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还卷· 1
荒山与问州相接，甫一出山，来到喧闹的城镇，便见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街旁桃花开得正好，几点粉红被清风拂落，落在眉宇间。
宋雨涵摊手接住几瓣，随即吸了气鼓起腮帮子，忽的又把这些粉瓣吹落。
如此循环，乐在其中。
这人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视野中古韵悠悠，楼阁屹立，远处青山点缀在参差瓦砾之间。
看看这处，又瞅瞅那处，宋雨涵像是初次下山的小童，对这繁华人间好不向往。
吆喝声时而此起彼伏，时而混作一团。
街边小吃，摊上古玩，让人目不暇接。
更有背着糖葫芦棍的老大爷从身旁慢悠悠地走过，艳丽的红果外裹着薄脆的糖片，像是轻轻一咬就会化在口中，带着山楂独有的清甜气味，口中酸味蔓延，又糖片儿化开后的甜混在一起……
在看到一旁的火柴人吃像素冰糖葫芦的时候，宋雨涵承认她嫉妒了。
火柴人满不在乎地坐在她肩膀上，看向一旁，吃得不亦乐乎。
宋雨涵盯着这火柴人……
盯——
火柴人那像素糖葫芦上的红色少了一点，就像是真的被吃掉了一样。
它旁若无人地继续“吃”，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宋雨涵的目光。
“……”
很好，她破防了。
你丫也别吃了。
火柴人手上的像素糖葫芦被拿掉的时候还一脸懵逼，随即它又拿了一个。
这举着糖葫芦跳舞的火柴人玩得不亦乐乎。
宋雨涵累了，不想搭理这颠统。
那像素糖葫芦往嘴里一扔，吧砸吧咋就咽下去了。
没什么味道，像是咬到棉花了。
所以……颠统你就是故意的吧？
暮杳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
黄昏，桃花的粉瓣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缓缓飘落。
花瓣落在一咬着糖葫芦的小姑娘身上，她全然不在意，随意拂去后，又是一声声嘎嘣脆响。
一旁的火柴人那是羡慕啊，羡慕地快流口水了。
“姐妹，遇到你我三生有幸啊，有口福了。”
宋雨涵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虽然这小板凳有点奇怪，但至少能坐住。
“想方法还得是你，我的军师。”
暮杳无奈扶额。
真是把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宋雨涵这小土豆脑子里想法真不少。
时间回到中午左右，靠山吃山的两个人去林子里摘果子了。
也不用担心会吃到什么有毒的果子，颠统虽然颠，但还是有点知识储备的……虽然不多。
得亏这个背景下的山林富饶，不然三无的两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而宋雨涵……竟然还对冰糖葫芦不死心，偶然看到林间有颗山楂树，便又跑回去把暮杳拉了回来。
暮杳看着这山楂树，毫不留情地泼这小土豆冷水。
“现在是春天。”
言下之意，不是山楂成熟的季节。
宋雨涵一脸可惜地看着这颗山楂树，卵圆形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碎光，白色的花洁白美丽。
惋惜犹如实质，从山楂树上移到了暮杳身上。
“要不你揪几片叶子过过嘴瘾。”
暮杳提议。
还有，真别这样看着她，她会心软的，虽然没什么用。
宋雨涵伸手的时候，忽地想到那一连串的符。
打开控制面板，翻了翻，似乎没找到类似的符纸。
看着后边那一串的空白格子，宋雨涵点了进去。
忽地，宋雨涵那双杏眸瞬间睁圆了，像是有亮光在闪。
暮杳不理地看过去，就见这小土豆在那空白的半透明荧光蓝边框中写下两个字——秋收。
像是新建了一张符纸。
扒拉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当时系统发布这任务时似乎只规定了最少张数，后面那些空白的暮杳看都没看。
现在看这架势……小土豆才是最适合吃这口饭的吧？
不愧是写小说的。
