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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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前几周总是过得很快,在几场春雨里,温度坐着过山车呈曲折状。

宣淮的春天多雨,潇潇洒洒的雨斜丝般飘下来,好多次的跑操都因此取消。

每到跑操前的那节课,大家的目光总是会似有若无地掠过窗外,为了分辨有没有下雨直接练出了一双鹰眼,再细的雨丝都能捕捉到。

只要下起雨,大家都喜上眉梢,在桌子底下握拳yes。不过如果碰到这节课是数学老师,那yes也没用,喜欢穿皮夹克的数学老师会捏着试卷扶一下眼睛,狡猾一笑说:“不跑□□们就再讲一题啊!”

瞬间,哀声遍野。

鹰眼也有出错的时候,明明窗外已经飘起雨丝,大家的喜色还没来得及跃上眉梢,就听到提醒跑操的哨声穿过每个人的耳膜,胸腔直接中了一箭,大家都嘟嘟囔囔吐槽学校不当人,唉声此起彼伏,却又不得不拖着双腿下楼面对现实。

这样的生活枯燥又快乐,宋冬却觉得过得津津有味。

自从大家发现她可以说话后,同学找她交流更密切,当遇到难题时,不仅会问任宥和温茉,还会问她。老师也会常常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宋冬在一次次交流和回答问题的过程中,名为哑巴的伤痕被一点点愈合。几周之后,几乎没人记得她曾经不说话这件事。

但有一个人记得,并且不敢忘。

周依婧看着当初沉默的宋冬此时正和同学交流着写作文的经验,声音不疾不徐如同一道清泉,心底的滋味一言难尽。

当初的害怕至今都没有消散,她不会低头,却也不会再去找宋冬的麻烦。两个人在班里可以说变得毫无关联。

哪怕同时出现在打水房,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眼神交集。

周依婧知道,宋冬肯定很讨厌她,毕竟当初是她的冲动害得对方差点受伤。

可她一开始也只是不知道真相,道歉和低头不存在于她的字典。

“依婧,你在想啥呢?”身旁女生戳了戳她的手臂,好奇地问着。

周依婧被拉回神,声音恍惚:“你们刚刚说什么?”

围着她的几个女生互相看了眼,眨眨眼说:“我们在说你包上新买的挂坠很好看,那上面镶嵌的是真的钻石吗?”

“嗯,碎钻。”周依婧回答得心不在焉的,“你们喜欢送你们好了。”

几个女生大吃一惊,随后伸出手将周依婧包上的挂坠取了下来,喜不自胜。

“依婧,你笔盒里那只钢笔也好好看,能借我用几天吗?”

“送你了。”

“依婧,你那个水晶发卡......”

“送你。”

周依婧淡然地将自己的东西挥手送出去,几千的动笔被她的手一挥,仿佛成了小摊上一两块的小物件。

“好了吗?给我点时间安静一会儿。”周依婧看着面前几个索要她礼物的人,余光又瞥到宋冬那儿围着好多人,她的桌上摆满了小零食,都是大家问完问题送给她的,一群人言笑晏晏。

“好好,你不舒服的话就趴着休息会儿,我们走了。”几个女生听着周依婧的话,连忙点头拿着东西就离开,生怕晚走一秒周依婧就反悔了。

周依婧双臂交叠,脑袋往上一枕,借着余光又看到了宋冬那儿的动静。

她整个人不知道发什么病,看着宋冬身边围着那么多人,想到当初任宥和温茉都来找过她,可宋冬就是没有,回到学校一个目光都没有分过来。

她仿佛被宋冬无视,像是个隐形人。

这让周依婧很难受,尤其现在看到宋冬和很多人一起聊天交流,她更难受了。难受到想专门到宋冬面前去晃两圈。

意识到这个想法,周依婧没忍住暗自骂了一声,她真是有病。

恍恍惚惚的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宿舍,周依婧迫不及待藏到厕所给林亦扬发消息,可平常秒回的林亦扬,今天直到熄灯打铃了,还是没回她消息。

周依婧最后窝在被窝抱着手机睡着了都没等到林亦扬的消息。

后面几天,林亦扬还是没有给她回消息。

日子过得恍恍惚惚,心好像被抽离一块,空空荡荡,林亦扬也要像她妈妈一样,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在她的世界吗?

