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联合国的名义 1

人事部主任见入股无望了,便一门心思地希望克扣些民工工资,填充部门的小金库。老四海被他烦得没办法了,只得说:“你可以抽走30%。”

主任道:“还是50%吧,一个月给他们一千块钱,他们就美得胡说八道了。两千块钱,万一乐极生悲了怎么办?搞不好就得出几个吸毒的。”

老四海只好说:“那你们和民工直接签合同吧,我们把工资直接给你们,由你们来发放比较完了。”

主任是由内到外地高兴,他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并声称明天就着手起草合同。老四海心里清楚,民工能剩下30%就不错了。

小型宴会进行到九点多钟,头头儿老张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小秘书赶紧提议,改日再聊,老四海点头应允。临走时头头儿示意秘书去付帐。老四海面无表情地说:“都记在我房间的帐上吧。”

秘书讨好般地笑道:“老同志,这里是县招待所不是北京的大饭店,是不能记帐的,还是我来吧。”

老四海摊开手,来了个无所谓。

分手仪式以招待所大门为舞台,大家足足表演了十分钟,无非是谁先走,谁后走,谁要送,谁不让送的问题。众人推推搡搡,如失散了多年的弟兄。

最后老张握着老四海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没准,明天我还会来看您的。”

老四海说:“咱们是相见恨晚啊!”quwo.org 橙子小说网

众人先后走了,只剩下老四海和招待所经理。老四海看了看表,还不到十点钟呢,不觉有些茫然。经理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忽然笑着道:“老同志,您需要服务吗?”

老四海心里冷笑一声,嘴里却说:“身体重要,我要去散散步。”

经理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感叹着说:“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啊,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

老四海不愿意搭理他,默默走向县城深处,裤裆里“噗”的一声,一股臭气向经理袭过去,差点击中他的顶梁。

老四海很少到小城市招揽生意,他一直认为小城市和穷人一样,没有多大油水,不值得操心。今天老四海的确想看看小县城的夜生活,了解一个地方往往要从它的夜晚开始。

中国的城市大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县城和南款的布局相差不多。它只有一条南北主路,县政府就坐落在主路的中心位置,政府周围的地面还算平整,树木长势良好,建筑也大多是楼房。但走出了二三百米,世道就全变了,放眼望去基本上就是一片废墟。路灯全被阻击手打烂了,路边的垃圾山居然高过了住房的屋顶。而没有垃圾山的地方就是臭气熏天的厕所和油腻的小吃摊,每个摊儿上都点了支拇指大小的灯泡。可怜呐!萤火虫的屁股就那么点儿光亮,连老板的面孔都看不大清楚。马路中央就别提有多脏了,泥汤四溢,泔水横流,走路得跟跳芭蕾似的,稍不留神就会掉进水坑里。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四海的皮鞋就快成泥坨子了。让他奇怪的是,街面上做买卖的铺户很多,但消费者却寥寥无几,十几个摊位上也见不到一个吃饭的。可即使如此,大家还在苦撑着,苦熬着,苦盼着,大眼瞪着小眼,小灯辉映着路灯。老四海从街上一过,竟觉得无数把目光削成的利箭瞄准着自己的要害。他知道,只要稍微有点表示,这些箭就全射出来了,箭箭都是要刺穿心脏的。

老四海正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后衣襟拽上了一把。他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正盯着自己的口袋呢。这姑娘的肤色既黑且粗,还生了不少斑点,一看就是干农活长大的。她傻乎乎的眼神在老四海的几个口袋之间游弋着,舌头将上嘴唇顶成了一个大肉包。老四海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虽然他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但这些年来老四海出没的是各大饭店、夜总会、娱乐城和高档酒吧,那地方的姑娘是又白又嫩的,黑脸姑娘大多在盥洗室里打扫卫生呢。

老四海不客气地问:“有事吗?”

姑娘紧张地说:“老板,你有钱吗?”

