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黄粱南柯皆梦境 断壁残垣是危城下

可是庆云一连问了数人,各个皆推说不知。

就在庆云准备放弃,打算独自潜入城中打探消息的时候,有一名老者忽然上前问道,

“这位小哥打听的那支车队中,可是有两名女娃儿,生相都是极俊俏的?”

庆云心念一动,急忙应是,“老丈可是有些印象?”

“有,有!那些人啊,并没有进城。

而今国内城正值多事之秋,局面有些混乱,流言四起,阻隔了正常的消息传递,

以至于神医驾临这种大事,都不为人所知……”

神医驾临?庆云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急着听老人继续讲下去,便强行忍住,没有打断。

“前些日子,中原有一位神医来到了国内城,为时局所困,只能在城南结庐,施粥义诊。

战乱起,疾病生,这位神医的到来可谓是雪中送碳,着实挽救了不少生命。

那名神医姓全,他身边似乎还跟了一名姓崔的后生,城南百姓将二人尊为全菩萨崔童子,讳而不名。

你所提到的那支犬队是沿着马訾水冰面过来的,自城南登岸,那日小老儿恰好在城南问诊,故而有些印象。

崔童子见路边有车队载了许多病人,以为是闹了瘟疫,为了防止疫源入城,急忙将车队拦下。

车队里似乎是有一位中原来的爵爷和崔童子是旧识,两人寒暄了几句,车队便在城南住下。

可是没过多久,太子在近卫掩护下败出国内,向城南撤退。

当时太子似乎中了毒箭,命在旦夕。

近卫中似乎有人听说过城南的全菩萨,于是顺路便将他与崔童子一同掳去。

全菩萨医馆中的病人,大多都被遗弃在原地,

只有那名中原爵爷和他身边的人似乎也被太子一起请了过去。

按说应是随太子一起退去了平壤城。”

当日崔叡为王韶明诊病,说北方严寒可以压制病情,但是要完全治愈,千年奇药与盖世名医缺一不可,于是他主动修书嵩山,希望能说动全神医北上。

如今看来,全神医竟然真地来了。

只是不知道跟在他身边的崔童子,究竟是崔彧文若还是崔叡男季(嗯,别怀疑,就是这个字~lol)。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已经有了魏使的线索。

庆云谢过老丈,与犬师直奔城南,证实了方才的传闻。

于是他们星夜兼程,飞渡马訾水,直奔平壤城。

平壤是高丽新都,也是南征前线,盘查十分森严。

大白的司犬,向导都没有正规路引,所以无法入城。

庆云虽然有大魏的文牒,但雪崩之后,也已遗失。

无奈之下他只能只身潜入,打探消息。

他有的放矢,打听清楚太子府的位置,直接入府逐间查看。

倒悬房檐捅破窗户纸这等勾当,他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却也早有见识,对此并不陌生。

全神医果然被安置在太子府中,陪在他身边的崔彧唯唯诺诺,神态恭谨,俨然已是正式弟子。

庆云寻遍了全府,仍然不见郦侯爷,于是只能趁入夜时分,现身与全神医相见。

全神医见庆云来了,却也不如何吃惊,捻须微笑道,

“庆宗主终于来啦~”

“神医知道我会来?”

“嗨,我们打交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从郦爵爷那里听说了你失踪事情,我知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当时我便猜想是宗主遇到了些麻烦,等到事情解决,便一定会来寻朋友的。

对了,崔南季在信中提到的那名女子,现在情况如何?”