周依婧决定这周放学,去林亦扬他家找他。

周六下课的铃声一响,乌泱泱一团都往外跑,周依婧拒绝了要和她一起走的人,一个人坐上了车。

她没去过林亦扬家,每次和林亦扬见面都是在游戏厅,他帮老板看店,她去那里抓娃娃。

第一次认识林亦扬还是因为周依婧半路遇到了几个小混混,那群人想调戏她。她急中生智叫住了路过的林亦扬,说这是她男朋友。

林亦扬当时就气笑了,还没等他反驳,那几个人看到周依婧挽上林亦扬的手没被推开,神色惊讶地跑走了。

林亦扬将手抽出来,冷冷看着周依婧,似笑非笑:“可以,你一句话,我清白没了。”

周依婧瞪大眼睛觉得莫名其妙:“那你之后澄清一下不就好了?”

“或者你开个价,我赔你钱。”周依婧习惯性地用钱了事。

林亦扬白了她一眼,没说话,扭头就走。

周依婧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还有什么事?”林亦扬上下打量着周依婧,冷嘲热讽的来一句,“大小姐?”

周依婧抿唇:“所幸游戏厅怎么走?”

这下换林亦扬惊讶了,他眉梢一挑,扭头懒洋洋说:“跟我走吧。”

“你也要去吗?”周依婧好奇。

“嗯。”

周依婧这个暑假刚从南淮转到这边,对这儿不熟悉也没有朋友,此时看到林亦扬,嘴里的话一句句冒出来。

“你是宣淮本地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

“宣淮哪里比较好玩?”

“你能不能陪我在宣淮玩玩?多少钱都行。”

“你这人话真少,你是在装酷吗?”

林亦扬一个字都没理。

周依婧背着包,面色不满:“喂!我在和你说话!”

林亦扬不胜其烦,停下脚步,啧了一声扭头,给周依婧指了下前面巷子尽头:“你不是要去游戏厅吗?直走出这条巷子,左拐走到底再右拐走到底,就到了。”

“你不是也去吗?”周依婧皱眉嘟嘴,那么麻烦,她直接跟着他走不就行了。

林亦扬冷眼回头看她,声音也冷:“你太吵了,我一个人走。”说完,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加快步子离开了。

“什么人嘛。”周依婧嘟囔着,一脚踢飞旁边的小石头,冷哼一声,“不就是左拐再右拐吗,我自己也行。”

“才不稀罕你带路,以为自己长了张还不错的脸就了不起了啊。”

可当她左拐再右拐,只看到了几个鲜红的大字:宣淮第三精神病院。

她转了一圈,压根没没看到什么游戏厅,才反应过来被戏耍了。

可她连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心中那口气都不知道往哪里撒,跺跺脚,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不过好在最后她花了钱,终于问到了路,找到了所幸游戏厅。

好巧不巧,那个让她窝了一肚子气的人就在前台坐着,百无聊赖地摸着电脑玩游戏。

游戏厅里三三两两有些人,都在玩各自的。

周依婧怒火中烧大步向前,在前台的桌子上猛地一拍,游戏厅其他人都投过来目光,面前的人却是面不改色,只掀起眼皮很淡地看了她一眼,嘴很欠地问:“找到你的游戏厅了?有没有进去挂号?”

周依婧见对方淡定如斯,心里更气了,瞪着他小嘴叭叭就开炮:“你这人也太不负责了吧?”

“让我一个人走去医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好端端跟着你,你呢?对我半句话都不说一句不吭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冷暴力啊?你知道我今天走到医院前有多害怕吗?”