暮杳静静地看着宋雨涵把符纸拖动到山楂树上，随即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看起来很像样，但暮杳清清楚楚地听到……
“给孩子几个山楂吃吧，孩子都快馋疯了。”
“……”
人才！
暮杳也是佩服宋雨涵，好乐观的心态。
本以为这东西没什么用，火柴人都撑着下巴在那边看，这次罕见地没有嘲笑宋雨涵。
暮杳差点以为这颠统终於良心发现了一次。
但……
那山楂树真的快速生长，随即结出了果子，那红色艳丽，像是一颗颗玛瑙，其中点缀着细小的斑点。
宋雨涵再见到真的有山楂的时候蹦地老高，肩上的火柴人都差点滑下去，要不是火柴人抓住了宋雨涵的头发……
火柴人与宋雨涵面面相觑。
“我要是秃了，你也别想……”
看着火柴人那简单的线条，和那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宋雨涵陷入了沈默。
很稀奇的，火柴人竟然缓缓地松开了手。
【小宿主，你比宿主聪明多了，青出於蓝胜於蓝啊！】
暮杳不懂，系统罕见地夸宋雨涵也就罢了，怎么还踩她一脚呢？
伸手抓过这火柴人，那手刚举起来，火柴人直接躺平，一动不动。
“……”
暮杳又把手放下了。
“稀罕了，你竟然没有阴暗扭曲爬行。”
【宿主，我只是有被抓ptsd而已，真的，但我发现，宿主你其实是个很有理有据的人，只要我不做什么，宿主就不会打我。】
火柴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一直往宋雨涵那边瞟。
午后的阳光明媚，落在人身上暖暖的，竟然暮杳有一种错觉，这颠统好像长大了，竟然没有故意找她不自在了……虽然用词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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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火柴人跃跃欲试的样子，暮杳松开了手指。
视野中火柴人飞到宋雨涵身边，找了棍子够山楂的宋雨涵只看了一眼这火柴人，她一跳，挥了手中的棍子……即使这样也没有打掉几颗山楂。
宋雨涵看着暮杳，暮杳刚想过去，就见火柴人慢悠悠地飞到树上，小手一挥，树上的山楂瞬间消失不见。
【走走走，宿主，我们做冰糖葫芦去，我知道哪里有甘蔗。】
宋雨涵眼睛一亮，瞬间跟这火柴人称兄道弟了。
离谱的事不少见，难得系统这么积极。
暮杳倒要看看这颠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在山间行走，收集了一通材料后，系统都开始放飞自我了。
更别说，自这次新建符纸后，系统也是开始瞎指挥了，甚至还有空教他们熬糖。
【熬糖，就当炼丹提炼吧。】
火柴人叉腰。
宋雨涵也说。
“分子分离，去除杂质分子。先弄碎，过滤糖水，把水分蒸干。”
暮杳：“？”不是，你们在教她做事？
事实上，最后，宋雨涵这指挥还真有点用……算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系统的背包也是被用来放置野果等吃的。
“……”
是谁说别往背包放垃圾的？又是谁亲自把垃圾放背包里的？
被暮杳定定地盯着，火柴人叉腰给自己增加气势。
【食物能算是垃圾吗？】
好吧，无法反驳。
最后，试着用各种符纸……暮杳发现……这丫的，不用符纸也行。
系统这厮直接开骂了。
【不是，宿主你在干嘛，别用那鸡肋的符纸，你自己就可以的啊！】
火柴人也是震惊了，看着暮杳隔空画符，有点不理解。
暮杳掀了掀眼皮子，看着这瞎指挥的火柴人，馀光瞥见托腮思考的宋雨涵。
“你想表达什么？算了，小土豆，过来翻译一下。”
宋雨涵的思绪被打断，“哦”了一声后跟系统边比划边说。
暮杳很有理由怀疑宋雨涵这是跟火柴人玩上了，说话就说话，整什么活？
“报告长官，翻译完毕，统统的意思是：你可以试着把你的想要的效果在脑中演练出来……俗话说，做不出来还不能想出来嘛。”
很不理解。看着这小土豆都想拉着火柴人拜把子的样子，称呼都换了……暮杳只能说……不愧是你，宋雨涵。
跟谁都能相处的来。
