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宸起得很早,卯时收拾完毕,便带着颜鸢登上车,向京城外的静土庵驶去,马车不紧不慢地跑了一个时辰,终于在辰时抵达静土庵。
陆宸搀着颜鸢下车,先行走进庵内。
这座庵庙不大,香火也不少也不多,前来捐香火钱的大多都是女子,因此,当着了一身干净玉袍的陆宸走进庵内时,路过的人们频频回首顾盼。
庭院中间的劲松下,有个七八岁大的小尼姑双手交叠在身前,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见陆宸和颜鸢行进庵中,忙小步奔上前询问:“二位可是靖远侯府的贵人。”
陆宸颔首:“正是。”
小尼姑对着陆宸和颜鸢各合十一礼,伸手向旁边的一条青苔小路指去:“真元师太已在竹屋内备好茶水以待,两位贵人这边请。”
真元师太就是许氏。
“好,多谢。”陆宸颔首回以一礼,随后拉起颜鸢的手跟随小尼姑的指引向庵庙深处走去。
那处竹屋的位置很偏,背靠着一处不高的山坡,静谧安宁得很,走在前面的小尼姑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应声后方才推开门板。
“贵人们先进,小尼去端盘山果进来。”说完这话,小尼姑径自转身离去。
陆宸拉着颜鸢向竹屋内走去。
一位身穿褐青法衣,手持串珠的女尼起身相迎:“陆大人,陆夫人。”
许氏对他们的称呼依旧是那样陌生有距离,但因为是第二次来,颜鸢已经习惯了。
陆宸也不计较这些,他拢衣随着许氏坐到条桌前,问:“真元师太,一晃又是一年未见,师太在静土庵近况可好。”
许氏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偈,面容和蔼地说:“劳陆大人关心,贫尼在庵内一切安好。”
顿了顿,她转头对着颜鸢恭贺:“陆夫人,你的情况陆大人已在早几天寄来的信中说明,贫尼在此预祝夫人早生麟儿,母子平安。”
言罢,退下手腕上那串十八籽白玉菩提手串,递给颜鸢道:“这串白玉菩提是贫尼在观音神像面前诵经加持过的,心意略薄,还请陆夫人不要嫌弃。”
“多谢真元师太。”颜鸢弯着圆眼接了,小心翼翼地将东西用帕子包好,放进怀中。
陆宸其实也没有很多话要与许氏说,又喝了半盏茶后,他带着颜鸢到静土庵的弥勒殿拜了拜观音大像,在功德薄上填了八十匹素麻,一百斤松油,以及烧纸香线若干,这一通事情结束后,两人又坐在彻堂门外听尼众们诵经,
待空中日头稍落,这才出庵准备回侯府。
许氏太带着两个小尼在静土庵门口送别,就在马车即将行驶的时候,她忽然敲门。
陆宸推开车窗询问:“真元师太可是有事?”
许氏眸光颤了颤,道:“陆大人,你和陆夫人回去的路上小心着些铁刃,切误伤到自己。”
颜鸢没怎么反应过来真元师太所出之言,倒是陆宸先开口道谢:“多谢师太提醒,我们路上会小心的。”
放下帘子,颜鸢问:“夫君,我们这次出行可有带刀剪针柄一类的东西吗?”
陆宸谨慎地打量了一圈周围,摇头:“没有,因为是出门进香,所以我今日并没有让随行的人带什么兵刃铁器,阿娘她静心礼佛这么多年,应该是懂得了一些堪舆相术,她说的话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果然,启程刚行出几里后,颜鸢和陆宸所乘坐的马车就急急地打了一个趔趄,停在了道路的中央。
“怎么回事?”陆宸敛着眉推开车门问坐在前面驾车的车夫。
“回陆大人,拉车的马…”车夫抖着如筛糠一般的肩膀让陆宸向前看:“死了…马死了…”
“陆大人…我…我…真的是在正常赶路…这马…不是我弄死的…”车夫害怕极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陆宸先将车夫叫起,随后仔细去看那匹横卧在路边的黑马。
皮毛柔亮的马儿四肢瘫软,口吐白沫,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
“马真的死了??”见陆宸半晌不说话,颜鸢打算探头去看看。
陆宸挡住颜鸢想要看过来的眼睛,把她推回到原来的位置:“阿鸢,你在这里好好坐着,我下去看看。”
“那你小心些。”颜鸢听到马死得怪异,又联想起临行前许氏的叮嘱,担忧之色忍不住浮上面颊,她拽住即将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衣角,说:“夫君,千万注意身边的铁器。”
“嗯。”陆宸神色郑重,拢了衣袖,踏步便向登下了车。
颜鸢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掀开车帘去看陆宸背影,不想与此同时,一道白刃也从她的面前划过,直冲着陆宸的后背肩胛而去。
“陆宸,你个竖子,包庇恶徒,恃强凌弱,枉为朝廷命官,你还我娘和妹妹的性命。”
“夫君小心!”颜鸢极力地大喊,试图让陆宸注意到身后的危险,奈何为时已晚,白刃已经穿肩而过,鲜艳的血红层层叠叠地氤出。
陆宸吃痛低呜了一声,皱眉缓缓回头。
颜鸢连忙推开车门,登下马车。
大叫的人是名男子,二十岁的样子,一身侯府家丁打扮,穿着短衫,头戴幞巾,幞巾压住了眉毛,只留下一双恨意滔天的眼睛露在外面,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陆宸,见陆宸错愕地看过来,且神情有一丝不解,眼中的恨意更添毒辣。
陆宸记得今日出府时,随行的僮仆中没有这张脸。
他吸着气问:“你是谁?这拉车的马是你毒死的?”
那人回答:“我是庄翰杀人一案的苦主,那名死去花娘的儿子许之泽。”
许之泽忘了眼陆宸身后已然倒在地上,双眼充血的黑马,直接点头承认:“对,是我毒死的这匹马。”
陆宸忍无可忍,他捂着胸口喘了好久的气,终于攒足了力气再问:“为何这样做。”
许之泽听完陆宸的话当即炸了毛,他横眼倒竖,开口回怼:“我尊敬的陆大人,你竟然问我为何这样做?!”
“昨个夜半,审刑院的结果就出来的,认为你们大理寺的审判符合情理,庄翰最后只罚了决杖三十,配流一千里。”
陆宸心一痛,连着后头骨也痛得发胀。
这种重要的事大理寺应该有公吏送手书到侯府,看来是他今日出门得早,没有收到。
许之泽歪唇,讽刺一笑:“我阿娘只是个靠卖唱挣钱的清倌,心地善良,从未干过什么欺盗之事,不想庄翰那淫贼看上了我娘的身子,把她弄进黑屋子里逼迫她。”
“陆大人,你知道吗,我娘她受了很多伤,浑身上下都是鞭子的抽痕,死的时候颈子上还挂着铁链,我一个亲生儿子都快认不出那是她,还有我的妹妹,被活活扔进水缸中淹死了,就这样惨绝人寰的行径你们大理寺最后只判了淫贼三十决杖,一千里流刑!!你们不觉得头顶上的天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