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灵卷· 13
暮杳楞了一下，脑中的声音淡去，逐渐被耳边的鸟鸣声代替。
鸟鸣声清晰可见，“啁啾”声声，泥土的气息混着芳草味儿，清新中带着点苦涩，一起涌入胸腔的还有湿冷的空气。
【系统，你跟公主认识？】
宋雨涵回了神，看着面前的火柴人摇摇晃晃地，打断颠统的“螺旋式上天”。
火柴人简直怕了宋雨涵，见这小姑娘伸手，倏地站稳后仰，一边后仰一边后退。
【干什么干什么？不许动我。】
宋雨涵悻悻地把手伸回，但暮杳就不一样了，直接抓过这火柴人，定定地看着它。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文不成武不就，问点事还磨磨唧唧，说说吧，除了捣乱你还能干嘛？】
这处起了忽地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
大雾罩住林间的两人一统，火柴人被抓在手里，瑟瑟发抖。
【哔——】
这刺耳的消音吓得宋雨涵直接捂住了耳朵，暮杳也皱了皱眉，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个垃圾统能不能别制造噪音。】
火柴人脸上掉下一滴滴像素眼泪，嘴巴也下撇，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宿主你让我说的吗？我说了。】
暮杳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开着火柴人。
这闹心的颠统！
火柴人被放开后左右观望，随即消失不见，再出现已是宋雨涵的脑海中。
宋雨涵：“……”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系统凄凄惨惨戚戚，在宋雨涵脑海中放了首很伤感的bgm。
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柔弱不能自理。
宋雨涵炸毛挠头，欲哭无泪。
【有病，有本事别屏蔽姐妹！】
脑海中一束光打过来，照在那火柴人身上，火柴人坐着像素小板凳，拉着像素二胡，那首着名悲伤的二胡曲就这么在宋雨涵脑中循环播放。
那泉，那月，还有那悲伤的火柴人。
宋雨涵生无可恋。
【滚啊你！】
拉开控制面板，宋雨涵忍无可忍地点下禁言选项，选择最长时限，她要把这颠统流放到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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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涵：“……”
【查询原因。】
【时间有误，请重新设置。】
那冷冰冰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那颠统的二胡声再次传来，宋雨涵丧气地挠了挠头。
宋雨涵重新设置时间。
【时间有误，请重新设置。】
“……”她还真不信了。
【时间有误，请重新设置。】
“……”再来。
【时间有误，请重新设置。】
【时间有误，请重新设置。】
这提示不断弹出，宋雨涵看着那设置的“一秒钟”陷入了沈默。
听了一路电子音的暮杳也默默拉开控制面板。
【时间有误，请重新设置。】
“……”
颠统表示，在看到宿主也去设置的那一刻，它把屏蔽关了。
【鹅鹅鹅鹅鹅……】
然后又开了。
闹着玩似的，这魔性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暮杳脑子里便一直回荡着这颠统的笑声。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就在这个时候……
【屏蔽次数已上限。】
【鹅鹅鹅……嘎？】
颠统不笑了，彻底安静了，安静地缩在宋雨涵的脑海中。
宋雨涵：哦豁！
这系统还有双重人格？两个人格还会针锋相对？那……
脑中风云际会，宋雨涵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姨母笑。
火柴人看着这脑海中的大片，一整个凌乱。
终於！
【宋雨涵你够了啊！】
系统表示受不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而且……为什么它会是下边那个啊！
宋雨涵笑了一声，没有理会系统。
火柴人拿出它的像素二胡，随即坐在小板凳上演奏了起来，乐曲依旧悲伤，悲伤中带着点愤慨。
系统：来啊，互相伤害啊！！！
於是，在这悲伤的乐曲中，火柴人与第二人格完美演绎了一场古早虐恋，替身，噶肾，车祸，失忆，带球跑，它追，它跑，它们都插翅难逃……虐恋九九八十一此后完美的he了。
