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了,但是身穿

“今年的天气真邪门呐,眼瞅着三月开春还在下雪,一下半个月,没有要停的迹象,还越下越大......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哦。”

“得得得,您老可别再叨叨了,不然我没冻死也得被你念死。”

残破不堪的老庙里,歪倒的神像后面躲了七八个衣不蔽体的乞丐,瑟瑟着蜷缩挤在一起,用彼此的身体抱团取暖。

如乞丐们所言,舒雁城今年不知犯了什么邪,本该开春的季节,仍然雪下不止,外头积雪厚得已经快要没过膝盖,出行都成问题。

这座老庙早已是风中残烛,而今风雪加身,时时刻刻都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凄厉哀嚎,雪水从顶上各处日夜滴落,积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连成一块又一块的寒潭。

以这样的形势,坍塌只是时间问题。

余弃心中叹息:遇害被杀后重生了,这是惊喜,但重生后刷新点落到这种地方,多少有点惊吓了吧。

与乞丐们抱团躲在歪倒的神像后面不同,余弃遭到排挤,只能独自背靠墙壁而坐。

背后墙壁布满裂痕,颜色青黑斑驳,久泡雨雪,阴寒滑腻且漏风。

这谁能顶得住?再好的身子骨也禁不住这样风吹雨淋。

万幸余弃不是魂穿而是身穿,家乡也正值冬季,他穿了一套珊瑚绒的睡衣。

虽说在这种极端严寒下起不了太大的保暖作用,但至少比随机魂穿到哪个乞丐身体里强多了。

而且身体嘛,当然是原装原配的最好,余弃对自己这副二十四年的身体非常满意。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余弃记得自己是被歹徒用刀抹断脖子致死的。

当时猩红色越过双目直冲天花板,在咽气前他听见喷泉的水声,那是血从动脉喷射出来的声音。

可等意识清醒他第一时间去摸脖子,本该被刀割开凉飕飕的地方却完好无损,就连衣服都是干净的,遇害似乎是场幻觉。

然而歹徒杀害他的纯黑短刀,却被他牢牢抓在手掌心带了过来......

整件事情整个过程都很诡异。

余弃想不通。

他也没急着想通,毕竟比起已成定局的事,眼下的困境更需要思考面对。

实在太冷了,膝盖以下冻得僵硬。

余弃挤出微笑,向对面乞丐们示好:“我说,哥几个,人多力量大,都这时候了还搞什么排外啊,带我一块儿挤挤呗。”

乞丐们瑟瑟团在一起,听见余弃声音,眯开一条眼睛缝,瞧见他拖着身体想要过来,眼睛立马瞪大了:

“你别过来!敢过来直接把你扔出去!”

“留你在庙里跟我们一块躲着已经是大发善心了,你别不识抬举蹬鼻子上脸!”

其实这群乞丐饥寒交迫多天,早没了力气,嚷嚷是雷声大雨点小,无甚气势,吓不到人。

但打小因为长相赢得不少红利的余弃,哪经历过这种人嫌狗厌的场面。

他姑且认为是自己的奇装异服格格不入,难以被古代世界的乞丐接受。

余弃翻开睡衣,露出里面的绒毛向他们展示:

“你们仔细看看我穿的衣服,这是带毛的。让我进去你们中间,大家一起蹭蹭毛茸茸不好吗?”

抖动间带起寒风,激得牙齿发酸,又是一阵打颤。

偏偏这个翻衣服的举动惹得乞丐们脸色大变,不惜挪动僵硬的身体也要后窜,躲避某种灾难似的想要跟他保持距离。

余弃在他们混浊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恐。

“???”他摁着衣服:“毛的,这衣服是有毛的。”

“傻屌,这还用你说?我们都长着眼睛,看的见上面有猫!”

余弃更奇怪了:“既然知道是有毛的,你们还不带我一起挤挤?”

这群人还是纯朴啊,余弃心说这要是放在自己的社会,一群落难者中出现一个资源比他们好的落单者,不用想都知道,落单者一定会被剥夺资源,甚至还可能会被杀掉。

“这傻子,衣服上带猫还这么高兴,不知道猫会害死人?”

“就是,我们见你是个......是个可怜人才收留你,你别恩将仇报,想死不要带上我们。”

有个乞丐目光在余弃脸上流连忘返,忍不住多嘴劝他道:“猫是招邪的,在舒雁城更是犯了大忌,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快把衣服脱下来吧。”

他说话语速很慢,嘴里哈出热气,其他乞丐纷纷抬头往他嘴边凑。

余弃终于明白他们说的不是“毛”,而是“猫”。

他的睡衣上可不是印着一只奶牛猫的图纹么。

原来他们怕猫?之所以排挤自己,是因为自己衣服上印了猫?

迷信思想害人不浅啊!

猫猫多可爱!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

余弃痛心疾首:“哥们,这天气我要是把衣服脱了那才是真的傻,我理解你们有民俗文化,可你们想想好不好,猫现在能直接害死你们吗?不能。现在能直接害死你们的是寒冷!更何况这只是衣服上的图案,又不是真的猫。”

倘若几句话就能破除乞丐们对猫的厌惧,余弃身上的衣服也不会好好穿到现在。

乞丐们怀有心思,总之没有将余弃驱赶出去冻死,但也决不允许他靠近自己半步。

破庙里维持着楚河汉界的僵局,直到那个一直在念叨的老乞丐出现了异常。

老乞丐从连续下雪的第七天开始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在叨叨,叨来叨去永远是那么几句,什么天气邪门、冻死个人,雪还不停。

之前有乞丐劝他少说几句,这一没吃二没喝的,再说话个没完,不是拿性命开玩笑么。

可劝了也不管用,老乞丐还是自顾自的叨叨,他们也就不再浪费口舌,忍着耳根子被磨出茧的难受,假装听不见,只在心里祈求老天快开眼,让大雪快停,把日头它老人家从云层里放出来。

老乞丐蓬头垢面,脸如树皮,口干舌裂,叨叨早已变成嘟囔,细微到只有趴在他嘴边仔细听才能听清。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副德行的老乞丐,居然忽地发出一声呐喊,且手脚并用把挤在自己身边的乞丐往外推。

乞丐们被推得东倒西歪,既生气又纳闷,正想发作,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