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尘卷· 12

问尘卷· 12

就说这个世界多少有点大病,谁家魔尊是这副模样?

抖m吗?

贱奴是她该叫的吗?

魔宫边上的的城镇中并没有多少活物,甚至见不到几个成年魔族,一整个死气沈沈的,宛如一潭死水。

魔域晚霞,像是血染红了半边天,将将淋在黑色枯枝上,形如乌鸦的怪鸟眸子通红,遍布血丝,时不时“嘎咕”叫着,嘶哑着,静默着。

有时会扇动脱毛严重的的翅膀,黑色羽毛自枯树下落。

偶然对视,那眼睛眨巴时,黑色的液体从中溢出。

夜风很凉,甚至刺得脸疼;腥臭腐败气被送到鼻尖,几欲作呕。

“mo yia sai .”

笨拙的,拗口的魔族语言从嘴中吐出,带着命令与不予反驳的口吻。

在这蹩脚的魔族口音从那人族小姑娘的口中发出时,这四周围拢的魔族乞儿都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双双宛若干涸血迹般的眸子看向那处。

只见脏污坑洼中圣洁的女子,擡着手,指尖被冻得通红。

浑浊的风将其洁白衣裙掀起一点,那抹纯白耀眼地难以忽视,连带着被泥水染脏的绣鞋以及裙摆,一齐映入眼帘。

偏生说着温柔的话,呢喃般轻语,连趾高气昂的话语也便得这般温和,如春风。

宛若天神般。

黑发红眸的青年注视着这天外来客。

见其将飞得歪歪斜斜的魔鸦接住,干净的袖口被污黑。她垂眸,眸光淡淡的,将手中糕点一点点碾碎,辅以甘露。

那魔鸦歪着头,脑上秃掉的一块格外丑陋,黑色的血液黏在羽毛间,更让人嫌恶。

这丑丑的魔鸦眨巴眨巴枯红的眸子,女子手心糕点和着甘露被推近,停於喙前。

通人性般,低着头,浅浅食之,黑色液体落下,污黑糕点碎屑的同时,连带着女子干净的手心。

不知怎的,这魔鸦忽地散作黑气,只留一滩脏污的黑水和飘落的羽毛,冰凉的,黏腻的,落在手心。

鸦羽拂过指尖,微痒,而后这点痒意也被冷风吹散。

黑发红眸的青年见这女子一楞,眸中浮现疑惑,疑惑很快被敛去,拿帕子擦了擦手,便若无其事地到角落站着,观望那些脏臭的下等魔族幼崽。

像淤泥中开出的白花,洁白,耀眼。

“……”

仅仅只是指使这些魔族幼崽做了些简单的活计,比方说搬开路上某块半小不大的石头,又或者说薅了那边的枯草。

理由?太碍眼了。

事后,云夷嘱咐他将一句话转告那些小崽子。

之后到魔宫找她,还有事需要他们。

“当然,我可不想欠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

看得出来,圣女殿下的心情颇不愉快,闹脾气般自己掉头往回走。

也不知道尊上看上了她什么,这点路程也会走迷。迷路了还不问,也亏得魔宫显眼,魔域视野开阔,不然这女子还真回不去。

稀里糊涂的天外来客。

拙劣的演技,云夷在心里痛骂自己。

回魔宫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客房里,摊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很晕,脑子像是被丢进了滚筒中,眼皮子也很沈,有一种下陷的无力感。

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呼吸声逐渐平稳,一切都很安静。

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黑发红眼的青年缓缓走近。

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子。

倾身看去,这女子似无所觉。

苍白的手指擡起,忽地又放下了,骨扇擡起,掩住唇边的讥诮。

“拙劣的刁蛮。”

这话很轻,回荡在客房中。

声音消散后,耳边只剩浅浅的呼吸,平稳,安心。

“外界来客,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青年低沈的声音响起,宛如一层薄雾,罩在人身上。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对於云夷,他觉得这小姑娘有些特别。

她不是第一个来此界的外族来客,在这些外族来客中,云夷甚至算不上聪明。

不仅不聪明,还很弱。

……

其在原先的世界中也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云夷,此处,亦称她为云夷。

云夷是偏僻地方的人,类似於魔族的贫民窟。

她的亲生父母是老来得女,当然,如果忽略还有个大她十四岁的哥哥的话。

因着家中不富裕,云夷这小姑娘瘦巴巴的,磕磕绊绊地上着学。

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的她很乖巧,但心里还是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晚上学的她比同窗年级要大上两岁,还时不时回家帮忙种地。

“……”

在本该美丽的年纪穿着不是哪个亲戚穿剩下的衣服,脚上的袜子破了个洞,走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坐在泥巴地里,啃着干硬的馒头。

会望着远方的天地……

像个假小子,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会被堵在角落,与其他少年扭打在一起,即使头破血流。

他不理解,为了给侄女买生辰礼,她让人把自己的头发剪成鸡窝……

他不理解,为了能去上那什么大学,她会在饭馆洗盘子,被推出来顶锅时弯腰赔笑……

他不理解,在同龄人吃喝玩乐的年纪里,她的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打工了……

……

偶有被堵在巷里角落,拳脚相向,那啤酒瓶敲在她头上,血液流下。

“啧,疯子!”

