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郑鹰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问:“苏太医,你家缺儿子么?会做家事也包扁食的这种?”苏行远倒是不介意:“缺啊,你愿意么?”郑鹰立刻曲膝行礼:“阿爹阿娘,请受孩儿一拜。”白霜落吓得掉了两个扁食:“大过年的,你们唱的是哪一出?”“我喜欢苏家小院,和苏家三位长辈,”郑鹰直言不讳,“也喜欢你们的医者仁心,我有一身武艺,苏衡不在时,足以保护你们。”“这……”白霜落总觉得像占了大便宜,“你俩当忘年交不行么?”郑鹰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选择性回答:“以后苏衡被人欺负时,我能大喝一声,放开我阿弟!”“可行,”苏行远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堪称一绝,“放心,苏家也不会占你家便宜,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郑鹰包完最后一个扁食,直接开锅下。苏行远和白霜落被郑鹰请进了前厅,和苏伯、姐弟俩一起,等着郑鹰把一盘又一碗的、热气腾腾的扁食上桌。大家围坐在一起,专心吃着大年初一的扁食、喝着菌菇褒的汤,一碗下肚,仿佛去年一整年的艰辛痛苦都可以随之消散。对赵家姐弟俩来说,新年意味着又长大一些,衣服都太小了要换大的,离阿爹下山的日子更近了,更加有盼头。对于苏行远和白霜落来说,收了郑鹰当义子,既高兴又心慰,又难免担心:“郑鹰,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不,给你一个月时间再考虑一下?”“不用,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没有半点迟疑,”郑鹰回答得简洁有力,“我不是心血来潮,而而是考虑许久的决定。”苏伯乐呵呵的吃着扁食,苏家人丁单薄,多个这样能干的义子没什么不好,这个大年初一过得格外有滋味儿。*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空间里,苏衡莫名打了两个喷嚏,奇怪。第131章 新年危机同样是大年初一, 相比宁静的绥城,因为邺景帝病情反复,国都城暗潮涌动得非常厉害, 尤其是皇宫高墙之内, 人人自危。身体硬郎的邺景帝, 十月底贪看冰嬉染上了风寒, 经过太医殚精竭虑地治疗,已经大为好转;万万没想到,收到雅公子秘送入宫的军饷贪腐案的物证人证。邺景帝自认清明,越看越急, 越看越气, 立时动了天子之怒,震动朝堂,兵部户部众多官员牵涉此事,一时间自尽的、抄家的、株连的……国都城连连震动。等此事暂时告一段落时, 邺景帝积劳成疾, 病来如山倒。截止大年三十,太医们抢救了三次,总算撑过了冬至和除夕两个大关, 熬到了大年初一。皇宫之内, 因为邺景帝重病,又因为贪腐案余波, 热闹不及往年一半,个个心惊, 人人惶恐。邺景帝病倒, 治国重任就落在了太子邺熙身上, 他原本不是太子的第一人选, 是连续死了三位太子才登上的太子之位,一边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一边提心吊胆地要保自己的小命,每天都过得度日如年。偏偏捅了这么大马蜂窝的雅公子,留下一张早就获批的休假文书,就没了踪影,连执掌运宝司的长公主派出的银骑都查不到他的下落。“天降财神”雅公子,像真有神仙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休假文书有期限,三月会回国都城。不仅如此,因着“天降财神”的名声,每到大年初一,雅公子都要给运宝司每个人发大利包。虽然休假去了,雅公子也没忘记这个重要的事情,大年初一早晨,运宝司每个人都领到了大利包,而且份量比去年更足。运宝司年底和年初要盘点整个大邺的十二座宝库,事情虽然都由下面的人在做,但是拿主意和定度的事情,都由执事来定。每年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五,运宝司还有必须进行的祭祀活动,执事要披挂上阵,亲自领一段祭舞,这是极为重要且极为繁琐的仪式,不能有半点差错,包括脚步。以往这些事情都是雅公子在做,这次一走,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长公主身上。