庆云听全神医提起王韶明,也不免唏嘘。

花季少女香消玉殒,总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全神医听得连连摇头,

“哎,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呐。

我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庆云连忙摆手,

“神医怎能这样说,起死回生本就是希望渺茫的事情。

倒是您,为了这样渺茫的希望,巴巴地北上穷山恶水之地,遭这一趟罪,才是真正令人敬佩。”

“哎~医者父母心。

听说有人陷入危难,些许劳动算不上什么。

也许你还不知道,萧竟陵在数月之前已经坐化了。

老友一去,我这心里本来就空落落的,想找些事情做。

只是未料最后竟是庆小友帮了我的大忙,先是指点崔文若来到我身边,让我这老骨头一生所学不至失传。

随后又劝我高丽一行……

来到这里,我一点都不后悔,

这里没有像样的医者,却有无尽的战乱折磨,这才是我辈济世者实现人生抱负的好地方。

虽然我是被高丽太子强掳在此,但我们之间有约法三章。

他需要在高丽国主身边进言,建立太医院,择选汉文通达者随我学医。

与我而言是了却毕生心愿,

与他而言也是一番德业可在国主面前邀功,

与高丽子民而言,更是泽被百代之善举,

如此皆大欢喜,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只是文若他大好年华,是正经中原世家,仕途不可限量,

还要请庆宗主想办法将他带回中原。”

崔彧在老师面前一直表现的十分恭顺,紧守礼数,不敢插话,直到这时才忍不住开口,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陪在您身边是弟子应尽的义务……”

全元起把老脸一沉,沉声喝道,

“你这是要违逆师命吗?”

“弟子不敢,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将这几十年的笔记心得传你。

以你的悟性,今后必有所成。

医者,不能只以医一人为念,更要胸怀天下。

高丽需要我,我可以留下。

但你则不同,在大魏有家族,有君上,怎可不尽忠孝之义?

你必须回去!”

“是!”,崔彧无奈,只能答应。

全神医满意地微笑着,随后又转向了庆云,

“庆宗主此来,其实是想打听郦爵爷他们的消息吧?”

庆云知道全神医肯定会主动回到这个话题,所以并没有尝试去控制对话的节奏。

他淡然地点了点头,示意全神医继续说下去。

全神医捋了捋须,沉吟片刻,理了理思路,这才开口,

“他们现在并不在这里。

庆宗主,你可听说过觊觎七海,立志要做海贼王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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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要讲的主要命题是半岛三国的都城。

高丽国的都城在文中已有提及,旧都国内城,新都平壤城,其实在此之上,还有古桓都卒本城,又名纥升骨城。

卒本城,曾是卒本扶余的王城。前文我们讲过,夫、余者吴也,都是上古箭矢图腾的演变。

事实上,高句丽和百济的前身,所谓卒本扶余,其中“卒本”二字也是取自中原语言,是“溯源”的意思,典出《绝越书》:问曰:然越专其功而有之,何不第一,而卒本吴太伯为?

“卒本吴太伯”,就是溯源吴太伯的意思。前文笔者一再提到国日本,百济皇族同源(出吴太伯)。扶余与吴的文化渊源再次得到证明。卒本这个就词是古代吴越之地用语。

半岛史所谓卒本川(今浑江),就是发源河。其最大支流沸流水(今响水河,又称富尔江),用的也是中原命名法。

这座城的遗址,已经被考古学家确认,在辽宁省本溪市,桓仁满族自治县五女山。

本溪市在现代历史上赫赫有名,其得名由来很少有人注意。中国的地名都不是瞎取的,处处都是历史,处处都是文化。其实本溪市以水得名,本溪湖,本溪就是卒本溯源之溪。在满语里,这个地方被称为桓仁(音译,与桓因同源),是半岛神话中太阳神,亦既创世神的名字。

半岛国家自绝于汉语文化,以至于无法顺利阅读本国原版史书。(译版和原版内容是不同的,之前我们谈过这个问题。译版通常都是文化再吸收后的产物,所以《欧几里得要术》会美化为《几何原本》。)所以他们已经逐渐忘却了,其文化本源之地明明白白就在中国,就写在今日的地名里。

国内城,这也是一座古城。纪元前就已经存在。国这个字,在当时的意义与现在是不同的,只是一个类似村镇的行政区划。《礼记?王制》:五国以为属,十国以为连,二十国以为卒,二百一十国以爲州。《孟子》大国,地方百里,次国,地方七十里,小国,地方五十里。