医院,冷暴力,跟着。

从周依婧开口的瞬间,游戏厅里的人耳朵唰得立起来,比听英语听力还要认真,这几个词一蹦出来,每个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想不到,林亦扬看着不好接近不近女色的,私底下这么乱来,这女孩看着也才十几岁吧,就让人怀孕还让人去流产。

啧啧,要是林亦扬爷爷知道,估计得气个半死吧。

林亦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皮一跳,转头扫向游戏厅里的人,大家瞬间低下头,可耳朵都还竖着。

第一次吃这哑巴亏,不,第二次,林亦扬彻底服了,他指尖在桌面敲了敲,不爽地啧一声:“我说,你几岁了?”

周依婧不知道林亦扬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那口气却被林亦扬打断了,不上不下的,她瞪了林亦扬一眼:“你管我几岁,你先向我道歉,对我负责并且赔偿我。”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还是第一个人,敢这么对林亦扬说话。

林亦扬气笑了,放开鼠标站起来,瞬间比周依婧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凑近,颇有些无赖地笑,好整以暇地开口:“负责?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嗯?”

周依婧没出息地脸一红,但那双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说:“你说把我带来游戏厅,结果骗我走去医院,你当然要负责。”

“那赔偿呢?”林亦扬点点头,眉梢一挑,“你想要什么赔偿?”

周依婧看他好像听进去话了,心里那口气总算爽快,看了一圈游戏厅,扬起下巴轻哼一声:“我今天在游戏厅的消费,你买单就好了。”

竟然是让他付钱?

林亦扬很意外,毕竟就在不久前她还在说自己有的是钱,怎么会轻易找他要钱买单?

“你是不有的是钱吗?”林亦扬睨了周依婧一眼。

周依婧这回是真的窘迫了,不自在地嘟囔:“刚刚问路的时候花完了。”

说到这儿又来气了,睖了林亦扬一眼:“都怪你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没钱。”

林亦扬这下是彻底笑了,嘴角都咧开,竟然真的有人花钱问路。

“这是你的买路财?”林亦扬笑得整个人一颤一颤,说的话却无情,“真是有够蠢的。”

周依婧哪里被人嘲笑过,跺脚瞪着林亦扬:“你才蠢!”

林亦扬看着周依婧微红的眼眶,偏偏那嘴还那么硬,最终还是应下:“行,今天玩完,你别来烦我。”说完,自己掏钱放进收银台,拿了一筐游戏币给她。

“嘁,谁想搭理你啊。”周依婧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不忘拿过那筐游戏币。

林亦扬看着周依婧走到抓娃娃机前,不屑地嗤笑一声:“小女生。”

周依婧把所有游戏币都花完了也没抓上来一个娃娃,转身又跑去找林亦扬要。

林亦扬嫌烦,只能从口袋里再掏出钱放到钱柜,再给周依婧一筐子金色游戏币。

两小时后,周依婧又来了。

林亦扬身上就两百块钱,他看着周依婧空着的筐子,颇为无语:“两百块,你连一个娃娃都抓不上?”

这语气,要多不屑有多不屑,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周依婧一哽,心里头的伤心也暂时压下去,横着林亦扬:“你不会没钱了吧?”

本想拿这句话激林亦扬,再不济也能嘲笑一下,毕竟男人最喜欢面子,当面说他没钱等于踩到了他们那点薄弱的自尊心,可没想到面前这个人脸皮厚得很,坦坦荡荡点头,大大方方地说:“对啊,我没钱了。”

“要不你来这里面抢?”

“你这么好心?”周依婧狐疑。

林亦扬嗤笑,慢慢悠悠将后半句话说完:“然后我去报警。”

“让警察把你这个小偷抓起来。”

周依婧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筐子啪地一放,就准备走。

哪知刚转身,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就走进来,熟稔地和林亦扬打了个招呼:“亦扬,你回去吧。”说完,抽出抽屉拿了一张一百给林亦扬,“这是今天的工资。”

林亦扬接过钱,揣进兜里,点了个头就准备离开。可视线一转,就看到对面那女生正盯着他看,那眼神视线,不要太精明。

他眼皮一跳,正准备大步离开,衣角又想之前一样被拉住,那女生促狭一笑:“你现在不是有钱了吗?我还没抓到娃娃,你去换游戏币,你说今天赔偿我的。”

一旁的老板意想不到,惊讶地看着拉扯在一起的两人,视线来回打量,揶揄地看向林亦扬。

林亦扬顿感一阵头疼,给老板使了个眼色意思下回解释,撇开周依婧的手,冷笑着问:“你说的,抓到娃娃就好,是吧?”