老四海说:“我没钱。”

姑娘伸出一个手指头:“十元,十元钱我让你日我一次。”

老四海看出这姑娘的确是下海不久的,而且有点儿缺心眼。于是苦笑着拿出十块钱:“给你十块钱,可我不日你。”姑娘向身后看了一眼,老四海也跟着看了一眼,姑娘身后竟是满眼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姑娘接过钞票,哆哆嗦嗦地说:“你不日我,我就走啦。”

老四海说:“你走吧。”

姑娘突然回头喊了一声:“大姐,他不日!”说完,人旋即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老四海原地站了一会儿,主要是惊愕。

这些陕西人说起话来铿锵有力,简洁扼要!说了半天就是日与不日的问题,丝毫见不到拖泥带水的痕迹。对了,老四海想不明白:黑脸姑娘口中的大姐是什么人?或许是这一带的鸡头,或许真是黑脸姑娘的大姐?姑娘不见了,答案也只能交给老天爷了。此时他的记忆中出现了省城那些人贩子,他们贩卖的姑娘,应该都是从这种地方跑出去的。与其十元就被个不相干的人日一次,还不如被卖个好地方,老老实实地给人家生几个孩子呢。

小县城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穷!至于脏、乱、差,臭气熏天,孩子光着屁股满街跑,女人们则堂而皇之地当街喂奶,都是贫穷的附属物。

老四海心里真有点儿打鼓了,这个地方能骗出钱来吗?后来他再不敢往前走了,肚子直叫唤,要大便。可老四海竟没有在街上发现一个公共厕所,没办法,他只好回头往招待所跑。

回到招待所,他先解决了排泄问题,然后便忧心忡忡地上床了。

临睡前,他向老天爷祈祷,千万别让黑脸姑娘再来了。还行,黑脸姑娘总算没有打扰他的梦,梦里依然是草儿。

第二天,老四海刚起床,经理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老同志,老张刚才打电话来了,约您去饭店的酒吧见面。”

“酒吧?”老四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地方还有酒吧呢?小县城缺的不是酒吧,缺的是公共厕所。

经理大是开心道:“有酒吧,我们城里有一家富豪大饭店,要什么有什么,饭店顶层就是酒吧,听说比西安城里的酒吧还正宗呢。”老四海答应他马上就去,经理高高兴兴地转身要走。老四海又让他通知自己的司机一声,没事别瞎跑,经理似乎很识趣:“当然,当然,司机吗就让他在房间里呆着吧。”

经理走后,老四海从行囊里拿出几样东西,装进皮包。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能派上用场。实在不成,就当在福建玩儿了回自费旅游吧。但老四海马上就释然了,太阳明天依然会升起来,这次不成,总有下一次。

昨天回招待所的路上,老四海就注意到了,招待所的斜对面有一座贴着白瓷砖的八层大楼。当时老四海曾琢磨着,挺好的大楼,为什么要贴满白瓷砖呢?怎么看都象个大厕所,可街上偏偏一个厕所都没有。经理指点之后他才知道,那巨大的厕所就是小县城最高档的人间天堂——富豪大饭店。

老四海趾高气扬地来到饭店门口,门童似乎知道他是大人物,热情地将把他请到顶层。老四海发现电梯墙面油光锃亮的,还贴满了饭店服务项目的广告,看样子这地方平时还挺热闹的。

顶层的确是个酒吧,没几个客人,稀稀落落的全是服务员。老四海进门就看见靠窗而坐的老张了,于是微笑着走了过去。

老张指着窗外道:“当年修饭店的时候,本来想把顶层搞成个旋转餐厅,那样客人们就能饱览山城风光啦。可惜预算超支了,上头又查得太严,咱们就将就着坐一会儿吧。您喝点什么?”

