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里,捷报就传进了京都,叶将军派三千将士夜袭北朝大营,烧其粮草,焚其营账,北朝太子拒不撤退,夜间下起了暴雪,北朝数千将士竟被活活冻死。
捷报传进京后,叶卿卿和萧澈也已经抵达了京都,萧澈将叶卿卿送回长公主府后,便径直进了宫,在宫门外遇到了神色匆匆,准备进攻面圣的瑞王萧誉。
就在昨夜,那钱书云已经被秘密押送回京,被萧澈移交刑部大牢,董世贤昨日抵达云州城,钱书云抓的消息也已经瞒不住了,可叶磊父子不仅守住了云州,还打了胜仗,萧誉此刻已是坐立不安,急于促进两国议和之事。
他远远地见过萧澈策马而来,更是焦急难安,他总觉得萧澈来者不善,也更拿不准他手里到底握着什么,因心中忐忑难安,神色也有些焦躁,他连忙迎了上去,轻拍萧澈的肩头,温和一笑道:“六弟,这么晚还进宫啊?难不成六弟这么晚了还有什么急事?我听说六弟今日才回京,怎么不在府中好好休息?”
萧澈微微颔首,只是神色淡淡道:“三皇兄不也是有急事面见父皇吗?正好臣弟和三皇兄顺路。”
萧誉猜想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因何而来,可自己却不知他手里捏着什么,萧誉心里有些烦躁,因知事情不受他的控制,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心里更是堵的慌。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萧誉点头一笑道:“好,咱们一道进宫。”
“听说三皇兄的婚事在即,臣弟在此提前恭喜三皇兄。”他不咸不淡的祝福,让萧誉的心里越发不痛快了。
自从今上为他和董婉儿赐婚之后,董婉儿整日以泪洗面,十日之中至少有六七日哭倒在床上,还有二三日目光呆滞,浑浑噩噩好似失了半条命。
入冬之后,天气寒冷,她更是下不了床,连行走都很是艰难,需坐在轮椅之上,他接连派去了十多位太医,那些太医都说她长此以往,郁郁寡欢,实非长久之相。
他虽然知道董婉儿命不长久,可若是让他娶个将死之人回去,他心里自然不愿意,况且钱书云出了事,董世贤怕是会受到牵连,那董婉儿便成了一颗废棋,大婚的吉日就在这一两日了,却在这节骨眼上尽是些烦心事。
他也嫌董婉儿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晦气,这一月之中,也只去瞧过两三回,最后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了。
萧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六弟。还是别让父皇等久了,咱们一起进去罢。”
近来诸事不顺,萧誉也没心思和萧澈继续绕圈子。
南宣帝得知叶磊打了胜仗的消息,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片刻,也不再板着脸,一脸严肃的模样,脸上也难得能看见了笑容,见萧澈从云州归来,想必奸细一案也有了眉目,便急忙问道:“澈儿可是查清了云州奸细一案?”
萧澈躬身行了礼,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强装镇定,神色不安的萧誉道:“儿臣见三皇兄似有急事,儿臣之事可再等等,让三皇兄先说也无妨。”
南宣帝今日心情很好,萧澈不在京都的这几日,萧誉已经帮忙处理政务,披阅奏折,他果然没看错,萧誉遇事果决,善于筹谋,他已经有意立萧誉为太子了。
他对萧誉慈爱一笑道:“好,那便让誉儿先说。”
萧澈却跪在地上,对南宣帝拱手道:“禀告父皇,昨日董相已经亲自抵达云州,与北朝太子谈妥了两国议和之事。”
南宣帝摆了摆头,摇头一笑道:“不必了,今时不同往日,叶将军已经打了胜仗了,朕已经决定派兵支援云州,待叶将军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许州,收回失去的城池,朕对叶将军有信心,这一次他果然没叫朕失望。”
萧誉见他和董世贤的计划快要落空,他还不知道萧澈手中掌握了怎样的证据,若是此次两国和谈不能达成,董世贤被扳倒,那朝中支持他的大臣说不定也会临时倒戈,他不能冒如此风险。
萧誉叩头一拜,继续道:“可父皇有没有想过叶将军虽暂时守住了云州,可北朝却并未退兵,他们仍在云州城外虎视眈眈,那位北朝太子说了,北朝有二十万铁骑,踏平云州城只待朝夕,若是我军执意顽抗,待他夺下云州,拿下幽州和锦州,便会直奔京都而来,到那时京都危矣,还请父皇三思啊。”
南宣帝果然有些动摇了,萧誉说的没错,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若是再败了,待云州一失,北朝夺下锦州和幽州,便会长驱直入,直取京都,他不能寄希望于无法确定之事。
他此时心中还有些后悔,若是他早些派兵支援,说不定叶磊就能趁胜追击,可援兵最快也要四五日才能到,云州城中的叶家军不足三四万人,还多是伤兵,若真如北朝太子所说,他有二十万铁骑,攻破云州也只在旦夕之间,这一仗的结果如何,南宣帝到底也没什么底气。
打了胜仗还不得不向北朝求和,南宣帝颇为烦躁地揉捏眉心,再次绷紧了心弦,有些无奈道:“那北朝太子提出了什么条件?”