系统风中凌乱，身后就是它的剧场版，“happy end”金光闪闪，高高挂起。
那像素二胡被当事统摔在地上，像素小板凳直接被踹飞很远。
系统找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而暮杳……看了一路宋雨涵的电影。
别问，问就是系统的缘故，那二胡声带着画面跨越重重屏障，投影到她脑海中。
“……”
别说，那乐曲还挺应景的。
宋雨涵意犹未尽，打了个哈欠。
暮杳一直以为她跟这小土豆之间就差了点黄色废料，这下……还缺点想象力。
真就两个火柴人在演绎，该拉灯的拉灯，该虐的时候毫不手软。
刀不错。
“姐妹，怎么样？”
宋雨涵期待地看着暮杳。
“不愧是你。”
暮杳也没让她失望，拍了拍这小土豆的肩膀。
宋雨涵有点小得意。
“那当然……对了，姐妹，你觉得怎么样？跟公主对练。”
林间雾茫茫，宋雨涵拉着暮杳的袖子。
暮杳一听这，语气沧桑：“公主啊，先是确定我最大承受能力，然后开抽。”
宋雨涵没听到后文，问了一句：“没了？”
暮杳颇有种“往事不堪回首”，感叹道：“是啊，简单粗暴。”
宋雨涵觉得这话怪怪的。
“其实公主还是挺好的……他帮你回血了。”
说到这，暮杳就没脾气了。
笑话，她敢吗？
“没回血，公主鞭子抽以前的我身上了……哦不，是在这个世界的各个时间段。”
宋雨涵刚想纠正，公主拿的不是鞭子，但看姐妹咬牙切齿的样子，她……不敢。
而且，公主这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这不得悄无声息地杀死任何人？
“赋灵呢？公主不是说教你赋灵吗？这是个什么法术？”
她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暮杳一脸生无可恋。
“不知道。”
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既视感。
宋雨涵决定不去惹现在的姐妹。
就怕被打一顿，那怨气都快化成实质了，够养村小鬼了。
又回到了那个村子，宋雨涵搞不懂。
公主到底与这个村子有什么渊源？她们……真的要杀死公主吗？
本以为与之前闯关时是一样的，攻略都做足了，目标也清楚了，但……这次不是！
暮杳在那群村民出手的时候就把人都敲晕了，然后拖去一边草丛喂蚊子了。
速度很快，快到宋雨涵就眨了一下眼，然后人就倒地一片。
“姐妹……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只有些年轻人。”
暮杳点头，看着一旁抱在一起的孩子，也才七八岁的样子。
这里，大多都是一些七八岁，十几岁的小孩儿，不见老人，也不见青年。
很奇怪……
暮杳忽然想到刚到善水时看到的那些浅金透明的人影，都是些小孩子。
似乎，一切谜题都要解开了。
那鸡鸣犬吠之声再次传来，乡间孩童的欢声笑语也断断续续。
岁月静好。
她们两个躲在一边，看着这群少年和小孩儿要干什么。
村里的祠堂里围着一群小孩儿，最大的也才十五六……哦不，还有个几个中年人。
看着模样……大部分很年轻。
“姐妹，你有没发现，这些都是些熟面孔啊？”
宋雨涵小声问着。
暮杳仔细看了看，感觉……差不多？
耳边很静，蝉鸣悠然，烈阳当空，碧空白云悠然，时而舒卷。
宋雨涵见暮杳这么长时间都没回答自己，再擡头，看到她盯着那些人发呆……恍然想起，当时姐妹看小嫁娘时也是这样的。
“姐妹，丢魂还会导致脸盲吗？”
暮杳缓缓摇头。
“不知道。”
宋雨涵觉得这太惨了，这对於颜控来说是致命性打击。
她决定，分析这件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姐妹你看，中间那个，很像村长，而那边的小孩儿很像村里的二流子……还有那个……”
宋雨涵对着这一个个人就是一通分析。
直到指着其中一个中年大叔。
“这个是隔壁老王。”
暮杳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但这些人看着……都差不多吧？
宋雨涵心里有了点线索，但看到那隔壁老王的时候，先前理好的思路便又乱了。
还以为是回到过去了，但这不像啊。
祠堂下边有个地牢，这是宋雨涵知道的，当时她就是从那里把公主抱出来的。
闯关的时候她还想着再去抱公主来着……可惜关卡中好像没有设置这个。
继续看下去，或许就知道……
想到这个，心脏莫名一痛。
那浅金色的头发依旧，沾了点灰，却依旧美丽耀眼。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儿，手脚被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链条束缚住，走动间“叮铃铃——”地响着。
这刻有符文的链条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每一次亮光闪起，都像是无声的抗争……
