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不会忘记的。
执念。
我想起了君怀袖所说的“执念。”
纵然强行封印他的元神,若他心底有挂碍,执念作祟,还是会重蹈覆辙。
而我们这些旁观者,注定无能为力。
这就是执念的力量。
我又恨,又害怕。
看着他的脸,逐渐地跟天阙门之中红眼哥哥的样子重合起来。
他说:“眼睛,被挖掉了。”
多么悲怆。
我情不自禁伸手,摸上赵承泽双眼:“疼吗?”脑袋有所反应之前,喃喃地问。
手指在他眼角边上逡巡,害怕去摸,去碰触,又忍不住想。
他望着我,眼神清亮:“不疼。”他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牢牢握住,带着温暖温度。
我身子一震,自迷蒙之中醒来。谜团,难到我伸手去碰一下都觉得有危险。
将来怎样,我不知,君怀袖大概就是看出了我犹豫不定的性子,才给了我这颗药丸,让我请求当事人意见。
而如今,赵承泽他已经给出,不必我再多心去想,我却有点无法接受他的决定。
何其矛盾,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闭了闭眼睛,轻声一叹。
有种悲伤的感觉,在胸口纠缠着不散。
赵承泽温温吞吞说着那些话。我糊里糊涂的听着。(电脑阅读
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很好听,每一句话都很好听。
最后我仰头看旁边地这个人。
他下巴尖尖,眼睛红红,清秀绝伦一张脸,浸润在淡淡月光之中。
那温和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地倾诉。一切,宛如梦幻。
我挣开手,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他一抱。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回到了东宫府。
一路狂奔,飞速地闪身而入,一眼看到赵深宵躺在床上,手微微地一动。这正是睡眠咒解除。人即将醒来的前兆。
我吓了一跳,心跳如擂鼓,一刹那来不及脱鞋子,一个箭步冲上床,一闪身躺倒在他里侧,并且一个骨碌,将自己向着床的内壁贴过去。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无以伦比。
背对着他,眼睛却瞪得大大地。因为赶得太急,生怕他会先我而醒来,此刻胸口起伏,只好苦苦压抑着急促的喘息。一边竖起耳朵听那边动静。
不多时,听到那边略微动了一下,然后是他“嗯?”地低声疑问。人,似乎是起身来了。
沉默片刻,是整理衣裳的细碎声音,然后,赵深宵低低地问:“怎么竟睡着了?”
很疑惑的模样。那声音之中,又仿佛带一丝懊恼。
我转动眼珠。努力地让自己不发声。
身上却有什么落下来,吓得我差点跳起,眼前却露出被子一角,竟是他伸手扯了被子过来,给我盖上
我松了一口气:小子,差点给你吓死啦。
耳畔声音轻微。是赵深宵起身下床去了。又听他低低的呼唤丫鬟宫人,吩咐事情。而后耳旁一片寂静,竟是人都走了。
我大大地放心下来,这才一甩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几日赵深宵十分的忙碌,因为东宫太子的正式册封大典即将开始,无论是来往贺喜的,还是皇宫内地应酬,都是必不可少。
深宵倒是精神满满,因为太忙,竟也很少见到他。
而对我来说,则是能躲就躲,幸亏他也不为难我。有时候要带我同去的场合,我则找各种理由搪塞,他也纵容。
实际上我最怕的是见到他,每当碰面,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我就觉得很心虚,想到那天晚上他对我说的话就觉得不寒而栗,生怕他再次提起。如果他再提,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怎么面对他。
幸亏他都没有再说过。
于是我心安理得的以为那晚上不过是他少年人一时冲动罢了。
我攒了大把时间,不停地盘算洛王爷那件事该怎么定局。
君君那边,等着我的决定,洛王府上,饕餮跟睚眦,同样等着我的决定。
连重新昏迷之中的洛王爷,他同样都会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偏我是个没主意的人。
在这个时候,多想找一个人商量一番。
而身边对我好地,除了赵深宵,我还能找谁。
可……以他跟赵承泽的敏感关系,我,怎么敢再去找他?
所有话都闷在心底,我快闷死。
那日午后,*在窗口望着窗外那一汪碧水。
忽然就想到跟君怀袖相处的时候,在那重峦叠嶂之间的古朴建筑,门前亦是一池碧水,不知那家伙此刻正在做什么,是否有想到我。
若不是怕他会骂我傻呆呆毫无主见,我定要再爬出这东宫府再问他一次。
可他已经承诺了,若我想要,就会来帮我将赵承泽地元神封印,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让步极限了吧……想来,自我同他认识,他便一直都站在我这边,虽然偶尔会让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譬如定那个契约,拐弯让我跟赵深宵在一起……其实大部分时间,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到底如何,但在对待我之时,倒是的确不错,纵然有些隐瞒……想必也是迫不得已。
想来想去,我该满足才是。
“在下见过贵主。”
正当我趴在窗边百无聊赖的时候,听到这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转头去看,自走廊上,慢慢走来的这位——书生,竟是柳无遮。
“是你!”我惊奇叫一声,直起身子来。
“贵主见了在下很惊讶吗?”他笑眯眯地。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只笑眯眯的老虎,可恶可恶。
“没什么,只是……你怎么会跑来这里?”我皱眉问。
等闲来东宫府拜贺的人,很少有人来内堂的,这人倒好,如入无人之境。
“在下心有挂碍,来看看贵主,怎么,贵主讨厌在下?”他却很淡定的,一直竟走到窗下来,转过身看着我,笃定地微笑。
可恶可恶可恶啊……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自信地人,啊,是盲目自信。
看他这一副自以为潇洒的样儿,看他这一脸信心满满地表情,这厮是怎样啊,不过是一个新科状元,东宫太子门下的门生,居然敢这么对老娘……咳咳,是本妖,说话!
我很想大吼一声“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但是对上柳状元那双滴溜溜的眼神,便忽然又改了主意。
“讨厌倒是不至于啦,”我瞥他一眼,又看看周围,“你一个人来的?”
“正是。”他笑微微看我,似乎预料到我不会赶他走。
“那你过来。”我低声。
“贵主有何吩咐?”他的神情也跟着我变得很诡异。
“喂,不要这么鬼祟,让人看了会怀疑的。”我不悦交代。
下巴一扬,重新变成原来那种死高傲的样儿。
我看着他正儿八经的脸色,却掩不住骨子里的一点搞笑,到此为止,我确定,这人不是天遮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