“对。”周依婧点头。

林亦扬拿出那一百给老板:“换一个币给我,再找我九十九。”

一个币的事,老板大方地将钱推了回去,抛了一个游戏币给林亦扬:“一个币而已,给你。”

林亦扬急着摆脱周依婧,拿过那个币就往抓娃娃机那儿走去,边走边问:“要哪个娃娃?”

周依婧指着一个粉色小狗:“这个。”当初,他们一家出去玩,怎么夹都没有抓上来这只小狗,后来直到她妈妈自杀,她都没有得到这只小狗。

林亦扬点点头,将那一个金币投进去,机器瞬间启动。

只见林亦扬操纵着游戏杆,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娃娃夹了起来,顺利从出口掉了出来。

林亦扬蹲下,拿出那娃娃,往周依婧怀里一塞,冷声说:“娃娃已经抓给你了,我们算是两清,你下次别再缠着我了。”

说完,抬步匆匆离开了。

周依婧还没从林亦扬流畅的操作中回过神,等回神过来早那人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嘟囔着走出去:“真没礼貌。”

看到老板,周依婧停下步子,鬼使神差地问:“老板,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板意外两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笑呵呵地说:‘林亦扬,双木林,不亦乐乎的亦,飞扬的扬。”

“林亦扬。”周依婧低声轻念那个名字,还挺朗朗上口。

这就是她和林亦扬的初识,后来稀里糊涂又在台球馆遇到了他,和台球馆里不少人加了联系方式,包括他的。

那还是周依婧第一次看到林亦扬黑沉的脸,最后把她拉出台球馆的时候,还警告她少和那些人联系。

可她没听,不仅联系了,还花钱让那些人替她找宋冬的麻烦,到最后自食恶果的反而是她。

周依婧想到这儿,眼眶就不由自主泛红,虽然当初任宥和温茉找上她的第二天宋冬就回来了,她也知道宋冬没有住院,可自那以后她还是会经常做噩梦,梦到宋冬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冷着脸对她说都是她害的,可现实却是宋冬连一个眼色都不屑于分给她。

周依婧听所幸游戏厅的老板提过林亦扬的家,她沿着小路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林亦扬的家,门前放着一盆仙人掌。

门是老旧的木门,上面挂着一把锁。

周依婧拍了拍,没人应,又拍了拍,这时候一根细细的木刺扎到她掌心。

“嘶。”周依婧瞬间将手收回,干脆大喊,“林亦扬!林亦扬!”

手上的木刺插在皮肉里,喉咙都喊到干疼了,还是没人回应。

周依婧低下头,想要把手里那根刺扒出来,可天灰沉沉像是随时要落雨,还没到开路灯的点,根本看不清那根刺在哪里。她又气又疼,冲着门里面大喊:“林亦扬!”

还是没人应。

这时只听到一阵窗户打开的滑动声,周依婧惊喜地往上看,发现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扒拉着窗户说:“姐姐你能不能别喊了,我午睡都被你吵醒了。”

周依婧抿唇,眼神黯淡下来,颇有些不自在:“你知道林亦扬去哪里了吗?”

“亦扬哥哥前几天就走啦!”小男孩脆生生回答,“他爷爷生病了,听我妈妈说他带着他爷爷坐火车看病去了。他爷爷都病好久啦,这边医院怎么看都治不好,亦扬哥哥着急,就带着他爷爷走啦!”