阳光落在这小神明脸上，琥珀色的瞳孔微缩，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擡手挡了一下。
“叮铃铃——”
雪白衣衫染血，这小神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被人推搡着，却被脚上的链条绊倒，摔在地上。
浅金的头发落入灰尘中，雪白的衣衫被弄脏，而那推搡的人只是抓住这小神明的头发，狠狠一扯，让其跪在地上。
小神明也真是犟，就是不跪，怎么也不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行动上却没有一丝拖沓。
最后果然落得个双腿尽折的下场。
那被围拢在中间的少年拿出一把匕首，这匕首非是凡品，竟能刺破小神明的心脏，斜向上没入，搅动心脉，任鲜红血液沿刀柄处滴落。
这些人便拿了个碗，一滴，两滴……盛满一碗又一碗，直到再也流不出血来。
之后便会这小神明挂在阴凉处。
这次是倒挂，割开手指，继续放血，这血便被下方的陶罐收集。
大多时候，都是正挂在暗不见日的地牢中。
等待下一次取血。
宋雨涵人都跑出去了，可却穿过了这群人。
手里空空的，她看着这些……又看了看那小神明，在其擡眼的时候，他们似乎对视了。
宋雨涵想啊，他以后会很厉害的，一定……要回来报仇啊。
她陪着这挂在阴凉处的小神明，缓缓蹲在墙角，讲着一个一个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漂亮的公主，公主很漂亮，然后被恶龙抓走了……”
墙外那些人笑着，饮下神明的血，皱缩的皮肤舒展开来，变得滑嫩，身形也从佝偻变得挺拔……返老还童般。
从垂垂暮矣到垂髫小童，他们笑着，那欢声笑语真的好刺耳……
他们讨论着剩下的血如何处理，这小神明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淡漠地听着……
於是啊，那血便被倒在地上，犬食鸡啄，那鸡鸣狗吠也好刺耳……
暮杳看着，说不上来有什么心情，胸口吗，闷闷的，很压抑。
乡间美好，美好之下便是残忍。
年覆一年，日覆一日，直到这血持续的时间变短。
那小神明身上的骨好了又折，血是放了又放。
最后……天上的神仙来了，不是救他。
他们抽了他的脊骨，看这这些宛若入魔的人们分食他的身体，鸡狗同庆，血染红了田地……
“……”
忽地，她们又回到了原点，这场面一次一次上演，像是被困在了这轮回中。
一次又一次，眼前景象飞快流转，宛如按了快进键般……
有一次终於 ……雨涵终於抱住了这小神明。
阴暗的地牢中，暮杳看着这小土豆哭红了眼。
那小神明抱住她，轻声道：““有体温，有心跳，还有呼吸，答应你的。”
宋雨涵胸前衣襟被血打湿，滚烫的，烫地她睁不开眼。
那微弱的呼吸在耳边，仅剩的心跳也慢了下来。
“那谁，你过来，划破手指写个字。”
小神明的头搁在宋雨涵肩膀上，话说出口，全然没有之前听到的有力气，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
宋雨涵都不敢乱动。
暮杳走了过来，划破食指。
“写什么？”
这瘦小的神明缩在宋雨涵怀中，费力的擡了擡眼皮，嘴角动了动，“死”字尚未吐出，便被囫囵替换，嘴皮子一张，那轻微的“解”字便从舌尖滑出。
呼吸声渐弱，这公主还有心思耍性子。
“快点，就你那悟性，还想再来几次？”
暮杳擡手，一笔一划写着那个字，同时，心中不由得为这小神明祈福，虽然她不信这个……虽然公主确实不招人待见……
喻费力地擡起头，定定地看着宋雨涵，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亮的。
他甚至有心思聊天。
“宋雨涵，公主最后被救出来了吗？王子救出公主了吗？”
闻声，宋雨涵的眼泪又上来了，这眼泪鼻涕啊，止都止不住，她拿衣袖擦了擦鼻涕，泪眼朦胧间，一张口便是哽咽。
“公主……公主她……”
这最后的结局未能说出口，不是不愿说，而是难开口……
童话中的公主有着自己的美满结局，眼前的公主也有了自己的解脱。
最后一笔落下，眼前的人影便化作金光，缓缓散开，浅金色的，很漂亮。
恍然间，又看到了那碎光粼粼，琉璃宫殿，她的公主便在其中浅眠……
视野中，那浅浅的笑容在唇角绽开，神圣美丽。
“麻烦你们了，带吾归家。”
话语中是残存的温柔。
两人从未见公主笑得这样真心实意，可说到“家”时，他笑了，怀念中带着一丝温柔。
此界碎掉，“咔嚓”一声，清脆悦耳。
她们出现在荒山的某个山脚下。
暮杳看着手中的光团。
光芒散尽，手中多出了两截，是那朱笔。
或许，他们早已见过。
悟性差吗？
是的，很差。
这次，她想，她好像学会赋灵了，更准确来说，是其中的一支。
化心中所念，以血为媒，以字载其，刻入灵魂……此为写魂。
“解”字入魂，愿此后无忧。
( 赋灵卷·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