起书包,一路穿过人群,不远不近地跟在某人身后,一开始张惟适跟几个男生三五成群结伴,等走出几条红绿灯,才终于落单。
不过张惟适越走越偏,从人流如织的主干道,一直拐进乌漆嘛黑的老破小。
这一片没有路灯,温烆看不清路,但可以闻到隐约的尿骚味,也许是醉汉或者流浪汉在墙角留下的痕迹。
温烆厌恶地皱了下鼻子。
“都快跟到家了,要不请你上楼坐坐?”
前方高大的男生忽然停住,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射过来。
温烆被晃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双手挡住脸,从指缝里适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那是张惟适的手机闪光灯。
不知道老男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竟然把他引到这里才说。
温烆躲在手掌后轻轻地笑了下。
语气却够老实惶恐:“张惟适,我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
“对,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无心之失。”
张惟适:“。”
他不会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吧?新转来的南方仔一看就是好学生,结果还真单纯。
不过张惟适也确实懒得跟书呆子较真儿,他摆摆手表示不计较:“道完歉,你可以滚了。”
这时候,一阵震耳的摩托车引擎声忽然平地响起,紧接着几辆开着刺目大灯的摩托冲着他们呼啸而来,温烆下意识去拉张惟适,试图将他拽离危险地带,然而那几个骑车的鬼火少年照清楚张惟适的脸,跟他冰冷的视线对上,就一个急转弯,改了路线,一溜烟逃之夭夭。
温烆反应也够快的,准备把张惟适拉开的保护动作,硬生生改了道,他麻利地躲到高大男生身后。
就好像一只受了惊,找人庇护的小兔子似的。
张惟适都气乐了。
就这点胆子,还敢学别人尾随?
“吓着了?”张惟适一时没留神,语气没刚刚那么硬邦邦了。
温博士当然不害怕,他活得久、见得多,只要没出交通事故就谈不上吓到。一群精神小伙而已,他只觉得lw,觉得他们傻逼,嫌弃改装引擎扰民、没素质。
但他没给自己分辨,仍旧扯着张惟适的衣角,小声说:“嗯。”
“是有一点被吓到。”
其实那几个半夜跑机车扰民的家伙,就是昨天刚被张惟适收拾过的、隔壁技校的学生,他们游手好闲,最喜欢将摩托车贴着无辜路人开过去,只是享受路人的惊叫,认为那样很酷,其实根本没胆子伤人。
但张惟适不想说这些安慰温烆,他忽然来了些恶劣的兴致,故意吓唬小男生:“这一片治安就这样儿,骑车不看路的渣滓还算好的,这儿经常有变态出没,他们最喜欢欺负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儿。”
温烆:“……”老张年少时候原来这么欠的么?他以后是怎么长成风度翩翩的儒商的?
张惟适吓完人,心情大好,指着黑洞洞的路:“赶紧滚回去吧。”
然后感到腰一紧。
那小怂包竟然抱住了他!
清新的薄荷香扑面而来,又干净又柔软,张惟适被烫到一样,一把将他推开:“草!你干什么?”
温烆也不纠缠,瑟瑟地说:“我、我害怕。”
张惟适:“……”
“草。”
确实是他使坏,把人家吓着了,张惟适一时语塞,就听小怂包弱弱地说:“那我答应你的邀请吧。”
张惟适:“?”
温烆真诚地提醒:“你刚才邀请我上去坐坐。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