国字古写为國,或这个字在古代就是邦,国,域的意思。《说文》或,邦也。从口从戈以守一。一,地也。域,或又从土。

顾名思义,域有郭而为國。所谓国内,就是已经初具防御功能的领域概念了。

国内城的考古遗址,在辽宁省集安市。集安,本名辑安,取“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之意。一听就是王城曾坐的地方。

关于平壤城的历史,史学上还存在一些争议。按《三国史记》,247年高丽东川王筑平壤城,427年长寿王迁都与此。而在《晋书》当中,至少在咸宁二年(276年),大晋对乐浪郡都有绝对控制,划分郡县,人口普查。当时乐浪郡的治所朝鲜就在大同江口,今日平壤城的位置。并且,长寿王的墓地发现于集安(国内城)。

基于以上两点,史学界存在一种说法,247年东川王所筑平壤城是国内城的卫城,而586年高丽平原王再迁长安城,才是真正的平壤。所谓平壤,其实就是平原的意思,这样的地名没有其他参照,确实很难定性。

而《通典》所谓:(高句丽)自东晋以后,其王居平壤城,又名长安城。其说法混淆以上两说,应是古代史料稀缺,信息不畅之故。孰真孰伪,仁者见仁。

虽然本书设定从长寿王迁都平壤说。但是笔者史观更中意平原王始迁平壤说。无它,仅《三国史记》无法自圆其说,为何高丽王两度迁都一城。

高(句)丽曾有三都,百济也有三都。

建国者高朱蒙在慰礼城建十济国。十济国就是百济国的前身。慰礼城,这个汉风名字就是汉城的前身,现在按照韩式发音,改称首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数典也记不起……嗯,大家懂的。

475年,高丽长寿王拔汉城,百济盖卤王战死,南迁熊津。

所谓熊津,今之公州。《三国史记》(文周王)移都熊川,盖是也。百济,九州都有熊崇拜,这一点我们前文也说过。在半岛上古神话中,创世神桓因生桓雄,桓雄与熊女生檀君王俭。扶余从吴,落穴熊从楚,仅为一注。

538年,百济圣王再次南迁泗沘。所谓泗沘,就是今日韩国扶余郡。东北夷扶余部落在公元前2史记就见于史料,而百济这一支南迁泗沘只是七百多年以后大扶余的一个分支。溯扶余于此,而不是吉林扶余,也是今日半岛与华夏文化野蛮切割的一个表现。

但是想要完全切割是切割不开的。在百济时期,熊津(今公州),泗沘(今扶余),青阳(今仍称青阳)呈三足而立镇熊川(今锦江)。当时虽然青阳(又名青正,春正也,亦汉俗)并非郡名,但是青阳古邑在当时已经存在了,居于熊川西。而熊津,泗沘皆在江左(江东)。案《礼记》天子临青阳大庙,春祭青阳。故圣王时期始建的长谷寺居此,是韩国历史最悠久的古寺庙之一,也是百济古寺之最。

整个熊川格局皆有一定之规,合乎《礼》法。

至于新罗,其实就比较简单了。笔者曾经说过,新罗的真实历史比另外两个国家要晚许多。他们从部落联邦进入真正的文明,和本书所记载的历史时代其实差不多是同期的。盛唐之所以选择助新罗统一半岛,也是因为其弱。弱,就需要依附强唐,弱,就不易生变。

新罗发迹于斯卢国,所谓徐罗伐,薛罗,皆音译异同也。自朴(瓠)?赫居世?居西干立国以来,所谓斯卢国不过就在金城沃野附近活动。至于金城(今庆州)当时是否是个城,也很难衡量。古书记载,当时新罗是由六个村庄构成的,仅此而已。直到智证王(436生-500王-514卒)时期,才正式改国号为新罗,505年方有郡县。法兴王(智证王长子)即位,仿高丽国成十七品官制,吞并伽倻,控制洛东江下游,始用纪年。所以事实非常清楚,公元500年前,新罗国并不存在。

智证王,金智大路,这里可以解密一下,就是本作中的智大路王子。本书作品年代496年~498年智证王尚未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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