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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船队,浩浩荡荡,一路北上,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元军船只阻拦。这也不奇怪,广南沿海州府反的反,逃的逃,几乎尽入义军之手。就算还有那么几座州府尚在蒙元手里,或频遭义军骚扰,龟缩城中不敢外出,或势单力薄,根本不敢撄龙雀军之锋。
王师北上,顺风顺水,通畅无比。更时不时出现一批批大大小小的船只,打着宋旗,迎接王师。经核查通过之后,附于船队尾翼,随大军行动。从琼州出发至香山,不过数千里,船队规模如滚雪球般,足足扩大三倍——果然如御前会议所料。
赵猎一一接见诸路义军首领,勉励奖掖,并视各首领麾下将士多寡,册封官爵,赢得一片效忠之声。对赵猎而言,这些都不过是空头衔,惠而不费,不用糜费半点兵粮,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收拢大批人船,何乐不为?虽然这些所谓的勤王船只规格不一,正规战船没几艘,多是商船、海船改装,真上到战场多半只能当粮船使用,而诸路义军也是良莠不齐,难当大任,但帮个人场,摇旗呐喊还是可以的。
四月末,船队抵达香山,苏刘义父子及马南宝携万众军民箪食壶浆,山呼万岁,迎候王师。
赵猎驻跸于马府,细算起来,这是香山马氏接待的第二位大宋官家了。香山左近豪杰乡绅无不暗羡,这马氏可算是攀上凤枝了,想不崛起都难啊。
马南宝原本在崖城时身患重病,颇令人担心,但自行朝再兴后,心结尽去,好转了不少。待回到香山故园后,整个人更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怎么看都难以想像他一年前那病入膏肓的样子。
倒是苏刘义父子脸色不太好,神情颇憔悴,看来围攻南海的行动不太顺利。
果然,苏刘义随后汇报这段时期与李恒交战的情况,战果堪忧。
南海即后世的佛山,在明中叶以后,这里是整个华南的冶炼中心,岭南之铁,半出于此。溯本追源,佛山冶铁肇始便是源于此时。不过这会南海还只是广州的一个冶铁工坊,当然是规模比较大那种,相当于一个兵工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只要还有一线可能,李恒都会立保其不落入宋军手里。
苏刘义只用了一个月就在香山集结了三万多兵马,旋即向南海发动进攻。按他想来,李恒及其所部,都是残兵败将,所堪用者,无非就是之前并未随李恒南征琼州的数千留守广州的兵马而已。今以十倍兵力攻之,就算不能大胜,起码也能给予敌当头痛击,重创敌军,扬我军威,给新开张的广南都督府来个开门红,为新主登基献上一份大礼。
战事刚开始还算顺利,双方先是各派出多支踏白队侦察刺探,各有折损。不过宋军这边人马远较元军多,相同折损下,明显是元军吃不消。之后,双方踏白队交锋越发激烈,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最终演变为正面大战。
三月中,两军在南海北效崎玉峰下一片旷野摆开阵势,正面交锋。
宋军一万五千对元军五千。人数上宋军占优,但宋军是由多股勤王义师捏合而成,各有山头,虽然都奉苏刘义的号令,但作战指挥时,无论是主帅苏刘义,还是各义师头领,都有各自利益要维护,很难做到将士用命,甚至在作战时会互相制肘,根本发挥不出人数优势。这种情况历来是联合作战的弊端,古今皆然。
而元军兵力虽少,却完全在李恒强力统御之下,能把每一分战力都压榨出来。
结果双方鏖战七日,这支大部分由琼州败军组成的元军竟然以一敌三,生生挡住宋军锋锐。
连番大战后,五千元军在正面战场上损失惨重,若非李恒强力镇压,怕是早崩溃了。
宋军这边同样也不好受,联军的弊端显现,各路义军头领都为自家兵马损失及粮草分配颇有怨言,全仗苏刘义的威望压下。同时在作战时各头领的积极性也大不如前,毕竟谁也不想兵马折损太多。虽然苏刘义答应战后补充,但新兵怎能跟老兵相比?更何况对诸路义军而言,这可不仅是老兵,更是老弟兄啊。
苏氏父子许下种种好处,包括将部分南海冶坊铁料分配诸首领,总算把诸义军首领的积极性再度调动起来。
四月初,两军再度决战。正当苏刘义父子筹躇满志,准备一鼓击破当面之敌,斩杀敌酋时。却不想大军侧后蹄声如雷,骑影幢幢,如锤似刀,直击侧翼。
铁鹞子!
原来李恒早有准备,以残兵布正面,示敌以弱,以五百精锐铁鹞子大范围绕行,突然出现于宋军侧后方,施以重击。
宋军阵列侧后是两支勤王义军防守,面对这排山倒海一般的铁骑冲阵,如何抵挡得住——更何况他们压根就不想拼死抵挡。
大阵一冲即散,引发全军大溃,兵败如山倒。若不是苏景禹率领的百人火枪队依凭武钢车拼死抵御,射杀近百铁鹞子,迫使敌骑退却,此遭苏氏父子怕是要交待在这里。
听完苏刘义的汇报,原本一片欢喜的场面慢慢冷却下来。龙雀军诸将脸色不善,一群残兵败将都收拾不下,实在让他们不忿。
苏刘义、苏景瞻父子皆垂首谢罪。
张世杰道:“复汉(苏刘义字)此番失利,按律当诛。然眼下诸勤王师云集,此役处理牵动人心,不可不慎。望陛下圣载。”
张世杰话不多,一点即收,但在座都听得明白。如果重惩苏氏父子,只怕会引得诸路义军军心不稳,毕竟这场仗是大家一块打的,打成这样谁都有责任。在眼下越来越多义军汇聚的关头,一个处理不好,轻则冷了人心,重则散了人心。
赵猎沉思一会,缓缓开口:“吾意于三日后进攻广州,与李恒决战。至于广南都督府诸将惩议,且待战后再议。望诸君奋勇当先,一雪前耻!”
苏刘义父子心情激荡,这是让他们广南都督府集体戴罪立功啊。
父子二人齐顿首,正要拜谢。
院外一声悠长急促禀报传来:“禀陛下!广州急报!贼酋李恒纵火焚城,率步骑三千,开北门往北而逃!”
院内一时落针可闻,诸将惊喜交集。
李恒,竟然,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