看来他已经准备妥协了。
董世贤到云州后顾不得老迈了身体,和北朝太子谈了数个时辰才最终达成一致,他深知南宣帝的底线,只要北朝不会动摇南宣帝的帝位,割让几座城池,南宣帝最终还是会答应两国议和的。
萧誉见南宣帝已经动摇,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董相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到北朝军营,终于将北朝提出议和的条件对我朝的损失降到最低,我朝只需每年向北朝进贡三十万两白银,十万匹锦缎,割让许州及周边城池十座……”
南宣帝点了点头,许州本就已经被北朝占领,周边的十座城池早晚都保不住,失了就失了罢,好歹云州暂时算是保住了。
萧誉略微顿了顿,看了萧澈一眼道:“只是最后一个条件事关清霜郡主,不知六弟会不会答应。
“关郡主何事?”南宣帝的脸上微微有些惊讶道。
萧誉淡淡一笑道:“儿臣也不知北朝太子从哪里弄来了清霜郡主的画像,说是对清霜郡主一见钟情,他提出的议和最后一个条件便是,郡主嫁入北朝皇宫,嫁给北朝太子季崇焕为妃。”
萧澈冷笑一声,冷冷道了句:“绝无可能。”今日进宫,他便是打算在扳倒董世贤之后,再请南宣帝为他和叶卿卿赐婚,未曾想北朝太子竟然也觊觎了卿卿,他深知他父皇的薄情,叶卿卿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臣子的女儿,牺牲了便牺牲了。
为了卿卿,他也绝不能让萧誉的奸计得逞。
萧誉故作为难道:“北朝太子说了,若是父皇不答应最后一个条件,那便只能兵戎相见,血洗云州,杀进皇宫,可是六弟不同意郡主和亲,这可如何是好。”
南宣帝冷哼一声,挑眉道:“他不同意?他有何资格不同意,他既非我朝储君,有朕在一日,南朝还由不得他来做主。”
萧澈急忙跪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儿臣肯请父皇听了儿臣之言,再做决定。”
萧誉冷冷一笑,又连忙劝道:“六弟,此前郡主拒婚,后来在骊山你又拒绝了父皇的赐婚,或许你和郡主之间并没有缘分呢?六弟身份尊贵,才貌双全,相信只要六弟愿意,京都贵女可供六弟任意挑选,六弟无需过于执着了,暂且放下儿女私情,万事当以国家大事为先。”
这北朝太子还真是他命里的贵人,若是这位北朝太子娶了叶卿卿,那萧澈借此拉拢大长公主和叶将军的计划可就落空了,他也可高枕无忧了。
萧澈只觉心尖上被人捅了一刀,皱紧了眉头道:“三皇兄,暂且不论此事,臣弟去了云州,可谓是收获满满啊,钱书云屡次将行军图和防御图泄露给北朝大军,以致我军惨败,丢了许州城和周边数坐城池,还害得叶将军受伤,皇兄是知是不知?”
南宣帝听闻一掌拍在桌面上,面色骤然变得铁青,这钱书云他是知道,还是叶磊和董世贤同时举荐,于两年前由他亲自任命为行军副都督,没想到他竟然通敌叛国,如此胆大包天,南宣帝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澈将他的认罪的亲笔供词呈上,又道:“父皇,他不过一个行军副都督,除非背后有人撑腰,否则断然不敢做出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儿臣已亲自将他押送了刑部大牢,他已经全都招认了,他背后之人,正是董相。”
南宣帝心头一惊,看了看面前按着手印的供词,已是面色铁青,面沉似水,供词中交代了董世贤暗中与北朝皇室勾结,命他数次偷出行军图和防御图,与北朝的程明钰将军和太子季崇焕暗中相见,泄露我军行军方略,致使我军接连大败。
萧誉见形势于董相不利,连忙为董世贤开脱:“董相对父皇向来忠心不二,安知不是有人暗中提示钱书云,胁迫他攀咬董相。”
萧澈早已料到萧誉会为董世贤说话,他又拿出早已经准备多时的董世贤写给北朝皇帝的亲笔书信,也交给了南宣帝,南宣帝看过书信之后,将书信扔在萧誉的面前,喝道:“有董世贤的亲笔书信为证,你还觉得是旁人攀咬吗?”