“他走了?”周依婧虽然早就想过这个答案,再听到时还是心神一震,“那他还会回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房子都卖了,应该不回来了吧。”

“哦。”周依婧木讷地点头,直接在林亦扬家门前坐了下来。小男孩见周依婧没再问,关上窗准备继续睡他的午觉。

春风带着寒,最近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周依婧穿着卫衣,风就从领口钻进去,冷冷的,吹得她整个脑子都冻在一起,被迫接受着林亦扬不告而别这件事。

不知道坐了多久,风声吹得树叶沙沙,这扇被锁上的门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周依婧缓慢站起来,决定离开。

她机械地转身往外走,却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有雨丝飘下来,落在脸上凉凉的,她没带伞,就这样一直走,从那片荒凉地走啊走,走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抬头,原来她走到了所幸游戏厅。

周依婧站在门口遥望一眼,前台再也没有那个懒洋洋玩电脑的身影,换成了另一个人,正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周依婧转身就走,鼻子酸涩,忽然很想哭。

以前她低落难过的时候,一个人在家害怕的时候,总会不厌其烦去骚扰林亦扬,对方偏偏也照单全收,可现在她觉得孤单了,再打给林亦扬,却成了无人接听。

打给她爸,接起来的永远是助理。

周依婧不知道该找谁,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不想回家,那里甚至称不上家,一个空荡荡的别墅,只有一个按时来做饭打扫卫生的保姆。

周依婧的家早在她妈妈自杀的那个夜晚就散了。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雨渐渐变大,成水滴状,她的头发上早就沾满细细的雨滴,此时一打,瞬间贴到脸颊上。

周依婧走到了林亦扬经常会去的台球馆,那里面人影绰绰,没一个身形像林亦扬那样高大又松松垮垮。

她在门口停留一会儿,绕过巷子停在一家弄堂口,这里不下雨的时候会摆一家鸡蛋汉堡,林亦扬带她来吃过,她最开始还嫌弃担心不干净,可吃了一口,好吃到心里放烟花。她记得她当时面上不显,只扬起下巴勉勉强强说了句“还行”,林亦扬嗤笑一声,好像早就看破了她的口是心非。

早知道林亦扬会走,她那时候就说好吃了,夸他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她好像还没好好夸过林亦扬,每次和他见面,都是唇枪舌战,不是埋怨就是鄙夷,横竖都要噎他几句心里才舒坦。

周依婧靠着墙壁蹲下,这个弄堂除了平常卖鸡蛋汉堡的时候人多些,其他时候几乎都没什么人。

在这个没有人的角落,周依婧终于没忍住放声大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离她远去,林亦扬要走,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看病为什么不和她说,说不定她还能帮上忙呢?她有钱,再不济,还可以找她爸去帮忙安排一个好的医生,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就走?他爷爷病了这么久,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林亦扬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朋友!

周依婧红着眼哽咽,双手抱住膝盖终于哭出声。

“嘬嘬。”周依婧埋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流里流气地还对她吹了个口哨,“这不是林亦扬那小子的小女朋友吗?”

她闻声抬起头,就看到三个人走过来,围住了她。

正好是当初她给钱让去欺负宋冬的那群人!

周依婧心咯噔一跳,仰头问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三个人互相看了眼,猥琐地笑起来,“当然是看你可怜,蹲在这里哭,来帮助你啊。”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吧?”其中为首的黄毛头发已经长长,黄色部分垂到眼睛,顶上是长出的黑发,看来,绿豆眼染了一头红发,唇钉男脖子上多了个纹身,他们笑嘻嘻盯着周依婧,肯定的语气。

周依婧当然记得,虽然自从上次过后没有再和他们联系,可就是那唯一一次她找人欺负宋冬,害得她一直承受心理折磨至今。

“我现在没有忙要你们帮了。”周依婧咬唇,站起来时因为速度太快而眼前一黑,黄毛男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妹妹小心点啊,怎么还晕了呢?哥哥们还有忙要找你帮呢。”

“什么?”周依婧飞快甩开手,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哥哥们好久没玩女学生了,陪哥哥们玩玩呗?”绿豆眼贼兮兮地笑起来。