长公主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既精明干练、处事圆融有度,是历代长公主中最出色的一位。她在运宝司住了两个月,耗损脑细胞以外,还要每日练习祭舞,这些难熬的日子,不知道掉了不少青丝,绝美的脸庞上也添了数根皱纹,气得牙根痒痒的却毫无办法。因为雅公子的休假文书是邺景帝批的,“财神”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无从挑剔。大年初一,运宝司的祭舞完成以后,长公主快要累瘫了,却不能有半点喘息,又马不停蹄赶去皇宫,向邺景帝提交盈余帐目、向皇后和各宫嫔妃拜年,粗略一算,不到午夜不能回长公主府。于是,煎熬两个月的长公主整个人都处在濒临暴发的状态,这段时间,身边的侍女处置了五名,打死失职侍者七名,即使生得再绝美动人,也让人极度畏惧。运宝司上下所有人,能离长公主二十步远,绝对不站十九步。这两个月,运宝司所有人格外相念雅公子,最羡慕的就是每日奔忙不停的黑骑们。皇宫之内众人也是如此,长公主掌握着宫中各项用度份额,又有运宝司实权,别说轻易得罪,日常巴结都来不及。于是,长公主向邺景帝奏明运宝司盈利,又带着一身寒风之气,去了皇后宫中拜年。大年初一,大邺所有未出嫁的公主,都去了皇后宫中拜年,一是因为礼节,二是因为公主出嫁之事,都由皇后一手操持,不能有半点懈怠,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淑安公主。新年惯例,公主们先在皇后宫中送新年礼、品尝、诗会,离开时皇后再回馈新年礼,按说应该一早开始,但是长公主没到,都要等着。公主们围着皇后说吉祥话儿,格外受宠的淑安公主,是皇后亲妹妹的女儿,生她时难产死了,皇后把淑安公主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宠得无法无天。长公主被侍者领进去时,刚好听到淑安公主在向皇后撒娇,说是不想出嫁,只愿留在皇后身边服侍到老,哄得每日担忧陛下病情的皇后有了笑纹。运宝司除了有黑骑,也有直属情报网。长公主一进去,先向皇后道福。皇后有日子没见到长公主,忽然见过,立刻舍了淑安,握住了长公主的手,问:“怎么清减成这样?”长公主一听更生气了,她也不愿意这么瘦,实在是运宝司的祭舞服为了美感做得极为修长,也不知道以前雅公子怎么把自己塞进衣服里的,反正她瘦了不少才勉强穿进去。又累又忙还要减身量,这两个月过得实在太艰难福了。长公主憋了一肚子火,还要回答有度:“多谢母后关心,年底事多了些,浑没在意的。倒是母后操劳父,清减得更厉害了,太医们有没有好好照顾?”两人你来我往地演绎了一出母女情深、对望而泣的戏码,然后才开始公主们的品尝席和诗会。诗会开始,刚忙完祭天大礼的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来宫中给皇后拜年,又演了一番母慈子孝的新年孝剧。然后和长公主一起找了由头,先后离开。两路人在宫中走走停停,忙完各自手中急着处理的事情,在御花园里遇到,两边随从立刻识趣地退下,守在各处长公主走到太子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他在哪儿?”“他说三月归。”太子回答得也非常干脆,作为意外之选,整个皇宫里他能凑和说话的人只有雅公子,即使如此,也同样找不到人。长公主直视太子的眼睛片刻,转身离去。太子笑得温和与太子妃一起,与长公主反方向离去,没有任何交集。太子妃极小声地问:“殿下,宫中有午宴,我们如何是好?”太子佯装镇定:“大年初一,有宴必去。”不关系,他们有保命之法,方法子雅公子教的,出府前先吃饱,然后在广袖内缝几个暗袋,多练习几次后,看起来什么菜都吃了,其实什么都没吃,吃食都落进暗袋里。喝酒同样有应对的法子,也是雅公子教的。作为同是意外入局、都有中毒经历的两个人,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为彼此出谋划策都不遗余力。长公主并未去午宴,而是在宫中拜完年以后,再次转到御花园这个处处有遮蔽的地方,与太医院院判魏博相见,双方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为何父皇的身体还没有好转?”长公主看向魏博的眼神非常失望,“堂堂太医院院判,整日空口大话,被取代是早晚的事。”