通敌叛国之罪,罪证确凿,若是萧誉继续为董相开脱,怕是连南宣帝也会怀疑他意图不轨。萧誉也不敢再为他辩解了,因为那书信就是董世贤的亲笔书信,他和父皇都认得董世贤的字迹。
关健是这些信件都在北朝皇帝的手里,又如何会到了萧澈手里,誉搅尽了脑汁都想不到,萧澈到底使了何种手段,才得到了这些书信。
萧誉像是想到了什么,情急之下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董相已经位居相国之位,他又为何要如此做,他根本就没有理由。”通敌叛国有何下场,他又怎会不知。
萧澈冷笑一声,这位三皇兄聪明一世,都到了如此地步,他竟然还舍不得董世贤的权势,他难道不知此时他说的越多,父皇会更加怀疑他们勾结一气吗?
“是啊,董相精明世故,虽多年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可他始终小心谨慎,按道理说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如此做,但他若是想要助皇兄登上太子之位,登上皇帝之位,觉得有人却阻拦了他,他要为皇兄扫清障碍呢?”
董世贤视叶磊父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且骊山之行后,他对董婉儿无情又冷漠,这些都能成为董世贤勾结北朝,想取叶磊父子性命,报复他的理由。
南宣帝脸色越来越难看,董世贤自荐前往北朝,还曾挑破他和叶磊的君臣关系,前后联系起来一想,南宣帝已是深信不疑,此事就是董世贤所为,且萧誉还参与其中。
萧誉见董世贤事发,连他都难逃罪责,急忙跪在南宣帝面前,解释道:“父皇冤枉啊,董相做的那些事,儿臣实在是不知啊!儿臣也是被他蒙蔽了,儿臣之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他说完重重地磕在地上,顿时额上红肿了一片,却听萧澈继续道:“三皇兄不急,六弟这里还有证据,待三皇兄听完,再一并向父皇求情也不迟。”
萧澈淡淡一笑道:“父皇可记得柳将军父子?”
南宣帝皱紧了眉头,点了点头,还不忘瞪了萧誉一眼。
萧誉脸越发惨白,好似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又听萧澈徐徐道来:“他们父子自从到达云州之后,处处与叶将军作对,不但无视叶将军的命令,还暗地里处处使绊子,更是在北朝大军进攻当日,在叶将军父子上阵拼杀之时,他们却想要打开西城门,放敌军入内。”
南宣帝瞪了萧誉一眼,冷冷道:“这是你的主意?还说你不知情!”
南宣帝又怎会不明白柳常青父子如此做的目的,想要叶磊战败,让南朝不得不答应北朝的条件。
萧誉跪着爬到南宣帝的面前,又叩了几个响头,急忙为自己辩解道:“父皇,儿臣不知啊,儿臣推荐柳将军父子真是为了去相助叶将军的,儿臣……”
南宣帝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喝道:“逆子,你住口!”
萧誉被打了一巴掌,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不对,柳将军父子并非行事鲁莽之人,他们怎会轻易被萧澈抓到把柄,萧澈定是设计诈他的,都怪自己疏忽,险些就上了当了。
他冷笑一声道:“六弟口说无凭,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六弟想要皇兄死,也要拿出凭证来。”
萧澈冷笑一声,他这个三皇兄果然不简单,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来栽赃陷害,不过真不巧,坏事做尽的人,自然有人来收拾他们。
柳老将军好色,原配夫人多年卧病,便娶了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妇人,多年来,甚是宠爱这位夫人,与这位夫人形影不离,可毕竟是老夫少妻,这位夫人才三十岁,柳老将军已经步入了暮年,多少有些体力跟不让,这位夫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便看上了柳老将军手下的一位年经将领,事发之后,那将领被柳老将军活活打死了。
柳夫人苦苦求饶,被柳老将军打了一顿,才饶了她一命,可是柳夫人与那位将领是真心相爱,她想为死去的真爱报仇,便掌握了柳老将军阳奉阴违的证据,萧澈通过暗卫来察之时,不但将那些证据奉上,她更是连发毒誓,要在陛下面前指认他们的罪行。
萧澈淡然一笑道:“三皇兄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柳夫人都愿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