老四海坐下了,窗外雾气朦胧,远山如幻,风景还算不错。他特地往楼下看了一眼,雾气很重,昨夜的景象丝毫也看不到了。“龙舌兰吧,再来一个煎蛋,双面的。”他随口道。

老张看着侍者,侍者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道:“是墨西哥的龙舌兰吗?”老四海点头。侍者苦笑说:“我先去看看,不知道还有没有。”

侍者走了,老张是浑身的钦佩。“大城市的同志的确是见多识广的,我在广州倒是看见过这种酒,却从不知道我们县城里有没有。”

老四海端详着他的面孔道:“以我的观察,你将来也是要进大城市的。”

老张摇头道:“我没背景,能干到今天就算不错了。”

老四海老谋深算地眯着眼睛。“没背景也一样能进大城市,要借力使力吗。荡秋千,那得有人推呀。”

二人同时笑了。老张接着道:“招工的事全交给人事部了,我嘱咐过他们,你就等消息吧。”

老四海说:“昨天我说的事要注意保密,虽然算不上国家机密,但最好也不要让一般人知道,影响不好。”

老张点头。此时侍者端着一瓶落满灰尘的龙舌兰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有一瓶,仓库里真有一瓶,也不知道是哪年的。”

老四海皱着眉道:“我只喝一杯。”侍者苦笑着给老四海斟了满满一杯,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老四海摇着头道:“今年单位里搞体检,我已经有点脂肪肝了,医生说:少喝酒注意身体啦。”

老张笑道:“老同志的确是健康人生啊,我听说健康人生就是怕死、爱钱的人生。是啊,干咱们这行的往往是费力不讨好,最后还把身体吃坏了。”

“没错。”老四海嘴里说着,眼角却一直关注着老张的表情。

忽然老张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从屁股下面抽出几张纸来。他将纸摆到老四海面前:“这是我从网上下载的资料,阿波丸上光工业钻石就装载了50万克拉,这帮小鬼子是真能敛财呀”

老四海心里“哼”了一下,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居然还知道收集证据呢!我老四海做事从来都是捕风捉影的,幸亏是有点儿影子,否则还真要栽到这小子手里了。他微笑着说:“有明确记载的只是一小部分,真家伙还远不止这些呢。”说着,他拿出一个信封来,从中抽出几张照片。“为了打捞阿波丸的事,我是几下福建,呕心历血呀,最近还特地在厦门买了套房子。看,这就是牛山岛。”老张接过照片来仔细查看,老四海便一张一张地指点。“这是沉船水域……。这是当年的海军打捞基地,浮标现在还可以使用……,这是正在接受训练的潜水员,现在只有这几个人,远远不够啊……。”

老张看着看着,忽然感慨起来:“时世变幻,小鬼子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东西能落到咱们中国人手里。”

“很多东西本来就是咱们的。”老四海很随意地那枚一刀平五千拿了出来,递到老张面前。“您认识这个吗?”

老张捧着铜钱,胖脸忽然膨胀了起来,接着整张脸就变成了红色的,活象一面巨大的猴屁股。他喘着粗气道:“这是一刀平五千啊,非常非常非常珍贵的,我在古钱币展览中看见过。”

老四点头赞许,心里道:你知道就好,省了我很多废话。他微笑着说:“听说有儒商,有儒将,阁下应该是儒官啦,果然是非同一般,这东西的确是一刀平五千,真品。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进口了几套美国最先进的潜水设备,上个月派人潜下水去,看了看。这事可是机密啊!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是认准了你大有前途,才把你当成自己人的。”

老张的头不自觉地凑到老四海面前:“你说吧,我以人格和前程担保。”

老四海将声音压到了最低限度:“保险箱就在六十米的水下,完好无损。一共是十二个箱子,每个箱子都有十几吨重,必须要有大型水下起重设备和大量潜水员的辅助作业,才能把它们吊上来。这东西就是在一只保险箱边发现的,当时是裹着石蜡和油布的。那个箱子是十二只里唯一出现破损的,潜水员说箱子里全是石蜡包裹,包裹里面都是古钱币,可能还有其他古董。我估计呀,阿波丸的宝藏比我们原先预想的还要丰厚,日本人搜罗的古钱币和古玩都应该是绝品。而且谁也说不清,另外的箱子里还有什么。原先预计的数字只是公认的秘密而已,到底有多少东西谁也说不清。”

“这枚钱值多少?”老张声音发颤,连眼角都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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