不过，也就是宋雨涵的这一提醒，有些事情似乎豁然开朗了。
暮杳闭着眼，试着按宋雨涵说的去试试。
细细感受，似乎可以看清这些甘蔗的结构，缓慢地，一点一点将各个部分分开。
宋雨涵也是看呆了。
好家夥，她就是随口一说，虽然系统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她真以为这是系统在开玩笑，於是她打算跟系统一起逗逗姐妹……
分出了两部分，宛若抽丝剥茧般，纤维和液体。
宋雨涵正想着找东西装一下，可系统背包里根本没有可以装的容器。
“系统，把山楂拿出来。”
火柴人欣慰地看着暮杳，随即把山楂拿了出来。
那些鲜红的果子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橘黄，像是裹上了一层蜜糖。
随即，那些山楂被凝聚的水清洗了一下，水珠沿着饱满的轮廓向下滑落，在空中折射出一点暖光来。
宋雨涵张大了嘴，随即便见这些山楂表面上的水被蒸干，缓缓飞向那些糖液中，糖液温度上升，颇有沸腾的趋势，但并没有飞溅，只是在一定范围内缓慢地，似乎被周围的液体稀释，最终裹在山楂上，冷却后化成薄薄透明的一层。
浮在面前的糖山楂晶莹剔透，宛若一颗颗红宝石。
宋雨涵都想上去抓一颗吃了，谁知拿了一颗便见周边的竹子一小截忽整齐断开，由中间向外散开，一点点被削尖。
哦豁！是竹签！
宋雨涵咬了一口手中的糖山楂，外边糖层薄脆，内里山楂酸甜面软，糖化在口中，甜味蔓延。
随着这嘎嘣嘎嘣两下，其他糖葫芦也被串好了。
宋雨涵舔了舔手上的糖渣碎片，又开始整活了。
脚踩石块，手指着这浮在空中的糖葫芦。
“姐妹，你看，这是你为我打下的江山啊！”
“……”
时间回到现在，这些糖葫芦太多，暮杳便想着干脆到街上卖掉。
於是，这黄昏中，便又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家来卖糖葫芦。
大的那个背着糖葫芦棍子，小的那个时不时从上边拿一个吃。
宋雨涵边走边吃，找了个人流差不多的地方，把另一只胳膊下夹的小板凳放了下去
，然后坐下了。
两人也不吆喝……好吧，暮杳没干过这种事，看了眼正在嘎嘣嘎嘣咬糖葫芦的宋雨涵。
行吧，也别指望这小吃货了。
良久，有一位小公子，十三四岁的模样，看着像是娇生惯养的，在这边“路过”了好几次。
暮杳没发现什么，倒是宋雨涵在这小公子再次路过时，她拿了一个糖葫芦递过去。
“小哥哥，我请你吃。”
这小公子腼腆地笑了笑，随即摸了摸身上，看着荷包中的银两，竟红了脸。
只见他拿出几块碎银。
“这不好，拿姑娘家的东西，这些……够…够了吗？”
暮杳不清楚这里的物价银两，她看了眼宋雨涵。
宋雨涵心领神会，这个她不能再清楚。
在这里当了三个月丫鬟，采买跑腿什么的也干过一点。
她拍了拍手上的糖屑，把那小公子的钱推了回去。
一脸严肃地忽悠。
“你我有缘，这糖葫芦便送你了……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叫声姐姐？”
最后那几个字开玩笑般的地被说出口。
看这小土豆弯了眼睛，嘴角微微扬起，那小公子也是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宋雨涵从小板凳上微微起身，目光从下至上对上了这小公子的视线。
“还不行？那我喂你？”
听到宋雨涵说这句话的时候，暮杳差点没绷住，这小土豆也真是……
那糖葫芦递到小公子嘴边，小公子鬼使神差地张了口，睫羽轻颤，眸光垂落，微微倾身。
橘色夕阳与这小公子近在咫尺的容颜一齐倒映在宋雨涵那双杏眸中，盛着他的小心翼翼……
这薄薄的糖层没被咬碎，手中被带动的力道很轻，很轻。
像是他的唇吻在了糖层上。
“宋姑娘，阿弟年幼，你可莫要再捉弄他了。”
人影稀疏的街道上，一熟悉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宋雨涵和暮杳楞了一下。
而那小公子则逃似得向后退去，擡袖掩了薄红的脸，袖下抿着唇，只露一双像是被水浸过的黑眸，湿漉漉地一躲闪，随即仓皇转身，落荒而逃似地没入人群。
“……”
宋雨涵拿着手中的糖葫芦坐回了小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