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
他不过是个凡间的男子而已。
为什么君怀袖让我来救这么一个人捏?
我自然是没想过需要人来照顾的,可是难道还要我来养这小弟不成?
我是想要修大妖怪的,修的可不是贤良淑德的为妇之道。
况且他,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咦!——一身泥团脏的要命。
跟豪猪有的一拼,简直看不出本来面目。
我忽然后悔,白白浪费方才歇斯底里地战斗,满地打滚,殊死相拼,将他从虎王的嘴里抢出来。
那身华贵的衣裳早就被撕的难看,状况若被人强过,而头发上的步摇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刚才还从腮边摘下根被揉碎了的青葱草叶,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可惜了我那么美艳天下的造型啊。
最离谱的是,身上还被那暴怒的老虎划了一爪子,血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流着,流的我十分心疼,低头舔了舔,更疼了,吹着冷风雪雪地吸冷气呼疼,都没有人怜惜的,讨厌。
实际上我没那么脆弱,我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破灭造型,气的浑身乱抖,我感觉我被骗了。
要知道,平常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四个字,差点做成旗帜举着四处招摇,现在倒好,为了这个看似都还没发育好的小毛男人开罪了虎王,以后见了面他追着我咬,那怎么办。
想想看,满树林的乱窜,简直毫无形象。
我痛不欲生之余,十分确定我这一顿叫做入不敷出,绝对收不回本钱来。
我转身就走。
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追着我不放?
我爬山,他上山,我下河,他也大叫一声跳了进去,结果他还不会游泳,我坐在岩石上看他在河里挣扎,拼死叫救命,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眼泪纷飞,等他喝饱了水,才下去将他揪上来,望旁边石头上一扔,摆出山大王的样子恶声恶气地说:“喂,小子!别再跟着我啦,否则让老虎吃了你哦。”
他扑闪着双眼,有点迷惘有点坚定,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何况这附近,我只认得姑娘你,其实我没有恶意的。”
我却怀有恶意地想:你若有恶意正好弄死。
“警告你,别再跟着我。”我斜睨着他,对君怀袖的夜观天象抱有极大怀疑。
我转身就走,伴随着身边河水叮咚,身后的脚步声也执着地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又追上来。
我火性发作:死心不改臭小子,以为我变得美就可以欺负了咩。
转过身,我飞起一脚,又将他踢下河里去。
我转身对着空空河岸叫:“权倾天下很了不起吗,去你的富可敌国有女如云!”还是气闷,想了想,又加一句:“君怀袖,你是不是疯了?你在玩花样是吗?啊?啊?啊?”一声比一声高。
君怀袖倒是没出面。
身后的废物在水里扑腾着叫的肝肠寸断:“我……我可以的。”
我很惊奇,这个家伙是不是被水浸的傻了?
就算我从来没有见过世面,也知道你这种泥团是成不了什么大器的。
说起来,还是君怀袖耐看一点,说话也顺耳一点,月光下的眼波,有点迷醉的颜色。
想起他,那首“卫风”又开始在脑袋中水流潺潺:有匪君子,有匪君子……
“我真的……姑娘……咳咳……”水中的废物扑腾着,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我复习完了那首卫风,感觉心情好了一点,于是转头看。
那可怜的家伙快没力气了,垂死之际,在水里伸出一只手,努力向着我的方向。
感觉像是一面那么执着的旗。
“相信……我……”他在水里,很是固执地说。
我想我是有点傻了,我的心砰地动了那么一下子。只是轻轻一下。
我飞身而起,掠到湖中央。就在那只手快要沉没水中的时候,一把抓住。地就将他重新拉了上来。
扔在岸边上,我指着他鼻子说:“你!你看看你的样子,破衣烂衫的,贼眉鼠眼的,你可以什么,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忽然我住了口。
破衣烂衫是真的,至于……贼眉鼠眼么……
好像还有待商榷。
他的头发贴在脸上,眉毛出奇的黑,嘴唇异常的红,眼睛异常地亮,是一双不带杀气的丹凤眼,声音虽然嘶哑,却也听得过去,此刻嘴唇抿着,是委屈跟倔强的表情。
阳光洒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花。
仔细看看,好像……皮相不错。
因为还是少年,脸容嫩嫩的,脸上软软的小绒毛,在阳光下闪烁柔顺的光芒,轮廓却已经长的鲜明生动。
眼睛好像水钻一样,或者真是被水泡久了也说不定,闪烁着同样倔强的神色。
说话的时候,喉结动来动去,略有点小性感。
我忽然觉得倦怠,算了。
“我叫赵深宵!”他抬起头,看着我认真地说,那双眼,各自有一团火,是严肃跟热情交撞的火焰。
“赵深宵……”我重复一句。
“姑娘你的芳名呢?”
“风采衣……”等到反应过来我已经脱口而出,不由地暗恨自己脑子越发迟钝了。
“风采衣。”赵深宵十分开心,满脸的喜悦就像是湿润头发上的水滴一样,挡也挡不住。
我转了眼光,其实我想去找君怀袖,问他为什么要捉弄我,顺便再问问看我的生命中有无其他奇迹。
君怀袖没有找到,那个叫赵深宵的少年却跟了我一整天。
我怀疑他是不是把我当娘了。
※※※※※※
晚上我狠了狠心,捉了一只山鸡来,琢磨着怎么把那可怜的五彩斑斓的鸡毛拔掉,想了想还是不敢下手,于是吩咐赵深宵:“深宵,你来做了这只鸡。”
他听我唤他,高兴的昏陶陶的,立刻答应的很响亮。
结果这顿晚饭延迟到了半夜,那只倒霉的山鸡还在他手下发出被蹂躏的惨叫,气氛十分的恐怖。
最后是我感觉我的耳朵被震聋了,于是施了法术,让那山鸡闭嘴。
赵深宵脸涨得通红,满身山鸡毛纷飞,蔚为壮观。
我本来想吼他的,想了想,还是姗姗走过去,亭亭玉立地在他旁边一站,问:“小宵,山鸡怎么还没死啊,我好饿呢。”声音嗲的能滴出水来,这就是君怀袖常对我说的女人味吧。
赵深宵拧起眉毛,鬓边的一根长长的羽毛随着动作晃动,而他说:“采衣,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些,不过以后我都会的,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丹凤眼中杀气一闪而过,只听得微微一声响,那只山鸡的脖子便被折断了。
接下来赵深宵的动作就利落多了,又清洗又处理内脏,来来回回的跑,最后又锲而不舍地生了一把火,把那只鸡架起来烤。
我手托着腮看他前前后后的忙碌,那副认真的样子却也不难看,一时饶有兴趣,心中却想着:君怀袖今晚是不会来了的吧。
最后赵深宵撕了两只大大的鸡腿给我,那时候他的样子已经跟那只倒霉的山鸡差不多了,一副被人同样烤过的模样,手上居然还弄了很多道伤口,可看人的双眼依然是亮亮的,一个劲儿说:“采衣,你尝尝看,尝尝看,还很饿吗?”
我看着那放在荷叶上的腿,拎起来,做羞羞答答状大大咬了一口,感觉还过得去,于是说:“谢谢你哦小宵,你也吃吧。”
他这才笑眯眯地把剩下的炭状鸡身拿起来,张口慢慢地啃,一边说什么:“我一定会做得更好,不会让你受苦的。”之类的废话。
最后我们都困了,我弄了一堆茅草,请他休息,赵深宵居然很高兴地对我说谢谢。
我坐在不远处看着他,月光下,他躺在草上睡得很甜,手脚长伸,姿势优雅,那张还没张开的脸,双眉间那抹执着很是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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