“快,救护车!”

“……”

在这之后,少有人来找她麻烦,她依旧是打着工。

二十二岁时,其哥哥意外身亡,留下了只有十岁的女儿。

云夷同小侄女的关系很好。

未过半年,亲生父母因病逝世。

云夷同这些人关系不咸不淡,倒是更在意小侄女的情况,她哥哥是个混蛋,嫂子跑了,小侄女便成了出气筒,沈默寡言,甚至有抑郁倾向。

为照顾小侄女,云夷辍学了,继续打工,当然,这事是瞒着她小侄女的。

他看着云夷的小侄女,很乖的一个人,很少说话,很少表达自己。

云夷尽心为其打造一个很好的环境,费心费力地哄她开心。

小侄女像是知道了什么,十二岁的年纪便休学了。

那时的云夷没有说什么,只哄道:“那就好好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姑姑带你去。”

偏是小侄女乖得不像样,只窝在家中。

闲言碎语多了,也有舞到她面前的。

当然被她痛骂一顿。

他看那小侄女命薄,大概能猜到后续。

堪堪不到一年,这瘦小的女孩儿便长眠了……

而云夷自桥上一跃……落进了冰冷的水中……

“……”

或许,她是有资格的。

黑发红眼的青年拉了一旁的被子,轻轻给床上的女子盖上。

她自身都难保,为什么会去照顾小侄女呢?明明有那么多亲戚抢着要收养,为了房子?

他想,云夷大概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在田埂泥巴中的自己,那个头破血流也要争一口气的自己,那个想有一个家的自己……

恍然间,又看到了那桥上站的女子,洗得发白的衣服被晚风吹起,那短短的头发被撩开,露出额上狰狞的疤。

身后是灯红酒绿,繁华与喧嚣共存。

而她……

心在流浪,身也无所定居。

轻手轻脚退出客房,门被合上,菜刀也架在了魔尊的脖子上。

“小奴儿,你在干嘛?皮痒?”

白染定定地看着魔尊,用气音问出这句话。

“姑姑,别闹。”

魔尊擡起骨扇,缓缓将菜刀推离自己一点。

“到别处说,别吵到殿下。”

很奇怪,看着这也用气音说话的魔尊,白染眯了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

了解事情原委的白染:md,难怪尊上让她们给云夷准备躯壳……这不是她要听的,都是魔尊威胁她的,她可没有非要听。

“姑姑,可以把菜刀放下了吗?”

魔尊再次试图把脖子上的菜刀推离,但白染这缺心眼的花里胡哨收刀,把他头发削了不说,还差点削到他的鼻骨。

“别叫我姑姑,这是敏感词。”

白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真是历来最憋屈的魔尊了。

“……”

这件事不了了之。

魔宫阴冷,白染在客房加了层阵法。

魔尊看着白染熟练地捏了个魔决,这处温度迅速上来,是个适合人生活的温度。

按照原先的规定,这魔尊应该白染来当的。她自己不想当,抓了他来,推脱的他还被打了一顿。

“……”

够了,越想越憋屈。

想着她家殿下才睡下,这可是这两个月第一次,白染也是佩服,不汲取外界灵力,只是靠精神力撑着,要不是这躯壳足够强,不然迟早猝死。

虽说吃的灵果灵蔬也有点用,但……这样不会很累吗?

尤其是云夷每次浅眠,真的就只是窝在竹编椅子里闭着眼……跟白离有的一拼。

算着时间,觉得云夷休息地差不多的时候,白染敲了门,进到客房中,果然看到云夷醒着。

“……”

狠人,明明不用修炼,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殿下,开席……开宴了。”

说习惯了,一个嘴溜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白染迅速改口。

看了看云夷,见其支着脑袋坐在桌边。

“这么快?话说,魔族都吃什么?会不会有奇怪的虫子?”

果然还是他们的圣女殿下,真挺傻的一个人。

“魔族啊……比较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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