唇钉男笑着锤他一下:“你收敛点,别把我们妹妹吓坏了。”

周依婧整个人从脚底升起一股恶寒,胃部抽搐翻涌,她抓着墙,指甲里嵌入污泥,她强装镇定地说:“我钱包里有一千块钱,都给你们,还有我的项链,价值两万块,也都给你们。我的发卡价值五千,书包两千。”

“只要,只要你们能放我走,这些都给你们。”

几个人知道周依婧有钱,却没想到她这么有钱,互相看了几眼,眼色变了又变,却是超出周依婧的预料,更加贪婪地看向她。

“妹妹,钱呢我们要,你呢,哥哥们也要。”几个人大笑起来,扭头四处看看,这条巷子空无人烟,又弯弯绕绕,平常根本不会有人往这儿走,“你那么体贴地给哥哥们找了个好地方,哥哥们当然不舍得辜负你的心意啊。”

周依婧腿都在不自觉打颤,想到当初在台球馆见到他们时他们对林亦扬又怕又敬的样子,恶狠狠地开口:“你们这么欺负我,林亦扬知道,不会放过你们的!”

以前三人听到林亦扬的名字还会变变脸色,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反而大笑起来。

“一个林亦扬而已,他早就带着他那半死不活的老爷子坐火车走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他都听不到。”唇钉男嗤笑一声。

绿豆眼接着说:“是啊,而且就算他来了,我们也不怕,我们现在可是在仇哥手底下做事。”

说到这儿,黄毛忽然阴恻恻地笑起来,那令人不适的目光把周依婧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对旁边两人开口说:“我听说仇哥也喜欢玩女人,你们说,等我们享受完,把她送去给仇哥怎么样?”

“仇哥不是最近想拍点片吗?找这个学生妹,家里又有钱,仇哥拿着那片子,还能狠狠敲她家人一笔。”

绿豆眼和唇钉男听到黄毛的提议,眼里都划过一抹亮光,是个好主意,到时候仇哥更器重他们,那他们三人也就辉煌腾达了。

“林亦扬是真会找女人,一找就找了个有钱又正点的。”

周依婧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恶寒,她想跑,可三个人就这样将她围住,她唯一的倚靠只有背后那一面长着青苔的墙。

指甲在掌心一掐,周依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说的那些她都无暇顾及,只是看准他们松懈的时机慌张地大喊一声:“警察叔叔救命!”

在三人向另一侧看去的时候抓住机会往外跑,可周依婧刚迈出两步,头皮剧痛,肩背传来一阵拉力,她狠狠摔倒在地,手掌心磨破皮,石头摩擦伤口,火辣地疼。

周依婧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开口大喊:“救命!救命!”

“救救——”呼救还没喊完,啪啪两个巴掌就先把她打蒙了,这下不只是手疼,连脸上都是一阵火辣滚烫。

周依婧声嘶力竭顾不得疼痛还想喊,可没多久嘴里就被塞入了一团布,是黄毛外面穿着的花衬衫,混着汗臭的衣服就这样塞到她嘴里,多出来的布料绕到脑后打了个结。她的手早在刚刚逃跑的时候就被桎梏住。

害怕像蚂蚁一样侵蚀着周依婧的肺腑,面前三个人围住她,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他们抓起她的头发甩下两个巴掌,周依婧这下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头晕目眩,耳朵边是嗡嗡的声音。

“还敢跑?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三个人的声音如恶魔低语,三双手又开始抚摸周依婧的脸蛋,如同有情人亲昵的爱抚,“瞧瞧,如果刚刚你不乱跑的话,脸上就不会多出这几个巴掌印了。”

“那么白的小脸蛋,现在红彤彤的,哥哥们心疼死了呢。”唇钉男伸出手指从周依婧的额头开始顺着脸颊一点点往下滑。

周依婧害怕到浑身颤抖,她大喊,可声音全都被布料吸收,手被抓着,腿只能在打滑的地面用力蹬,洁白的板鞋此时沾满污泥。

周依婧怒目圆睁瞪着他们,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下来,雨水一滴滴落下来,打在脸上身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哟,还瞪我们呢?”绿豆眼却笑得更大声了,“还是有点脾气的好,带劲。”