“长公主,您这话是何意?”魏博坐上太医院院判的位置,十年熬白了头发胡子,在太医院有多威风,在皇宫里就有多卑微,再不甘心也只能认。长公主毫不客气地给了魏博当头棒喝:“苏行远之子苏衡,今天才十九岁,就在戍边营地屡建奇功,三月就要到惠民药局做分管事,魏院判今年多少岁了?”“回长公主的话,今年五十有九。”魏博刚离开陛下身边,就听到虎啸岸营地百夫长樊诚被押回国都城的事情,生怕他咬出自己意图谋害苏衡,又听到苏衡如此厉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苏衡十九,苏行远才四十五,可他已经五十九了,陛下病重,他越来越力不从心,即使拼尽全力,也不足以应付皇宫之内的各色病人。可是他再慌,也不能在长公主面前露出破绽,只能反过来提醒:“长公主当初派人去绥城要苏家秘方,回说早已上交太医院。可是苏衡的本事,没有一个是太医院已知的。”长公主一听,显出愠色:“魏院判,本公主相信黑骑的搜寻能力,倒是对你魏家的医术有些起疑。在这皇城之内十年,医术毫无精进,只想着苏家秘方;可是苏行远和苏衡在偏远绥城,救人无数,高下立见。”魏博咬紧牙关,老态明显的脸上,不敢有半点不敬,只能据实以告:“长公主,下官医治的是陛下,苏行远治的是平民,这不能相提并论。”魏博外表淡定自在,内心非常焦躁,樊诚办事不力,苏衡非但没死,还建功立业,转眼间就要回国都城,只怕到时,苏家会跟来国都城。到时会有何后果,无人知晓。长公主眼中的讥讽更明显:“不提也罢,提到就要给你明示,你当初力荐的魏仁,在营地平平无奇,有过无功,别说你和苏行远的差距,苏衡也比魏仁好上数倍。”“长公主……”魏博还想争辩。“魏博,太医院院判、惠民药局管事,能者居之。若是父皇的身体还不见好转,明年今日,魏家也许还不如苏家的境地。你好自为之。”长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恭送长公主。”魏博后背一层薄汗,湿透了内裳,但脸上却半分不显,他知道这是警告,更是威胁,他无处可逃也不想逃。没多久,内侍总管找过来,不由分说拉着魏博就走,陛下醒了不愿意喝药,还想批奏折。魏博只能紧跟着,脑子里盘算着长公主给的消息,苏衡也好,魏仁也好,都让他心乱如麻,魏家全靠自己在撑,后辈们根本指望不上,还有更重要的是,樊诚入狱会不会咬出自己,一件比一件折磨人。魏博很疲惫,“扑通!”内侍总管循声转头,一甩拂尘:“哎哟,魏院判啊,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魏博结结实实摔在雪地里,动弹不得。“魏院判?”内侍总管推了推魏博,发现他一动不动,立刻大喊,“来人啊,魏院判摔得不能动了。”魏博咬紧牙关双手撑起来:“快走吧,陛下还等着呢。”“哟,这可如何使得,来人,送魏院判回太医院,”内侍总管向在旁的内侍们比了个手势,他们赶紧把魏博扶起来,找来担架紧急送回太医院,“来人,传虞太医入宫!”一顿午宴的时间,太医院院判魏博摔了一跤送回太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宫之内更加乱作一团。……太医院内,众多太医都带着疲惫之色,围在魏博身旁,等他再次安排轮值太医的名单。魏博在太医院,一改在宫中行走的老好人模样,眼神里透着阴鸷,将嗓音压得极低:“刚得到的消息,苏家要回来了。”太医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问:“苏行远都滚到绥城去了,怎么还能回来?”魏博勾起一侧嘴角,从广袖里掏出一封密信甩在那人脸上:“你们当初对我说,苏行远有个注定夭折的独子,离开国都城就再无出头之日了,现在呢?”“跪下捡着,让脑子回回血。”魏博的声音透着苍老和气急败坏。问话的太医当即跪下,保持着捡信的姿势,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后颈就有了汗珠。魏博将手搭在椅背上,指尖轮流轻叩,眼神在众太医中间来回扫视:“苏行远独子苏衡,三月就要到国都城来了,你们猜猜,他来做什么?”太医们全都低着头,生怕再被打脸。“你说!”魏博捡起桌案摆碟里的红枣,掷向一名微胖的太医,“看看你脑子里除了油,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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