黄毛准备和两人一起将她抬到他们的小房子里去,借着这边没人的弄堂小巷,去他们的出租屋方便,他昵了周依婧一眼,阴险地笑说:“到时候给她喂点好东西,再大的脾气都得跪在我们腿下百依百顺。”

绿豆眼越想越兴奋,嘿嘿一笑说:“都把我说|硬|了,等着,小妹妹还没吃饭吧?过会儿三个哥哥们一起,保证喂你吃到爽。”

周依婧眼里哗啦啦流,翻江倒胃恶心想吐,她偏头想要躲开绿豆眼伸向她的手,透过唇钉男头和肩之间的缝隙,看到巷子更里面的转角处,出现了一把天蓝色的伞——

她的瞳孔瞬间睁大!

周六下课的铃声一响,宋冬盖上笔盖,将没写完的题收到书包,就听到温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宋冬,帮个忙,记得去那家书店帮我找找那本诗集。”温茉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说,“我看这天要下雨,那家书店老板在雨天总是喜欢提早关门,我猜他今天营业到五点半。这本诗集已经绝版了,我就看到他那儿有,上周我钱没带够,等再去的时候他已经关门了。”

宋冬听说过那家书店,老板还是半个收藏家,经常会淘到绝版的书,不过每天最晚七点雷打不动就关门,遇到下雨天还会提早关门。

温茉不好意思地说:“我爸妈今天要带我回老家给我爷爷过生日,明天他们直接把我送回学校,中间根本没有时间买,只能麻烦你了。”

这件事前两天温茉就拜托宋冬了,怕宋冬忘了,她在临走前特意提醒一下。

宋冬摇摇头,轻笑着安抚:“这有什么的,你帮了我那么多,买个书而已,不是多大的事。”

“不过我得吃过饭再帮你去买,我妈还在等着我吃饭呢。”

“没问题,今天要是过了五点半,你就别去了,下雨天老板说不定早就关门了。”

“好。”宋冬点点头。

任宥今天被许良叫去讨论关于数学竞赛的事,早早就和宋冬说让她先走不用等他。

宋冬收拾完东西坐着公交去了菜场。

到菜场吃过饭,江晴拿着几袋糕点和一些水果给送动过:“小冬,过两天就是清明节,摊上生意多妈妈走不开,趁今天你去趟寺庙看看你外婆,等之后妈妈再带你回外公那里吃饭。”

经江晴这么一提醒,宋冬才意识到已经快要清明节,在学校的日子如沙子流过掌心一般快,她确实也好就没去看外婆了,便伸手接过说好。

现在时间还早,她先去看了外婆,再去书店帮温茉买书,应该不会差太多时间。

宋冬将书包放在江晴那儿,口袋里装好钱提着东西就往寺庙走。

外面的只下起了斜斜细雨,宋冬校服里穿着卫衣,这点细雨用不着打伞,戴起卫衣帽子将伞挂在手腕,两手提着东西加快步子。

到寺庙的下一秒,雨下得大了些,噼里啪啦落下来。

宋冬小心翼翼将东西放到贡台,垂眸闭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说话。

外婆,我来看你了。

好像好久没来了,上一次还是开学前。

妈妈的状态在一点点变好,虽然又多了两三个债务,但妈妈说,大概还有二十万,她花个两三年挣挣,就能还清了,之后哪怕爸爸再赌博,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不过,我前段时间,悄悄听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爸爸一直在跟的项目黄了,他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一大笔进去。听说他一蹶不振,整天赖在家里,然后每天晚上都出去看人打牌,好像还在赌,奶奶跪下去找人借钱给爸爸还债,但管不住爸爸,到街上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开始赚钱还债。

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爸爸和妈妈在结婚期间的债应该已经没有了,现在他欠下新的债也没有关系了,我和妈妈会越来越好,妈妈前段时间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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